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苼給自己列了一份遺願清單,三十條,條條都和周寂深有關。 最後又一條條親手給劃掉。 她決定了,放手,剩下的日子活回原來那個自己。 -----正文-----
凌晨兩點,終於聽到門扉擰動的聲音。虞苼靜靜躺在床上,黑暗中大睜著雙眼又等了許久,才感到一側的床墊微微下沉。
手握緊又鬆開,她鼓足了勇氣開口:“寂深,我想和你談談關於……唔!”
話說到一半就被男人翻身壓下,雙腕被對方單手製在頭頂上方,另一隻手順著絲綢睡袍的領口滑了進去。
虞苼一下繃緊了脊背,在他身下不自覺的戰慄。
總是這樣,他隨便的一個撫觸就能讓她潰不成軍。
而相比她的沉淪不自知,他從始至終遊刃有餘,即使在最情濃的時候,狹長雙眸也清明的厲害。
他進來的那一刻,虞苼緊緊咬住唇,淚順著眼角無聲滾落。
從來沒有覺得這麼難堪過。
也從來沒有如此清醒的意識到,他眼裡心裡,是真的沒有她。
完事之後,他平復了一下就要下床,一雙纖細的胳膊摟住了他寬闊的背。
虞苼偎近他,顫抖的唇啄吻上他的胸膛。
每一下都無比虔誠,卻又飽含著深深的痛苦。
可是這痛苦,只有她知道。
她啞著嗓子,近乎哀求:“再要我一次好嗎?”
乞憐也好,不要臉也罷,這是最後一次,把尊嚴踩在腳下,只想再擁有他一次。
過了今晚,她就要永永遠遠失去他了。
黑暗中,能感覺到他冷銳的視線在審視著什麼,可終究是不值得他費神的一個人,乾脆尊崇生理反應,大掌一個用力將人撥轉過去,另隻手握住纖細的腰肢從背後侵入。
行至巔峰,他的氣息終於微微亂了些,冰涼的唇咬上她頸後最脆弱敏感的那處肌膚,虞苼悶哼一聲,情不自禁側首去吻他,卻被他閃避了過去。
虞苼笑了笑,心底漫上一層又一層苦澀。
到底,這場情事就像這場婚姻,只是她一個人的意亂情迷。
……
和往常一樣,周寂深沒有留宿。
走之前只是淡而又淡的吩咐了一句:“記得吃藥。”
在他走後,虞苼緩過勁,強撐著起身,沒有喝水就那樣把藥生吞了下去。
和以前的不情不願不同,這次即使他不提醒,她也會主動杜絕懷孕的可能。
她曾經是很想給周寂深生個孩子,如今……已經不可能了。
只是浪費了難得的好時機,正事都沒來得及說,下次再見不知道要什麼時候。
周寂深平日很少回來,偶爾回來一次也是公式化的上床,像是應付一個任務,來去匆匆。
自從幾年前她逼走了那個女人後,這種情況就更嚴重了,兩人之間幾乎再沒有任何交流。
有時候,虞苼透過他的目光,毫不懷疑他是想掐死她的。
五年婚姻,落得不死不休的下場,真夠失敗。
如果是以前,她絕不會認輸。
周寂深不見她,她就逼著他見她;周寂深不愛她,她就纏到他愛她。
她怕什麼?她是名正言順的周太太,有漫漫幾十年和他耗,到發白齒搖,不信他不屈服。
然而現在——心裡忽然有些慶幸,還好,還好他不愛。
全身都痛,既然睡不著,虞苼乾脆起床,拿出紙筆列了一份清單。一起看海、看日出。
一起買菜、做飯。
一起窩在陽臺躺椅裡看書、曬太陽。
嗯,最好能給他生個孩子。
還有……有生之年,聽他說聲“我愛你。”
寫到這裡虞苼停下了筆,回頭看看,三十條,條條都和周寂深有關。
姜穎說的對,她確實沒出息,這些年把周寂深當做唯一的中心,整個人圍著他公轉自轉,喜怒哀樂都隨他主宰。
這樣的她可笑又卑微,難怪周寂深看不上。
就更別談滿足她這些可笑的心願了。
虞苼嘆了口氣,將清單上的一條條親手給劃掉。
她決定了,放手,以後的日子活回原來那個自己。
……
睜著眼直到天亮,虞苼挑了最喜歡的長裙換上,緋色襯的肌膚如玉,只是太蒼白了些,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她頓了頓,還是給自己畫了個淡妝。
出門前,接到了虞家老宅的電話。
虞科良的口氣難得溫和:“小苼啊,最近和寂深還好吧?不是我說你,你要多關心關心自己的老公,周氏最近在開發青島湖的生態別墅群,寂深應該很累,你要想著替他分憂解難,這還要爸爸教你嗎?”
虞苼冷冷勾唇,並不作回應。
虞科良等了半天沒等到她接話,忍著氣自圓其說:“咳,我聽說周氏就要對外公開招標了,咱們虞家在弱電和通風系統這塊向來很有口碑,你跟寂深說說,這一塊乾脆就交給我們虞家算了,還費勁招標幹什麼,交給自己人也放心,你……”
“爸!”虞苼再也聽不下去,出聲打斷了他。
“青島湖的項目是周氏今年的重點工程,不會允許任何的放水,周氏也不是我們虞家這種小公司攀得上的。況且,在周寂深眼裡,沒有自己人,都是外人,咱們得有點自知之明,你說對嗎?”
她不留情面的將遮羞布一把掀開,虞科良頓時怒火上衝,也不願再裝慈父了。
“你說你有什麼用!如果當初嫁進周家的是小蕁,她早就把周寂深哄得服服帖帖了,哪像你?空有個周太太的名號,半點好處都沒給孃家帶來,連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他寧可睡別人都不睡你。我讓小蕁去幫你,你反倒把她從周家趕了出來,我看你就是個白眼狼!廢物!”
難聽的話一句接一句,虞苼靜靜聽著,不反駁也不打斷,只是有幾分想不通,這真的是自己的父親嗎,世仇也不過如此了吧。
好在她從小也沒對父愛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期待,所以這會兒聽著這些詛咒謾罵,並不覺得多難過,僅僅是有些刺耳罷了。
“你們當初為虞蕁費盡心機的籌劃,可週寂深還是娶了我這個廢物,這大概就是命好吧。你那時不也告訴我嗎,人要學會認命,這話今天我轉贈給虞蕁,讓她認命吧,這輩子即使我死,她也別想嫁進周家。”
“還有……”不等虞科良提氣再罵,她淡淡補了一句:“年紀大了別這麼大火氣,萬一哪天一口氣上不來,我逢年過節給你掃墓倒是小事,就是怕我媽在地下不願意看到你。”
虞苼乾脆利落的說完就掛了電話,任憑那邊咆哮如雷。
不在乎她的人,她又何須在乎。
虞苼很少來周氏,集團內部認識她的也是少數,畢竟當初那場婚禮低調至極,外界只聽說周寂深已婚,卻少有人知道周太太到底是誰。虞科良曾想借著周氏姻親的身份在濱城狐假虎威,被周寂深派人傳了幾句話,突然就偃旗息鼓沒了膽子,不僅沒敢張揚,反而有幾分夾著尾巴做人的味道。
虞苼是個聰明人,從這件事裡探到了周寂深的底線在哪,因此這幾年再如何痴纏都是私底下的,從來沒有鬧到明面上來,更沒有鬧到周氏。
只是低調到塵埃裡也沒能換來他俯身一顧,這次乾脆就正大光明一回。
她從集團大門進了周氏,不出意外被攔了下來。
儘管前臺小姐客氣禮貌的以“沒有預約不能安排會面”的藉口回絕了她,但功力不夠,眼底的嘲笑還是隱晦的傳達了出來,大概以為又是什麼妄想飛上枝頭的狂蜂浪蝶吧。
虞苼也不生氣,其實站在周太太的立場上來看,撇開私心,這麼盡職盡責的防火牆她還是挺喜歡的。
她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秦特助嗎,對,我現在就在樓下……嗯。”
那前臺小姐聽到秦特助的名字已經睜圓了眼,再聽她隨意的口氣,心裡直接就開始打起鼓。
她的擔心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秦特助腳步匆忙而來,對虞苼微微躬身,也不多言,直接就引她往總裁專屬電梯那邊走。
虞苼瞥了眼都快哭出來的前臺小姐,難得好心安慰了一把:“放心,我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你的工作做的很到位,以後繼續保持。”
前臺小姐怔在原地,一張臉五彩紛呈。
電梯上升的間隙,虞苼嗤笑一聲:“秦特助不必這麼緊張,我可什麼都沒有亂說。”
她如此直白,老練如秦桓也難免有幾分尷尬:“沒有沒有,我是怕您等急了。”
秦桓作為周寂深的得力助手,和自家老闆的風格大相徑庭,對誰都是一副笑臉相迎,對虞苼更是畢恭畢敬。
只是這尊敬幾分真幾分假,彼此心知罷了。
到了頂層,秦桓將人引至會客室,這才不緊不慢的說:“先生正在會議室接見達州科技的人,就勞煩您在這裡稍候了。”
秦桓高明也就高明在這裡,他深知虞苼的脾氣,因而沒有在樓下就拒絕她,而是好言好語把人帶到他自己能控制的領域,就這麼晾著。
這一晾就是半個多小時,第三杯咖啡喝完,虞苼站起身。
她再這麼等下去,即使到天黑怕是也見不到正主。
推開會客室的門,恰巧見到一個女人搖曳多姿的進了總裁室。
那道身影她認識,名模阮琦琦,前些天剛和周寂深一道上了八卦雜誌。
虞苼握拳,強忍著衝上去的衝動。
既然決定了放手,那麼他喜歡誰,身邊站著哪個女人,都和她無關了。
倒是秦桓有幾分意外。
“怎麼,怕我手撕了她?”虞苼瞥他一眼,學他假模假式的笑:“放心,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後不會了,他身邊有人陪也挺好的。”
至此,秦桓終於知道從剛才就有的古怪感是怎麼回事了。
將近天黑,緊閉的門才再次打開。即使剛剛說的很灑脫,看著相攜而出的男女,虞苼還是險些控制不住自己。
阮琦琦見到她,甜膩的笑一下子變了味,挽著周寂深胳膊的手僵硬的收了回去,頗有些忌憚的樣子:“周太太別誤會,我和周先生是公務上的合作,私下也只是接觸了幾回,您別找人封殺我。”
誰不知道新晉影后蘇歆就因為和周寂深共進晚餐時被狗仔拍到,事後被周太太逼的退出了娛樂圈。
虞苼並不理會她似是而非的辯解,只是一瞬不瞬的盯著周寂深。
“用不著怕她。”低醇的聲線帶著寬慰人心的力量,只可惜寬慰的不是她。
撂下這句,周寂深面無表情的從她面前走過,腳步如風,不曾有一秒鐘停頓。
虞苼笑了笑,那笑意泛著微微的苦。
總是這樣,一直是這樣。
她在他身後跌跌撞撞跟了這些年,始終隔了千里萬里。
她踮起腳尖想去觸碰他的心,卻連他的褲管都碰不到。
錯身而過之際,伸手扯住他西服一角,虞苼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眼神和語氣都稱得上平靜:“我想和你談談。”
周寂深頓下步子,語氣宛如陌路:“我很忙。”
“我知道你忙,你一直都很忙。”虞苼強忍著被旁人圍觀的難堪:“我只需要幾分鐘,這是最後一次。”
她直視著他的雙眼,倔強而執拗,帶著不妥協的光芒。
周寂深神情還是那般漠然,大概是怕她再糾纏不休,才吩咐秦桓先帶人下去。
阮琦琦心底不甘,抱臂哂笑:“周太太這是何必呢,周先生這樣的大人物,身邊難免三兩個紅顏知己,你天天防賊一樣盯得這麼緊,很傷男人面子的。”
虞苼這才轉臉看她。
“磨腮、隆鼻、豐胸、削骨,還開了眼角,哦對了,水光針貌似也打了不少,還有這滿臉都要溢出來的化學成分……”她將阮琦琦上下打量個遍,頗有幾分不可思議:“全身上下也就牙齒是原裝的了,就你這樣,也敢自稱紅顏?”
阮琦琦只聽說周太太善妒手狠,哪裡想到還這麼毒舌。
她心裡氣得發狂,面上卻露出濃重的委屈:“周先生,你看……”
周寂深眉心微折,已經顯露了幾分不耐,儘管不知道這不耐是對誰,阮琦琦還是沒敢把話說完,乖巧的隨秦桓下去了。
“說吧。”周寂深走到窗前站定,並沒有回身看她。
虞苼卻近乎貪婪的凝視著他的背影。
1米85的身高,手工定製的純色西裝嚴絲合縫,修長的腿,完美的身材比例,這個男人的存在就是詮釋得天獨厚的,更遑論,他還有一張無懈可擊的臉。
她是他的妻子,可是這個男人,她從未真正擁有過。
虞苼深吸了口氣,在他面前第一次挺直了脊背:“周寂深,我要和你離婚。”
這句話挖心挖肝,耗盡了她全部的氣力。
然後彷彿等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等來了一聲嗤笑。
“虞苼,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聽說餘生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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