范冰冰《我不是潘金莲》:执念是控制生命的毒药

最近范冰冰频频上热搜,我又重温了她主演的电影《我不是潘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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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改编于刘震云的同名小说,讲了一个农村妇女李雪莲,想钻政策的空子(生二胎和分房),与丈夫假离婚,没想到如意算盘落空,丈夫娶了别人,假离婚变成了真离婚。

李雪莲要讨一个说法,要证明去年离婚是假的,要求法官让他们先复婚再离婚,而这回的离婚才是真的。虽然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但在李雪莲的心里,这过程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就是要争这一口气,这是她的执念

很显然,官司输了,法院怎么能把白纸黑字的离婚证说成假的呢。她气不过,便只能用最蠢的方法——上访。从法院院长,到县长,市长,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的“冤屈”。

因为市长一句“把她弄走”,她甚至被公安局拘留了几天。出来后,李雪莲心灰意冷地去找前夫,只有他一个人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希望从前夫口中得到一句“事实”,好让自己能放下执念。

世上有一个人承认她是对的,她就从此偃旗息鼓,过去受过的委屈也不再提起。

可惜说法没讨到,她前夫还夹枪带棒地讽刺她是潘金莲。一气之下,李雪莲闯到了北京,拦下首长的车。首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而省长息事宁人,把那些没有帮助她的官员都撤了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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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结果对李雪莲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依然没有人关心她内心真正的诉求。

从此以后,她每年都要在人代会期间跑去北京上访。这十年来惊心动魄的过程,电影没有描述,想来也是李雪莲逐渐心死的过程,她慢慢明白了自己是告不赢的,连唯一相信她的牛,都让她放弃了。

新上任的法院院长不相信她,新县长想让她签什么保证书,新市长甚至跑到她家里来吃饭,亲自劝说——“难道我们就治不好一个农村妇女的心理疙瘩?”

这市长其实是明白这个理儿的,李雪莲说白了就是在钻牛角尖而已。可是他没有想到,她越被逼,越想反抗,甚至可以说是跟官员们赌气——要不是因为北京又要开人代会了,谁会来真正关心一下这个孤军奋战的农村妇女呢?

她想要洗刷冤屈的执念,再次死灰复燃,并且燃烧得越来越旺。哪怕中学时暗恋她的赵大头求她结婚,一起红红火火地过日子,她也仍旧放不下这十多年的执念。

她其实要的不多,只是想要有人相信她,用我们现在时髦的话来说,她想有人能完完全全站在她这一边,最好能再痛痛快快一起骂一回渣男,让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无辜,感受被关怀的暖意,否则她心中的郁结就始终无法消解,永远活在被世人误解无视甚至奚落的郁郁寡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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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头帮李雪莲想了法子,骗过了看守自己家小楼的警察,逃了出去,兜兜转转她却发现被他骗了身又骗了心。赵大头和她结婚存不存一丝真心尚未可知,但他和庭长贾聪明勾结为自家儿子图利的事却是事实,她撞破了赵大头的伎俩,再次地心灰意冷。

看到这里,所有的观众都沉默不忍。

她又成了孤身一人。

从此以后,李雪莲再也不愿相信任何感情。当她终于千辛万苦跑到了北京,却被守了几天的公职人员逮了个正着,而县长的一句“秦玉河死了”,让她再也无法说理。天下之大,她又该去哪儿寻找属于自己的解脱?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一个人的执念有多深,这个无法实现带来的毁灭就有多大。

李雪莲是一个可怜人,于理来说,这些年都是她一个法盲在瞎折腾,从上到下都跟着她人仰马翻;但是于情来说,这个折腾又成了她活着的信念。

执着于对的东西,是追求,可是李雪莲的执念,却不具备这样催人上进的力量。这伸冤的执念,成了控制和摧毁她下半辈子的毒药,让她再也无力细细打理自己的生活,让她彻底忽视了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让她从一个颇有姿色的少妇,折腾成了一个灰头土脸人见人怕的大妈。

告状,成了她十来年的生活基调。

为了告状,她的小饭馆沦为一个后备仓库和栖身之所,她再也不愿耗费心力拾掇起这一番小生意;为了告状,她每年的冬末春初都过得像打仗一般充实,一年之中只有这短短一两个月让她重新焕发生命的容光;为了告状,她甚至学会了与警察与政府官员斗智斗勇,愈挫愈勇,成了令所有人头痛的“小白菜”。

但是,时间越久,那执念的细节却越模糊,留下的反而是越不重要的部分。没有人会在乎她当初的假离婚是为了什么,大家只知道这个妇女,每年都要因为一桩离婚的案子,跑到北京告状。而所有人要做的,就只是费尽心思阻止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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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的死,让她这些年的生活,让她的人生意义,彻彻底底沦为一桩笑话。

李雪莲的执念无从实现,她不愿从此以后羞愧地活在世上,抑郁地选择上吊。

果园主人一句“你上隔壁果园去死,老曹是我对头”的话却把她给逗乐了。

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这些年来,被折腾的最惨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她自己啊!

电影的结尾,她和表弟在北京开了一家面馆,生活安逸而滋润,再碰到当年那个不明不白丢了乌纱帽的史县长,两人竟然也能相视一笑,闲话日常。

在面汤蒸腾起的袅袅雾气中,李雪莲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执念,与自己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