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 忙 王劍利
眼看著就麥忙了，但是村子裡鴉雀無聲。偶爾有老人從街門走過，也顯得悠哉閒哉。
“八叔，咋還不準備割麥呢？”
“地都租給人種樹了。”
“那好麼，不勞神光收錢。”
這是我麥忙前從城鎮回到鄉下老家時與八叔的一段對話。
想想，才幾年，八叔這位一輩輩的莊稼漢也想開了。
八叔家原有六個人近七畝多的地，愛人多年有病，體力不支，就是簡單的家務也得由八叔來做。
八叔有兩兒兩女，本該能幫八叔一把。可是，兩個女兒都遠嫁他鄉，操心不上。長子一門心思掙錢，偶爾對路的鄉黨或者至親的自家人數落一通，他還到地裡去扎扎勢擺個樣子。次子呢？懶慫一個，好吃懶做不想動彈。
八叔八嬸都是老實人，管不哈娃們的，自然就得他們自己忙裡忙外。
可偏偏屋漏偏遭連夜雨，妻子有病得他服侍，娃們的在外有個三長兩短他得擔著。
可以說，一家家子的吃喝拉撒，裡裡外外的大凡小事都落到了八叔一個人身上。
早些年，他除了種地養雞餵豬，養羊養兔，還學會了做飯。
八叔一天很忙，忙得很少有坐下來歇息的時候，村上也很少有人看見他和人拉家常諞閒傳。
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呢還是心裡著急，他走起路來總是悶著頭風風火火。
如今已是八十五歲的人了，誰能從他走路姿勢、步速看出他是耄耋老人呢？
“咱不種地吃啥？咱是農民，種地就是咱的本分！”
這是前些年八叔最愛說的一句話。
八叔種地那可是一股一行，地橫頭沒犁到的，他會一撅頭一撅頭挖下去，上午挖不完下午接著挖。
哪行包穀苗欠缺，他會在傍晚的時候擔著水拿著鐵鏟到地裡一窩窩補上。
在他眼裡，一根苗就是一個包穀棒子，一個包穀棒子就是一把包穀粒，一把包穀粒就能救一條命。
他是從缺吃受餓中過來的人，更加懂得糧食的珍貴。
所以，他視土地為金，視土地為命，咋也不願意丟了土地。
“八叔，咱不種地吃啥？就不怕餓著？就不怕閒著？”
話剛出口，我覺得有些不合適，想向他道歉的時候，八叔樂呵呵地說：“看你這娃說的，現在那麼多人都不種地了，也沒見一個人餓著，不但沒餓著，還吃的蠻好。社會進步了，科技發達了，再說國家政策也好多了，咱農民總算脫掉老農這身皮了。咱得感謝黨，感謝政府……”八叔說起話來滔滔不絕，我一邊擦著飛過來的唾沫星子，一邊點頭。
八叔好像終於找到了忠實聽眾一樣，他繼續說，我也不好意思離開。
還好，我最愛和老人交談，就由他好好地說說心裡話吧。
夕陽西下的時候，晚霞映紅了西邊的天空，八叔正好面向西，臉色紅堂堂的了，哪能看出他曾經的艱辛呢？
但願下一次我見到八叔的時候，他還是這麼健談，還是這麼樂呵，還是這麼洋溢著幸福……
閱讀更多 四本看長安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