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才能死而後生

向死而生,才能死而后生

菲利普·羅斯(Philip Roth,1933年3月19日-2018年5月22日),被譽為美國文學活著的神話,獲獎無數,卻終生沒有染指諾貝爾文學獎。他出生於一個美國猶太人家庭,並用自己的寫作重新定義了猶太文學。代表作有《美國牧歌》、《乳房》、《垂死的肉身》以及“祖克曼系列”等。

向死而生,才能死而后生

《被釋放的祖克曼》

譯者:郭國良

版本:上海譯文出版社 2013年7月

本書為“祖克曼”三部曲之一,主題為“被縛的祖克曼”。小說中已經成為當紅作家的祖克曼陷入了自我懷疑,因為寫下的半自傳體故事涉及親友而受到騷擾,這讓祖克曼備受壓力。羅斯通過這本小說探討了真實與虛構的界限。

——紀念菲利普·羅斯

一位不戴面具的鬥士

作為著名的猶太裔作家,他從猶太社群得到了許多獎項,但是同時他又是一個終生與猶太傳統鬥爭的戰士。首先,他所描寫的猶太人,從第一本書《再見,哥倫布》開始,就是非正面的猶太人形象,有好色的,淫蕩的,逃避責任的,揮霍無度的,要麼是僵化規矩的嚴格執行者,要麼是試圖擺脫規矩束縛,總顯得與社會格格不入的個體。這些人物類型導致他的書一直被猶太讀者所聲討,認為他在醜化猶太人。我們所熟悉的猶太家庭教育在羅斯的筆下是被否定的。比如他的人物波特諾伊曾抱怨說:“老天爺啊,對於一個猶太男人來說,只要他父母還健在,他就還是個十五歲的孩子”。甚至於他還進一步誇張地說,“父母在的時候,猶太人大多是一個無助的嬰兒。”因為父母是無處不在的法則的執行與監督者,甚至於,課堂的老師也被主人公看成是化了妝的母親,繼續告訴你,任何戒律都不得違反。他的文本所展現的猶太人家庭教育,讓我們看到了不常見的另外一面。所以可以說,羅斯是猶太家庭教育的反向描述者。

一位迷戀身體的寫者

嚴格地說,人的存在只有身體和頭腦是自己的,對於接受長者關照的孩子更是如此。一個長期生活在壓抑環境、超嚴格教養方式下的孩子,他會特別恐懼一種愛的缺失,而進行自我的反抗和排解的方式往往與身體有關,比如自殘行為或者手淫等。《波特諾伊的怨訴》的主人公就是通過手淫和性放縱來回應父母的嚴格管教,因為在他來看,只有身體是他真正擁有的。所以讀者在該書中看到大量的青春期主人公在各種場所肆無忌憚地手淫的場景。米蘭·昆德拉曾經把羅斯稱為“一位偉大的情色史學家”。他用“偉大”絕對不是貶義,因為他自己的作品中就有大量的情色描寫,他認為“情色描述應該是小說主題所彙集的地方,在那裡蘊藏著最深奧的秘密。……正是因為問題來自人生最深奧的區域,所以性是最深奧的問題。” 相比較而言,波特諾伊還掙扎著試圖做規矩的猶太人,《薩巴斯的劇院》的主人公則是一個縱慾無度的猶太逆子,絲毫不顧及任何社會倫理道德或規範禁忌。

從心理學的角度看,年老的人對年輕人的傾慕,體現了一種恐懼——對自身衰老的恐懼。比如《垂死的肉身》中的老教授對年輕女性的迷戀,但是與她們的性關係又會讓他哀嘆自己的衰老,而失去自己原有的自信,然後惡性循環般繼續迷戀更多女學生的身體。菲利普羅斯用非常坦誠的方式,描述一個美國中產階級猶太人的心理困境,人物縱慾的深層次根源恰恰在於其試圖擺脫自卑情節的心理。歸根結底,人類的諸多心理困惑多與身體有關。正如有評論說,“身體健康時,我們是慾望的囚徒;身體不健康時,我們是疾病的囚徒;身體衰老時,我們是死亡的囚徒。”從生到死,我們一直都是身體的囚徒,所以羅斯這位囚徒一直襬脫不了他對身體的迷戀與描述。

一位講述生死的導師

2005年,參加完作家索爾·貝婁的葬禮,羅斯意識到衰老與死亡是無可逃避的生命歷程。他回家後就開始天譴(Nemeses)系列作品的創作,更加著力思考疾病和死亡的問題。這時,人們會發現,他的小說人物變得更加柔和與善良。主人公能夠和負責挖墓穴的工人一起度過了一個溫暖祥和的上午,聽這位工人講述他所認識的死者的生平往事、自己的兒子如何子承父業;同時看他如何用匠人的精神認真地挖好每一個墓穴。最後,他覺得受益匪淺,送給工人大額小費,同時也是為了感謝他給自己父母認真挖好墓穴。

就用丁尼生《尤利西斯》的詩句結束這篇紀念的文章吧,相信菲利普·羅斯會喜歡:

“長晝將盡,月亮緩緩升起,

大海中無數的聲音在呼喚。

來呀,朋友們,探尋一個更新的世界,

現在還不晚。”

□王敬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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