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晖:曾是红遍上海滩的明星,沦为月薪40元保姆,岁月依旧静好

黎明晖是中国流行音乐之父黎锦晖的长女,在父亲的启蒙下,她从小成为童星,多次主演儿童歌舞剧,成为中国第一个灌唱片的少女歌星。

黎明晖

14岁时,她进入电影圈发展,更成为红极一时的影坛、歌坛双栖明星,其形象在上海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上世纪三十年代,她与胡蝶、阮玲玉等人一起被评为上海滩八大女星。

而当人生的苦难和波折在她面前尽数展开后,昔日的女明星为了养家糊口,洗尽铅华,当起了幼儿园保育员、秘书,却也任劳任怨、尽心尽责,在繁重的劳作生涯中,从未抱怨过半句,成为幼儿园里深受孩子们欢迎的“黎姑姑”。

94岁那年,央视纪录片《一百年的歌声》摄制组来到黎明晖所住的养老院,年迈的黎明晖面对镜头,最后一次展颜欢笑,13天后,她溘然而逝,为上个世纪的中国流行音乐留下了一抹历史烟云的淡淡痕迹。


1、中国流行音乐之父黎锦晖女儿,从小被当成男孩养,唱出中国流行歌曲第一声


黎明晖的父亲黎锦晖,是著名的“黎氏八骏”中的老二。

黎氏八兄弟来自湖南省湘潭县石潭坝乡,他们的祖父黎葆堂是前清举人,父亲黎培銮是齐白石同乡好友,二人曾共创“罗山诗社”。

黎培銮与夫人黄赓生了八子四女,除一个女儿夭折外,其他儿女全由他亲自创办家庭学校——长塘杉溪学校进行教育。

黎培銮除了自己上课外,还请了一些秀才和教师,中西合璧进行讲学,注重培养孩子坚韧不拔的毅力与高度的专注力,结果八个儿子个个学业有成。

除了老三黎锦耀是地质学家,老五黎锦炯是铁路桥梁专家,设计过中国北方第一座大型铁路桥外,其他六个儿子都在文学、教育、音乐方面斐然有成,在五四运动后的新文化启蒙史上留下了一串响亮的名字。

其中老二黎锦晖和老七黎锦光是音乐家,黎锦晖是公认的中国流行音乐之父,他谱写的《毛毛雨》是中国第一首流行歌曲,创办的“明月歌舞团”培养了聂耳、金焰、王人美等多位明星,黎锦光则创作过《夜来香》、《香格里拉》等歌曲,被称“上海歌王”。

生长在这样一个艺术气氛浓厚的家庭里,黎明晖也自幼受到了良好的音乐薰陶。

她是黎锦晖长女,在弟弟出生前,黎锦晖把这个钟爱的女儿当成儿子来养,给她留短发、穿男式短衫,带她做户外运动,长大后,黎明晖喜欢游泳、开车、骑马,家里上下都管她叫“少爷”,这也养成了黎明晖内心坚毅、刚强的性格。

从两江女子师范毕业后,黎明晖就加入了父亲组建的国语宣传队,在苏州、南京一带宣传普通话,开始主演父亲创作的儿童歌舞剧,其明眸皓齿、能歌善舞的形象大受欢迎。

1925年,14岁的黎明晖主演了电影《不堪回首》,以其天真烂漫的少女形象,得到一个“小妹妹”的外号,随后几年,她又拍了《花好月圆》、《小厂主》、《透明的上海》等电影,塑造了一个个身份各异的女性形象,红极一时,与胡蝶、阮玲玉、陈玉梅几个女明星一起被称为“影坛四大金刚”。

据其子陆震东回忆,当年有影迷给黎明晖写信送礼物,不知道地址,在信封上画了个黎明晖演的短发小女孩形象,并注明“上海小妹妹收”,结果她真的收到了信,可见当年黎明晖家喻户晓的知名度。

1927年,由黎锦晖填词作曲的第一首中国流行歌曲《毛毛雨》面世,演唱者就是黎明晖:

“毛毛雨 下个不停

微微风 吹个不停

微风细雨柳青青

哎哟哟 柳青青……”

这支将地方小调与爵士乐混合的口语化歌曲,奠定了父女二人在流行音乐史上拓荒者的地位,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央视纪录片《一百年的歌声》开场,就是以这首《毛毛雨》拉开了讲述的序幕。

此后,黎锦晖、黎明晖父女合作了多首歌曲,其中《人面桃花》、《可怜的秋香》、《打倒军阀》都是当时耳熟能详的曲目,黎明晖后来将这些歌曲全都灌录成唱片,成为中国第一个灌唱片的歌星,一口气录制了50多张,随着唱片发行海内外,她的名字也传遍了南洋。


2、多次情变,姻缘路坎坷


在南洋和香港,黎明晖都有为数众多的影迷和歌迷,其中有不少富家公子,年少不谙世事的黎明晖,却因为与富二代的两次恋爱,导致官司缠身。

第一次,是和马来西亚一个叫郑飞的青年,当时黎明晖加入了父亲创办的“明月歌舞团”赴香港演出,一天演了四场下来,已筋疲力尽,回到旅馆后,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唱她的成名曲《毛毛雨》,一直唱到半夜没有停,与她住一个旅馆的王人美烦得跳下床,推开门骂道:“鬼哭狼嚎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没想到这个五音不全的男子身边带着几个壮汉,称自己想和黎明晖说几句话,吓得王人美又退回房间。

后来才知道,此人叫郑飞,自称是马来西亚太平府王室的次子,本是黎明晖的歌迷,在报纸上看到黎明晖到香港演出的消息后,就在他们下榻的酒店预订了房间来“蹲守”,还天天在附近唱《毛毛雨》要引起黎明晖的注意。

他傻里傻气的行为赢得了黎明晖的感动,两人关系渐渐密切,常一起逛街、看电影,黎锦晖还特地为女儿写了一首《初恋》表示祝贺。

黎明晖与赵丹

但郑家并不同意这桩婚事,郑飞母亲认为郑家有势力有地位,不能娶一个戏子当儿媳妇,如果黎明晖打算嫁到郑家的话,必须放弃演艺事业,黎明晖被她的傲慢激怒了,当即与郑飞分手。

分手不久,黎锦晖突然被捕入狱,坊间传闻称,因为黎明晖与郑飞藕断丝连,郑母买通关系教训黎家,不得已,黎明晖前去见了军部的黄秘书,对方提出三个条件:一是明月社要听从军部的安排;二是组织一场劳军演出;三是黎明晖当场表演一曲歌舞。黎明晖一口答应,唱了一曲《赞美勇士》,才免了父亲的牢狱之灾。

黎明晖与父亲

黎明晖的第二任男友郑国有也是富二代,出手大方,是个猎艳高手,曾拿出一大笔钱帮明月社度过难关,但黎父不太喜欢郑国有,并不同意婚事,只是此时黎明晖已经长大成人,其生母又已经与黎父离婚,黎父无法约束她。

郑国有是香港人,1932年,他带黎明晖回家,郑家也不同意婚事,郑国有一气之下,带着黎明晖搬到酒店去住。

而郑国有毕竟是纨绔出身,只知吃喝玩乐,住在一起后,他暴露出的恶习让黎明晖对这段姻缘心存犹豫,一次吵架后,她离店出走,郑国有的朋友冯德谦闻讯后前来相助,带她到处游玩散心,出双入对,把郑国有抛在了脑后。

性情暴躁的郑国有听说此事后,认为冯德谦趁虚而入,花重金雇佣了枪手王能相,趁冯德谦与黎明晖在海边约会时,在树丛后枪击冯德谦,结果冯德谦被送到九龙医院救治,因失血过多身亡,而黎明晖成为嫌疑人,被拘押在香港羁留所,一个多月后,案件被破,郑国有被判终身监禁,王能相被处死刑。


3、婚后退出演艺圈,曾当保育员17年


自此以后,黎明晖再不愿与富二代交往,直到1934年,她与著名足球门将陆钟恩相遇,二人一见钟情,很快结婚。

婚后不久,黎明晖怀上身孕,生下儿子陆震东后,为支持陆钟恩改行做生意,她全身心投入家庭生活,不再拍片,1938年拍了一部《凤求凰》后,便彻底息影。

1951年,陆钟恩因肝癌在香港去世,黎明晖与儿子相依为命,没有再嫁,由于没有经济收入,她的生活开始捉襟见肘,1954年,黎明晖接受邵力子夫人傅学文邀请,到傅在北京创办的培新幼儿园里当保育员。

据比她小40多岁的异母弟弟黎泽荣回忆,从此当起了月工资40元的保育员:“从一个红极一时的明星去当保育员,这样的落差,她居然还能接受,并且在那里一干就是10余年。对曾经每个月花掉2000大洋的明星来说,这点工资真的太不值得一提。”让他打心底佩服大姐的从容淡定。

后来,黎明晖又以北京文史馆馆员身份,到史家胡同章士钊宅当了三年生活秘书,后由文史馆分得三里屯二居室一套,母子俩住了二十七年,基本上湮没在普通人海之中。

陆震东曾有一次短暂婚姻,后来一直独身,婚内也未生育子女。

2002年,93岁的黎明晖发现自己无法再照顾年老的儿子,又十分怀念上海岁月,她索性把北京的房子卖掉,得款20多万,与儿子一起住入了莘庄福利院养老,她很想得开,在福利院里母子二人每月的花费都有6千元左右。

2003年,中央电视台录制《一百年的歌声》,希望黎明晖这位第一位流行女歌手出镜,在弟弟和儿子的劝说下,满脸皱纹的黎明晖面对镜头,展颜一笑,仍然优雅动人、眼神宁静,13天后,94岁的黎明晖便离开了人世。2年后,她的独子陆震东也因病离世,一家三口同葬在上海青浦的天国公墓,在天堂重聚。

从12岁出道到29岁息影,短短十几年间,黎明晖出了50多张唱片、演了30多部电影,进行了不计其数的全国巡演。

她在一个女演员的艺术巅峰时期断然退出,此后的人生历尽波折沧桑,却能从容面对,不因往日的辉煌名声而有所怨艾,以优雅从容的姿态,活成了一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