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讀書的人在張之洞手下做官 真難

不讀書的人在張之洞手下做官 真難

張之洞是探花(殿試一甲第三名)出身。在北京當京官時是“清流黨”的骨幹,諫諍之名聞天下。他學問好,難得一生愛讀書,後來出為封疆大吏時,依然為學不輟,《書目問答》是其做總督時寫的。公務繁忙時還能騰出時間寫這麼一部書(即便有幕僚代擬初稿,但思路和審校必須是本人),現在很難想象。

朱德裳《三十年聞見錄》記述張之洞巡撫山西時一件軼事,可見他對讀書的重視。

光緒七年(1881),張之洞以內閣學士升任山西巡撫。到任後,正碰上山西省修通志,別的巡撫老爺恐怕頂多做些批示表明重視這項文化工程。而張之洞卻不然,他對修方誌的具體問題都要發表意見——誰叫他愛做學問呢。當時主修方誌的是府學教授楊篤秋,在修志中碰到一本金石類的古籍曰《勾吳鑑》,又叫《公吳鑑》,楊篤秋請教張之洞,兩人認為“勾”與“公”可能是聲轉通假,但找不到證據。

有個名王緯的陝西人在山西做官,他是拔貢出身,博學多通,但是個書呆子,處理政事的能力很弱,從知縣降為縣丞。他聽說這事,寫了一封信給張之洞,說“《儀禮》鄭玄有注:勾亦作公。”確鑿的證據找到了,張之洞大為欣賞,馬上讓王緯官復原職。

從此以後,張之洞不以官秩差別甚大,和王緯結為學術上的朋友,常在一起切磋學問,王緯因此一下子成為山西官場的紅人,有人開玩笑說他是巡撫老爺的“學兄”。

張之洞上任山西巡撫次年正逢壬午科(1882)鄉試,按照成例主考官由朝廷派出,巡撫任監臨,即總監貢院內外一切行政事務。入闈後,得一個月呆在考場不能外出,張之洞耐不住寂寞,他得找幾個有學問的人和他聊天,度過漫長的一個月。於是特別調來王緯擔任收卷官,其實就是陪他的清客——一個拔貢出身的人能在鄉試時“入闈”,在當時是莫大的榮耀。兩人還是太冷清了,張之洞又讓王緯再推薦一個人,王緯沒有合適的人選。於是張之洞說:“榆次縣縣令吳某,是袁簡齋的外甥的孫子,潘文毅的女婿。就是他了!”

袁簡齋是大才子袁枚。潘文毅我懷疑是潘忠毅之誤,即潘鐸,同治二年任雲貴總督時被回族武裝領袖杜文秀的黨羽馬榮(本是清廷的參將)殺害。潘鐸諡忠毅,江蘇江寧人,和袁枚是同鄉,道光十二年進士,選庶吉士。

古代人比較看重家世,張之洞心想這樣家庭出身的人肯定愛讀書。可實際上這位吳縣令辜負了老泰山,根本不喜歡讀書。在鄉闈中一個月陪著巡撫老爺,什麼也說不出來。搞得張之洞很惱火,諷刺吳縣令說:

你家老岳父以十萬卷書送給朱九江先生,卻不送給你。原來是這些書給足下沒用,你讀不通。

朱九江是道光、咸豐、同治年間的大學問家朱次琦,廣東南海人,康有為的老師。他在廣東鄉試中舉時的主考官是潘鐸。因此潘鐸的藏書送給這位得意門生,很有可能。

張之洞這話太損人了。他對吳縣令還不至如此,鄉試完畢後,他不讓吳某回富庶的榆次縣,而調往雁門關以北貧瘠的廣靈縣做縣令。廣靈縣前任縣令虧空了數千兩銀子,張之洞竟然讓接任的吳某填補。

吳某又羞愧又氣憤,很快就死了。臨死前對兒子說:“你如果不好好讀書,我在陰間都不會享受你的祭品。”

吳縣令的兒子叫吳廷夑,還真的爭氣,發奮讀書,在民國時做過參議員,是著名的歷史和地理學家,著有《唐方鎮年表》《北宋經撫年表》《元行省丞相平章政事年表》《清財政考略》等書,一洗父親當年所受的恥辱。

這和永州鎮總兵樊燮受左宗棠侮辱,激勵兒子發奮讀書的故事如出一轍。樊燮的兒子樊增祥後來考中進士,成為清代的大詩人和大學者。

現在,還有張之洞這種要求部下多讀書的高官麼?哼哼,湖南某地的監察部門對教育局的辦公室突擊抄檢,在辦公室裡查出小說、散文集等閒書,都是一大過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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