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醫官
醫人買得醫官札付(買了朝廷醫官的衣帽)者,冠帶而坐於店中。過者駭曰:“此何店,而有官在內?”旁人答曰:“此醫官之店(嘲衣冠之店)。”
2、寫真
有寫真者,絕無生意。或勸他將自己夫妻畫一幅貼出,人見方知。畫者乃依計而行。一日,丈人來望,因問:“此女是誰?”答雲:“就是令愛(您女兒)。”又問:“他為甚與這面生人同坐?”
3、殭蠶
一醫久無生意,忽有求藥者至。開箱取藥,中多蛀蟲。人問“此是何物?”曰:“殭蠶。”又問:“殭蠶如何是活的?”答曰:“吃了我的藥,怕他不活?”
4、送藥
一醫遷居,謂四鄰曰:“向來打攪,無物可做別敬(送禮物),每位奉(送)藥一帖。”鄰舍辭以無病。醫曰:“但吃了我的藥,自然會生起病來。”
5、補藥
一醫止宿病家,半夜屎急不便(沒有地方)。乃出於一箱格中,閉之。晨起,主人請用藥。偶欲抽視此格,醫堅持不許。主人問:“是何藥?”答曰:“我自吃的補藥在內。”
6、偷肉
廚子往一富家治酒,竊肉一大塊,藏於帽內。適為主人窺見,有意作耍他拜揖,好使帽內肉跌下地來。乃曰:“廚司務,勞動你,我作揖奉謝。”廚子亦知主人已覺,恐跌出不好看相。急跪下曰:“相公若拜揖,小人竟下跪。”
7、怨算命
或(有人)見醫者,問以生意如何。答曰:“不要說起,都被算命先生誤了。囑我有病人家不要去走。”
8、篦頭
篦頭者(替人篦頭掙錢的)被賊偷竊。次日,到主顧家做生活。主人見其戚容(滿面愁容),問其故。答曰:“一生辛苦所積,昨夜被盜。仔細想來,只當替賊篦了一世頭耳。”主人怒而逐之。他日另換一人。問曰:“某人原是府上主顧,如何不用?”主人為述前言。其人曰:“這樣不會講話的,只好出來弄卵。”
9、頭嫩
一待詔(理髮匠)替人剃頭,才舉手,便所傷甚多。乃停刀辭主人曰:“此頭尚嫩,下不得刀。且過幾時,俟(等)其老了再剃罷。”
10、不下剪
裁縫裁衣,反覆(復)量,久不肯下剪。徒弟問其故,答曰:“有了他的,便沒有了我的;有了我的,又沒有了他的。”
11、有進益
一翁有三婿,長(大女婿)裁縫,次(二女婿)銀匠,惟第三者(三女婿)不學手藝,終日閒遊。翁責之曰:“做裁縫的,要落幾尺就是幾尺;做銀匠的,要落幾錢就是幾錢。獨汝(你)遊手好閒,有何結局?”三婿曰:“不妨,待我打一把鐵撬開人家庫門,要取論千論百,也是易事,稀罕他幾尺幾錢!”翁曰:“這等說,竟是賊了。”婿曰:“他們兩個整日落人家東西,難道不是賊?”
12、包活
一醫藥死人兒,主家詬(罵)之曰:“汝(你)好好殯殮我兒罷了,否則訟之於官(打官司)。”醫許以帶歸處置,因匿兒於藥箱中。中途又遇一家邀去,啟箱用藥,誤露兒屍。主家驚問,對曰:“這是別人醫殺了,我帶去包活的。”
13、索謝
一貧士患腹瀉,請醫調治。謂醫曰:“家貧不能饋藥金(沒有醫藥費),醫好之日,奉請一醉。”醫從之。服藥而愈,恐醫索謝,詐言腹瀉未止。一日,醫者伺其大便,隨往驗之。見撒出者俱是幹糞,因怒指而示之曰:“撒了這樣好糞,如何還不請我?”
14、大方打幼科
大方脈(給大人看病的)採住小兒科(兒科醫生)痛打,旁人勸曰:“你兩個同道中,何苦如此。”大方脈曰:“列位有所不知,這廝可惡得緊。我醫的大人俱變成孩子與他醫,誰想他醫的孩子,一個也不放大來與我醫。”
15、吃白藥
有終日吃藥而不謝醫者,醫甚憾(怨恨)之。一日,此人問醫曰:“貓生病吃甚藥?”曰:“吃烏藥(常綠灌木,根香,可入藥,有健胃作用。)。”“然則,狗生病吃何藥?”曰:“吃白藥。”
16、跳蚤藥
一人賣跳蚤藥,招牌上寫出:“賣上好蚤藥。”問:“何以用法?”答曰:“捉住跳蚤,以藥塗其嘴,即死矣。”
17、醫賠
一醫醫死人兒,主人慾舉訟(打官司)。願以己子賠之。一日醫死人僕,家止一僕。又以賠之。夜間又有叩門者雲:“娘娘產裡病,煩看。”醫私謂其妻曰:“淘氣!那家想必又看中你了。”
18、醫屁
一人患病,醫生看脈雲:“吃了藥,腹中定響,當走大便。不然,定撒些屁。”少頃,坐中忽聞屁聲。醫曰:“如何?”客應雲:“是小弟撒的。”醫曰:“也好。”
19、冥王訪名醫
冥王遣鬼卒訪(閻王爺派小鬼查訪)陽間名醫,命之曰:“門前無冤鬼者即是。”鬼卒領旨,來到陽世。每過醫門,冤鬼畢集。最後至一門,見門首獨鬼彷徨(走來走去)。曰:“此可以當名醫矣。”問之,乃昨日新豎藥牌者。
20、取名
有販賣藥材離家數載者,其妻已生下四子。一日夫歸,問眾子何來?妻曰:“為你出外多年,我朝暮思君,結想成胎。故命名俱暗藏深意:長是你乍離家室,宿舟沙畔,故名宿砂;次是你遠鄉作客,我在家志念,故名遠志(多年生草本植物,莖細,葉子互生,線形,總狀花序,花綠白色,蒴果卵圓形。根入藥,有安神、化痰的功效);三是料你置貨完備,合當歸家,故喚當歸(多年生草本植物,羽狀複葉,夏秋之間開小白花,莖葉皆有香味。根入藥,有鎮靜、補血、調經等作用);四是連年盼你不到,今該返回故鄉,故喚茴香(多年生草本植物,葉子分裂呈絲狀,夏天開花,黃色。果實長橢圓形,可以做調味香料)。”夫聞之大笑曰:“依你這等說來,我再在外幾年,家裡竟開得一爿(pán)中藥鋪了!”
21、看脈
有醫壞人者,罰牽麥(拉磨子磨麥子)十擔,牽畢,放歸。次日,有叩門者曰:“請先生看脈。”應曰:“曉得了。你先去淘淨在那裡,我就來牽也。”
22、醫女接客
醫士、妓女、偷兒三人,死見冥王(閻王爺)。王問生前技術,醫士曰:“小人行醫,人有疾病,能起死回生。”王怒曰:“我每常差鬼卒勾提罪人,你反與我把持抗衡,可發往油鍋受罪。”次問妓女,妓女曰:“接客,人沒妻室者,與他解渴應急。”王曰:“方便孤身,延壽一紀。”再問偷兒,答曰:“做賊。人家曬晾衣服,散放銀錢,我去替他收拾些。”王曰:“與人分勞代力也,加壽十年,發轉陽世。”醫士急忙哀告曰:“大王若如此判斷,只求放我還陽。家中尚有一子一女,子叫他去做賊,女叫她去接客便了。”
23、幼科
富家延二醫(請來兩個醫生),一大方(大方脈,為大人看病的醫生),一幼科(小兒科,為小孩看病的醫生)。客至。問:“二位何人?”主人曰:“皆名醫。”又問:“哪一科?”主人曰:“這是大方,這個便是小兒。”
24、罵
一醫看病,許以無事。病家費去多金(花了不少錢),竟不起(沒有醫好),因恨甚,遣僕往罵。少頃歸,問:“曾罵否?”曰:“不曾。”問:“何以不罵?”僕答曰:“要罵要打的人多得緊在那裡,叫我如何挨擠得上?”
25、游水
一醫生醫壞人,為彼家所縛(捆綁起來)。夜半逃脫,赴水遁歸(逃回家)。見其子方讀《脈訣》,遽(急切地)謂曰:“我兒讀書尚緩,還是學游水要緊。”
26、相相
有善相者,扯一人要相。其人曰:“我倒相著你了。”相者笑雲:“你相我何如?”答曰:“我相你決是相不著的。”
27、諱輸棋
有自負棋高者。與人角(下棋),連負三局。次日,人問之曰:“昨日較棋幾局?”答曰:“三局。”又問:“勝負何如?”曰:“第一局我不曾贏,第二局他不曾輸,第三局我本等要和,他不肯罷了。”
28、好棋
一人以好棋(喜愛下棋)破產,因而為小偷,被人縛住。有相識者,見而問之。答雲:“彼請我下棋,嗔我棋好,遂相困耳。”客曰:“豈有此理?”其人答曰:“從來棋高一招,縛手縛腳。”
29、銀匠偷
一人生子,慮其難養,請一星相家算命。星士(算命先生)曰:“關煞倒也沒得,大來運限俱好。只是四柱中(八字)犯點賊星,不成正局。”那人曰:“不妨。只要養得大,就叫他學做銀匠。”星士曰:“為何?”答曰:“做了銀匠,哪日不偷幾分銀子養家活口。”
30、利心重
銀匠開鋪三日,絕無一人進門。至暮有以碎銀二錢來傾(熔鑄)者,乃落其半,傾作對充與之。其人大怒,謂其利心太重。銀匠曰:“天下人的利心再沒有輕過如我的。開了三日店,止落得一錢,難道自己吃了飯,三分一日,你就不要還了?”
31、裁縫
時年大旱,太守命法官(道士)祈雨,雨不至。太守怒欲治之(治罪)。法官稟雲:“小道本事平常,不如某裁縫最好。”太守曰:“何以見得?”答曰:“他要落幾尺就是幾尺。”
32、要尺
一裁縫上廁坑,以尺揮插牆上。便完忘記而去。隨有一滿洲人登廁,偶見尺,將腰刀掛在上面。少頃,裁縫轉來取尺,見有滿人,畏而不前,觀望良久。滿人曰:“蠻子你要甚麼?”答曰:“小的要尺。”滿人曰:“咱囚攘的(罵人的話,相當於“王八蛋”),屙也沒有屙完,你就要吃(尺)!”
33、木匠
一匠人裝門閂,誤裝門外。主人罵為“瞎賊”。匠答曰:“你便瞎賊!”主怒曰:“我如何倒瞎?”匠曰:“你若有眼,便不來請我這樣匠人。”
34、待詔
一待詔(剃頭匠)初學剃頭,每刀傷一處,則以一指掩之。已而,傷多,不勝其掩。乃曰:“原來剃頭甚難,須得千手觀音來才好。”
35、取耳
一待詔(剃頭匠)為人看耳(掏耳朵),其人痛極。問曰:“左耳還取否?”曰:“方完,次及左矣。”其人曰:“我只道就是這樣取過去了。”
36、同行
有善刻圖書(印章)者,偶於市中喚人修腳。腳已脫矣,修者正欲舉刀,見彼袖中取出一袱,內裹圖書刀數把。修者不知,以為剔腳刀也。遂拂然(憤怒)而去。追問其故,則曰:“同行中朋友,也來戲弄我。”
37、酸酒
一酒家招牌上寫:“酒每斤八釐,醋每斤一分。”兩人入店沽酒(買酒),而酒甚酸。一人咂舌攢眉曰:“如何有此酸酒,莫不把醋錯拿了來?”友人忙捏其腿曰:“呆子快莫做聲,你看牌面上寫著醋比酒更貴著哩!”
38、賣淡酒
一家做酒,頗賣不去,以為家有耗神(鬼祟作怪),請一先生燒楮(鬼畫符)退送。口唸曰:“先除鷺鷥,後去青鸞。”主人曰:“此二鳥你退送他怎的?”先生曰:“你不知,都虧這兩個禽鳥會下水,遣退了他,包你就賣得去!”
39、醫人
有送醫士出門者,犬適攔門而吠,主人喝之(罵狗,狗不叫了)即止。醫贊其能解人意。主曰:“雖則畜生,倒也還會依(醫)人。”
40、醫按院
一按院(官名)患病,接醫診視之。醫驚持畏縮,錯看了手背(診脈錯按了手背)。按院大怒,責而逐之。醫曰:“你打便打得好,只是你脈息俱無了。”
41、願腳踢
樵夫擔柴,誤觸醫士。醫怒,欲揮拳。樵夫曰:“寧受腳踢,勿動尊手。”旁人訝之(疑惑不解)。樵者曰:“腳踢未必就死,經了他的手,定然不能活。”
42、鋸箭竿
一人往觀武場,飛箭誤中其身。迎外科治之。醫曰:“易事耳。”遂用小鋸鋸外竿,即索謝(要錢)辭去。問:“內截如何?”答曰:“此是內科的事。”
43、退熱
有小兒患身熱,請醫服藥而死。父請醫家咎之(怪罪醫生),醫不信,自往驗視。撫兒屍謂其父曰:“你太欺心,不過要我為他退熱,今身上幸已涼的了,倒反來責備我。”
44、炙壇
有以酸酒飲客者,個個攢眉(皺眉苦臉),委吞不下。一人嘲之曰:“此酒我有易他良法,使他不酸。”主人曰:“請教。”客曰:“只將酒罈覆轉向天,底上用艾火連炙七次,明日拿起,自然不酸。”主曰:“豈不傾去漏幹了?”客曰:“這等酸酒,不傾去要他做甚!”
45、著醋
有賣酸酒者,客上店謂主人曰:“餚(菜)只腐菜(青菜豆腐)足矣,酒須要好的。”少頃,店主問曰:“菜中可要著醋?”客曰:“醋滴菜心甚好。”又問曰:“腐內可要放些醋?”客曰:“醋烹豆腐也好。”再問曰:“酒內可要醋否?”客訝(驚訝)曰:“酒中如何著得醋?”店主攢眉曰:“怎麼處?已著下去了。”
46、浼(měi,央求)匠遷居
一人極好靜,而所居介於銅、鐵兩匠之間,朝夕聒耳(聲音刺耳),甚苦之。常曰:“此兩家若有遷居之日,我寧可做東款謝(請客吃飯)。”一日,二匠並至曰:“我等欲遷矣,足下素許東道,特來叩領。”其人大喜,遂盛款之。席間問之曰:“汝兩家遷往何處?”答曰:“他搬至我屋裡,我即搬至他屋裡。”
47、抬柩
一醫生醫死人,主家憤(怒)甚。呼群僕毒打,醫跪求至再。主曰:“私打可免,官法難饒。”即命送官懲治。醫畏罪,哀曰:“願僱人抬,往殯殮。”主人許之。醫苦家貧,無力僱募。家有二子,夫妻四人共來抬柩(棺材)。至中途,醫生嘆曰:“為人切莫學行醫。”妻咎(怪罪)夫曰:“為你行醫害老妻。”幼子云:“頭重腳輕抬不起。”長子曰:“爹爹,以後醫人揀瘦的。”
48、包殯殮
有醫死人兒,許以袖歸殯殮(答應用衣袖兜其兒屍為之送葬)。其家恐見欺,命僕隨之。至一橋上,忽取兒屍擲之河內。僕怒曰:“如何拋了我家小舍(小兒)?”醫曰:“非也。”因舉左袖曰:“你家的在這裡。”
49、藥戶
一鄉人與城裡人同行,見一妓女。鄉人問:“是誰家宅眷?”城裡人曰:“此藥戶也。”鄉人曰:“原來就是開藥店的家婆。”
50、小犬窠(kē,巢穴)
有人畜(飼養)一金絲小犬,愛同珍寶。恐其天寒凍壞,內外各用小棉褥鋪成一窠,使其好睡。不意此犬一日竟臥於兒籃內,主人見之大笑曰:“這畜生好作怪,既不走內窠,又不往外窠,倒鑽進小兒窠裡去了。”
51、不著
街市失火,延燒百餘戶。有星相(算命看相的)二家欲移物以避。旁人止之曰:“汝兩家包管不著,空費搬移。”星相曰:“火已到矣,如何說這太平話?”曰:“你們從來是不著的,難道今日反會著起來?”
52、鬍鬚像
畫士寫真既就(完成),謂主人曰:“請執途人而問之,試看肖否(像不像)?”主人從之。初見一人問曰:“哪一處最像?”其人曰:“方巾最像。”次見一人,又問曰:“哪一處最像?”其人曰:“衣服最像。”及見第三人,畫士囑之曰:“方巾、衣服都有人說過,不勞再講,只問形體何如?”其人躊躇半晌,曰:“鬍鬚最像。”
53、三名斬
朝廷新開一例,凡物有兩名者充軍,三名者斬。茄子自覺雙名,躲在水中。水問曰:“你來為何?”茄曰:“避朝廷新例。因說我有兩名,一名茄子,一名落蘇(茄子的另一叫法)。”水曰:“若是這等,我該斬了:一名水,二名湯,又有那天災人禍的放了幾粒米,把我來當酒賣。”
54、酒娘
人問:“何為叫做酒娘?”答曰:“糯米加酒藥成漿便是。”又問:“既有酒娘。為甚沒有酒爺?”答曰:“放水下去,就是酒爺。”其人曰:“若如此說,你家的酒是爺多娘少了。”
55、走作
一店中釀方熟,適有帶巾者(戴頭巾的人)過。揖入使嘗之(作揖進來喝酒)。嘗畢曰:“竟有些像我。”店主知其秀才也,謝去之。少焉,一女子過,又使嘗之。女子亦曰:“像我。”店主曰:“方才秀才官人說‘像我’,是酸意了。你也說‘像我’,此是為何?”女子曰:“無他,只是有些走作(越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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