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和做人有什麼關係?看看錢穆怎麼說

讀書,錢穆倡導要讀“原書”。錢穆多次對他的學生講到:“所以我要勸諸位,讀書定要讀原書,不要輕信別人講他書的。”“要真讀本書,不要追隨時代,人云亦云。”


今天在這講堂裡有年輕的同學,有中年人,更有老年人,正是一次很有價值、很有意義的盛會。如按年歲來排,便可分為三班。所以講話就比較難。因為所講如是年輕人比較喜歡的,可能年長的又不愛聽。反之亦然。現在我準備所講將以年長人為主,因為年輕人將來還得做大人。但年老了,卻不能復為年輕人。並且年幼的都當敬重年長的,這好讓將來的年輕人也敬重你們。至於年老的人,都抱著羨慕你們年輕人的心情,自然已值得年輕人驕傲了。

我今天的講題是“讀書與做人”,實在對年輕人也有關。嬰孩一出世,就是一個人,但還不是我們理想中要做的一個人。我們也不能因為日漸長大成人了,就認為滿足。人乃該要自己做。所謂做人,是要做一個理想標準高的人。這須自年幼時即學做。即使已屆垂暮之年,仍當繼續勉力學、努力做。所謂“學到老,做到老”,做人功夫無止境。學生在學校讀書,有畢業時期,但做人卻永不畢業。臨終一息尚存,他仍是一人,即仍該做。所以做人須至死才已。

現在講到讀書。因為只有在書上可以告訴我們如何去做一個有理想高標準的人。諸位在學校讀書,主要就是要學做人。即如做教師的亦然。固然做老師可當是一職業,但我們千萬不要以為職業僅是為謀生,當知職業也在做人道理中。做人理當有職業,以此貢獻於社會。人生不能無職業,這是從古到今皆然的。但做一職業,並不即是做人之全體,而只是其一部分。學生在校求學,為的是為他將來職業做準備。然而除在課堂外,如在宿舍中,或是在運動場上,也都是在做人,亦當學。在課堂讀書求學,那只是學做人的一部分。將來出了學校,有了職業,還得要做人。做人圈子大,職業圈子小。做人當有理想,有志願。這種理想與志願,藏在各人內心,別人不能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因此,讀書先要有志。其次,當能養成習慣,離開了學校還能自己不斷讀書。讀書亦就是做人之一部分,因從讀書可懂得做人的道理,可使人格上進。

讀書和做人有什麼關係?看看錢穆怎麼說

誰在離開了學校以後的讀書,實與在學校裡讀書不同。在學校裡讀書,由學校課程硬性規定,要筆記,要考試。戰戰兢兢,擔心不及格,不能升級,不能畢業,好像在為老師而讀書,沒有自己的自由。至於離開了學校,有了職業,此時再也沒有講堂,也沒有老師了,此時再讀書,全是自由的,各人儘可讀各人自己喜歡的書,當知;在學校中讀書,只是為離學校求職業作準備。這種讀書並不算真讀書。如果想做一位專門的學者,這是他想以讀書為職業。當知此種讀書,亦是做人中一小圈子。我們並不希望,而且亦不大可能要人人盡成為學者。我此所講,乃指我們離開學校後,不論任何職業;任何環境而讀書,這是一種業餘讀書。這種讀書,始是屬於人生大圈子中盡人應有之一事。必需的,但又是自由的。今問此種讀書應如何讀法?下面我想提出兩個最大的理想、共同的目標來;

一是培養情趣。人生要過得愉快、有趣味,這需用功夫去培養。社會上甚至有很多人怕做人了,他覺得人生乏味,對人生髮生厭倦,甚至於感到苦痛。譬如我們當教師,有人覺得當教師是不得已,只是為謀生,只是枯燥沉悶,挨著過日子。但當知;這非教師做不得,只是他失了人生的情趣了。今試問;要如何才能扭轉這心裡,使他覺得人生還是有意義有價值?這便得先培養他對人生的情趣。而這一種培養人生情趣的功夫,莫如好讀書。

二是提高境界。所謂境界者,例如這講堂,在調景嶺村中,所處地勢,既高又寬闊,背山面海。如此刻晴空萬里,海面歸帆遙駛,或海鷗三五,飛翔碧波之上。如開窗遠眺,便覺眼前呈露的,乃是一片優美境界,令人心曠神怡。即或朗日已匿,陰雨晦冥,大霧迷濛,亦仍別有一番好景。若說是風景好,當知亦從境界中得來。若換一境界,此種風景也便不可得。居住有境界,人生亦有境界。此兩種境界並不同。並非住高樓華屋的便一定有高的、好的人生境界,住陋室茅舍的便沒有。也許住高樓華屋,他的居住境界好,但他的人生境界並不好。或許住陋室茅舍,他的居住境界不好,而他的人生境界卻盡好。要知人生境界別有存在。這一層,或許對年輕人講,一時不易領會,要待年紀大了、經驗多、讀書多,才能體會到此。我們不是總喜歡過舒服快樂的日子嗎?當知人生有了好的高的境界,他做人自會多情趣,覺得可活舒適。若我們希望能到此境界,便該好好學做人。要學做人,便得要讀書。

為什麼讀書便能學得做一個高境界的人呢?因為在書中可碰到很多人,這些人的人生境界高、人生趣味深,好做你的榜樣,目前在香港固然有三百幾十萬人之多,然而我們大家的做人境界卻不一定能高,人生趣味也不一定能深。我們都是普通人。但在書中遇見的人可不同,他們是由千百萬人中選出,又經得起長時間考驗而保留以至於今日。像孔子,距今已有二千六百年,試問中國能有幾個孔子呢?又如耶穌,也快達二千年。他如釋迦牟尼、穆罕默德等人。為什麼我們敬仰崇拜他們呢?便是由於他們的做人。當然,歷史上有不少物,他們都因做人有獨到處,所以為後世人所記憶,而流傳下來了。世間絕沒有中了一張馬票,成為百萬富翁而流傳後世的。即使做大總統或皇帝,亦沒有很多人能流傳讓人記憶,令人嚮往。中國曆代不是有很多皇帝嗎?但其中大多數,全不為人們所記憶,只是歷史上有他一名字而已。哪裡有讀書專來記人姓名的呢?做皇帝亦尚無價值,其餘可知。中馬票固是不足道,一心想去外國留學,得學位,那又價值何在、意義何在呀?當知論做人,應別有其重要之所在。假如我們誠心想做一人,“培養情趣,提高境界”,只此如能在各自業餘每天不斷讀書,持之以恆,那麼長則十年二十年,短或三年五年,便能培養出人生情趣,提高了人生境界。那即是人生之最大幸福與最高享受了。

說到此,我們當再進一層來談一談讀書的選擇。究竟當讀哪些書好?我認為,業餘讀書,大致當分下列數類:

讀書和做人有什麼關係?看看錢穆怎麼說

第一是修養類的書。所謂修養,猶如我們栽種一盆花,需要時常修剪枝葉,又得施肥澆水。如果偶有三五天不當心照顧,便絕不會開出好花來,甚至根本不開花,或竟至枯死了。栽花尚然,何況做人!當然更須加倍修養。

中國有關人生修養的幾部書是人人必讀的。首先是《論語》。切不可以為我從前讀過了,現在毋須再讀。正如天天吃飯一樣,不能說今天吃了,明天便不吃。好書業該時時讀。再次是《孟子》。《論》《孟》這兩部書,最簡單,但也最寶貴。如能把此兩書經常放在身邊,一天讀一二條,不過花上三五分鐘,但可得益無窮。此時的讀書,是個人自願的,不必硬求記得,也不為應考試,亦不是為著要做學問專家或是寫博士論文,這是極輕鬆自由的,只如孔子所言“默而識之“便得。只這樣一天天讀下,不要以為沒有什麼用。如像諸位每天吃下許多食品,不必也不能時時去計算出裡面含有多少維他命、多少卡路里,只吃了便有益。讀書也是一樣。這只是我們一種私生活,同時卻是一種高尚享受。

孟子曾說過:“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連做皇帝王天下都不算樂事,那麼看電影、中馬票,又算得什麼?但究竟孟子所說的那三件樂事是什麼?我們不妨翻讀一下《孟子》,把他的話仔細想一想,那實在是有意義的。人生慾望是永遠不會滿足的,有人以為月入二百元能加至二百五十元就會有快樂。哪知等到你如願以償,你仍然覺得不快樂。即使王天下,也一樣會不快樂。我們試讀歷史,便知很多帝王比普通人活得更不快樂。做人確,會有不快樂,我勸諸位能從書本中去找,便可買到《論語》《孟子》,即使一天讀一條,久之也可有無上享受。

還有一部《老子》,全書只五千字。一部《莊子》,遍幅較巨,文字較深,讀來比較難。但我說的是業餘讀書,儘可不必求全懂。要知;即是一大學者,他讀書也會有不懂的。何況我們是業餘讀書,等於放眼看窗外風景,或坐在巴士、渡輪中欣賞四周景物,隨你高興看什麼都好,不一定要全把外景看盡了,何況是誰也看不盡。還有一部佛教禪宗的《六祖壇經》,是用語體文寫的,內中故事極生動,道理極深邃,花幾小時就可一口氣讀完,但也可時常精讀。其次,還有朱子的《近思錄》與陽陰先生的《傳習錄》。這兩部書,篇幅均不多,而且均可一條條分開讀,愛讀幾條便幾條。我常勸國人能常讀上述七部書。中國傳統所講修養精義,已盡在其內。而且此七書不論你做何職業,生活如何忙,都可讀。今天在座年幼的同學們,只盼你們記住這幾部書名,亦可準備長大了讀。如果大家都能每天抽出些時間來,有恆地去讀這七部書,準可叫我們脫胎換骨,走上新人生的大道去。

讀書和做人有什麼關係?看看錢穆怎麼說

第二是欣賞類的書。風景可以欣賞,電影也可以欣賞,甚至品茶喝咖啡,都可有一種欣賞。我們對人生本身也需要欣賞,而且需要能從高處去欣賞。最有效的莫如讀文學作品,尤要在讀詩。這並非要大家都做一個文學家,只是要能欣賞。諺語有云:“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詩中境界,包羅萬象。不論是自然部分,不論是人生部分。中國詩裡可謂無所不包。一年四季,天時節令,一切氣候景物,乃至飛潛動植,一枝柳、一瓣花,甚至一條村狗或一隻令人討厭的老鼠,都進入詩境,經過詩人筆下渲染,都顯出一番甚深情意,趣味無窮。進至人生所遇,喜、怒、哀、樂,全在詩家作品中。當我們讀詩時,便可培養我們欣賞自然,欣賞人生,讓詩中境界成為我們心靈欣賞境界。如能將我們的人生投放沉浸在詩中,那真趣味無窮。

如陶淵明詩:

犬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

這十個字,豈非我們在窮鄉僻壤隨時隨地可遇到!但我們卻忽略了其中情趣。經陶詩一描寫,卻把一副富有風味的鄉村閒逸景象,活在我們眼前了。我們能讀陶詩,盡在農村中過活,卻可把我們帶進人生最高境界中去,使你如在詩境中過活,那不好嗎?

又如王維詩:

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

諸位此刻住山中,或許也會接觸到這種光景。下雨了,宅旁果樹上,一個個熟透了的果子掉下來,可以聽到“撲”“撲”的聲音。草堆裡小蟲子經著雨潛進窗戶來了,在燈下唧唧地鳴叫著。這是一個蕭瑟幽靜的山中雨夜,但這詩中有人。上面所引陶詩,背後也有人。只是一在山中。一在村中。一在白天,一在晚上。諸位多讀詩,不論在任何境遇中,都可喚起一種文學境界,使你像生活在詩中,這不好嗎?

縱使我們也有不能親歷其境的,但也可以移情神遊,於詩中得到一番另外境界。如唐詩:

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

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那不是一幅活的人生畫像嗎?那不是畫的人,卻是畫的人生。那一幅人生畫像,活映在我們眼前,讓我們去欣賞。在我想,欣賞一首詩,應比欣賞一出電影片有味。因其可使我們長日神遊,無盡玩味。不僅詩如此,即中國散文亦然。諸位縱使只讀一本《唐詩三百首》,只讀一本《古文觀止》也好。當知我們學文學,並不為自己要做文學家。因此,不懂詩韻平仄,仍可讀詩。讀散文更自由。學文學乃為自己人生享受之用,在享受中仍有提高自己人生之收穫,那真是人生一秘訣。

第三是博聞類。這類書也沒有硬性規定。只求自己愛讀,史傳也好,遊記也好,科學也好,哲學也好,性之所近,自會樂都不倦。增加學識,廣博見聞,年代一久,自不尋常。

第四是新知類。我們生在這時代,應該隨時在這時代中求新知。這類知識,可從現代出版的期刊雜誌上,乃至報章上找到。這一類更不必詳說了。

第五是消遣類。其實廣義說來,上面所提,均可作為消遣。因為這根本就是業餘讀書,也可說即是業餘消遣。但就狹義說之,如小說、劇本、傳奇等,這些書便屬這一類。如諸位讀《水滸傳》、《三國演義》、《紅樓夢》,可作是消遣。

上面已大致分類說了業餘所當讀的書。但諸位或說生活忙迫,能在什麼時候讀呢?其實人生忙,也是應該的。只在能利用空閒,如歐陽修的“三上”,即枕上、廁上和馬上。上床了,可有十分一刻鐘睡不著。上洗手間,也可隨便帶本書看看。今人不騎騾馬,但在舟船上讀書,實比在馬上舒適。古人又說“三餘”;冬者歲之餘,夜者日之餘,陰雨時之餘。現在我們生活和古人不同,但每人必會有很多零碎時間,如;清晨早餐前,傍晚天黑前,又如臨睡前,一天便有三段零碎時間了。恰如一整塊布,載一套衣服以後,餘下的零頭,大可派作別的用場。另外,還有周末禮拜天,乃及節日和假期。尤其是做教師的,還有寒暑假。這些都可充分利用,作為業餘讀書時間的。假如每日能節餘一小時,十年便可有三千六百個小時。又如一個人自三十歲就業算起,到七十歲,便可節餘一萬四千四百個小時,這不是一筆了不得的大數目嗎?現在並不是叫你去4吃苦做學問,只是以讀書為娛樂和消遣,亦像打麻雀,看電影,哪會說沒有時間的!如果我們讀書也如打麻雀看電影般有興趣,有習慣,在任何環境任何情況下都可讀書。這樣,便有高的享受,有好的娛樂,豈非人生一大佳事!讀書只要有恆心,自能培養出興趣,自能養成為習慣,從此可以提高人生境界。這是任何數量的金錢所買不到的。

今日香港社會讀書風氣實在太不夠,中年以上的人,有了職業,便不再想到要進修,也不再想到業餘還可再讀書。我希望諸位能看重此事,也不妨大家合作,有書不妨交換讀,有意見可互相傾談。如此,更易培養出興趣,只消一年時間,習慣也可養成。我希望中年以上有職業的人能如此,在校的青年們他日離了學校亦當能如此,那真是無上大佳事。循此以往,自然人生境界都會高,人生情味都會厚。人人如此,社會也自成為一好社會。我今天所講,並不是一番空泛的理論,只是我個人的實際經驗,今天貢獻給各位,願與大家都分享這一份人生的無上寶貴樂趣。


作家雨蘭:讀書也有秘笈?看看著名歷史學家錢穆怎樣讀書

這幾年陸續閱讀了著名歷史學家錢穆的不少著作。錢穆雖然不是文學家,但大師的文筆、文采自是一流,尤其是識見卓絕,於史學、文學都多具隻眼。

錢穆一生勤勉,治學嚴謹,博學通達,其著述頗豐,僅專著就多達80種以上。代表作有《先秦諸子系年》、《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國史大綱》、《中國文化史導論》、《文化學大義》、《中國曆代政治得失》、《中國歷史精神》等。此外還有結集出版論文集多種,如《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中國文化叢談》等。

錢穆是完全靠自修苦讀而在學術界確立地位的一個學者。對中國歷史尤其是對中國曆代思想家及其思想源流的研究和考辨,都自成一家之言。錢穆不僅在史學方面有卓越建樹,他在經學、儒學、宋明理學、文化哲學等方面也有很深的研究和獨到識見。錢穆能有如此卓然成就,可以說與他的讀書觀、讀書做學問的態度是密不可分的。也可以說,他的讀書觀在很大程度上成就了他。從他的一些著述,一些講課稿上,搜尋一些關於如何讀書、如何做一個善讀書者的“蛛絲馬跡”,與大家共勉。

讀書要“活”。錢穆多次說過,書的背後必該有人,讀其書不問其書作者之為人,決非善讀書者。他還說,只有瞭解到每一書的作者,才懂得這一書中所涵蘊的一種活的精神。錢穆此說自有其深刻見地。同時,他也多次提到,《史記》背後有司馬遷其人,他一輩子就只寫了一部《史記》,所以都見其為是活的,乃因書背後有一活的司馬遷存在。我們讀劉知己《史通》,便該研究劉知己這人。他的非經、疑古,足見其人之淺薄。像杜佑,我們只看上引諸節話,就可想象其人,也就可信託其書。諸位不要把事情都分開看,人是人,書是書。進而,錢穆還談到讀書、材料、做學問的關係,他道,沒有學問,材料只是材料。有了學問,材料不只是材料。莊子說:“化腐朽為神奇。”材料不能運用,可以是些朽腐。成為歷史了,那便是神奇。我們讀書,不能把書只當材料讀,《世說新語》不只是材料,我們要由此瞭解一個時代的精神。《水經注》也不僅是材料,要懂得在當時中國的社會和經濟、農業等各種歷史上的大變,都在此書中透露出。

讀書要“多采其長,不當專指其短”。一本書要怎樣去讀?怎樣對待一本書裡的缺點?是要採其長,還是要專指其短?對此,錢穆深有體悟,他說,“一書總有缺點,我們讀一書,要了解此書精神所在。任何書不會都使人全滿意。我們做學問讀書,要能採其長,不是要索其瑕疵,來批評它的缺點。”這也見出錢穆讀書的深刻理性和對待書籍的包容性與閱讀的心懷。

讀書要“會通”。錢穆以史家的眼光,提出讀書要會通。錢穆一生以通人之學自期。1941年4月28日,他在成都江蘇省同鄉會講演“我所提倡的一種讀書方法”時就講到:“現在人太注意專門學問,要做專家。事實上,通人之學尤其重要。做通人的讀書方法,要讀全書,不可割裂破碎,只注意某一方面……”(《治史三書》,266頁)。

錢穆還提到,欲知中國社會,又須兼通中國經濟史,並須兼通中國思想史。要之,即須先通中國文化史。若分門別類,專一求知,則中國究為何種社會,誠難以一言盡矣。人們通常說,文史不分家。因為錢穆的“通”,他的《中國文學論叢》寫得很精彩,以史家的眼光,獨具隻眼,非常透闢。讀書做學問要“先廣通再專精”。對此,錢穆自己深有體悟,並多教益學生,“諸生當擴開興趣,博學多通,乃能於史識漸有進。待他年學問基礎既立,庶可擇性近專精一門。”這是讀書之道,也是做學問之正途。

讀書,錢穆倡導要讀“原書”。錢穆多次對他的學生講到:“所以我要勸諸位,讀書定要讀原書,不要輕信別人講他書的。”“要真讀本書,不要追隨時代,人云亦云。”

讀書要貴熟。“讀書貴能熟,且莫多看,莫亂翻,更不要急速自己發揮意見。”他談到《史記》, 文章意氣流轉,非熟讀不易曉。

錢穆特別注重借鑑古人以及師友的讀書方法,調整自己。“餘又效仿古人剛日誦經,柔日讀史之例,定於每清晨必讀經子艱讀之書。夜晚後,始讀史籍,中間上下午則讀閒雜書。”“餘從此讀《論語》,知當逐字逐句反己從日常生活上求體會,自沛若此番話發之。”

古人常言,行萬里路,讀萬卷書。錢穆提出了“文化地理”的概念,針對“讀書”與“遊山”,也有其灼見:“讀書當一意在書,遊山水當一意在山水。乘興所至,心無旁及。讀書遊山,用功皆在一心。能知讀書之亦如遊山,則讀書自有大樂趣,亦自有大進步。否則認讀書是吃苦,遊山是享樂,則兩失之矣。”

錢穆還提到讀書的一種無所為心理,很有意思,也是深諳閱讀三昧的卓見。他如此對學生說道,諸位讀書應有一種無所為心理,只求細心欣賞。我想,錢穆的這種“無所為”,當是對讀書的品味與享受。是讓書裡面的文字、情采、思想識見等帶給自己以心靈和精神的愉悅。我喜歡閱讀錢穆的文字,其文字簡約,其思想通達透闢,感覺如沐春風,也是文字與思想的雙重愉悅。

錢穆的讀書觀,雖然多是從做學問方面著眼提出的一些讀書要求和深刻見地,但對於從事文學寫作等等的人來說,也是不無借鑑,不無裨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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