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我對面的老人擦了擦老花鏡上的白霧，用50秒時間解決了面前這碗粉，遠處走來的年輕白領放下公文包，扯了扯胸前的領帶，坐到了我旁邊。2分鐘之後，老闆從簡陋的廚房裡鄭重地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粉，這就是華塑小區的清晨。
華塑小區的早餐一直是福州吃貨江湖裡的迷蹤：來早了攤子還沒擺全；來晚了有的攤子已經打烊；天氣太熱不出攤；心情不好也不想出攤；心情太好乾脆懶得出攤。
能不能把小區裡的各家早餐鋪一次吃全，3分靠努力，7分靠經驗，剩下的90分全得交給運氣。
華塑小區的風雲史要從半個世紀之前說起，那時候大批華僑從印尼和越南迴國，成了華塑工廠的工人。一直到2000年，華塑收廠，大批僑胞被迫下崗，為了生計他們只好在小區裡支起了各種小攤，販賣從東南亞進口的特產，和他們從東南亞帶回來的手藝。
後來，這段歷史都成了小區裡斑駁的烙印，年輕人大多忍受不了華塑的老舊紛紛搬了出去，剩下這群淡泊了名利的老僑胞繼續守護著這裡的人情味，早餐江湖也就此誕生。
華塑小區並不算難找，沿著華林路從西往東，過了斗門地鐵站之後的巷子拐進來就是。傳說中這裡有全福州最好吃的烤鴨，最便宜的牛肉粉，和最地道的東南亞小吃。
上午7:59，我們揉著惺忪的睡眼（可能還有隔夜的眼屎）站在華塑小區門口，心情是朝聖般的虔誠。
在這裡，每一樣東西都有自己的難度係數，最難打的大BOSS是烤鴨。
烤 鴨
華塑新村裡的烤鴨有兩家，一家每天一大早擺在小區入口處的“阿華小檔”門口，限量供應賣完就溜。另一家則是讓人聞風喪膽的“老楊烤鴨”，每天只做9只鴨，除非你願意6點來蹲點，否則就別對人家的鴨子有什麼非分之想了。
我們經過阿華小檔門口的時候，眼睜睜看著老闆剛剛交出最後一份烤鴨，接著用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逃離了現場，所以結論是：我們兩家烤鴨都沒吃成。
但據說阿華小檔的烤鴨和老楊烤鴨只差了一層芝麻，雖然業界公認老楊烤鴨更勝一籌，但阿華小檔也毫不遜色。鴨皮酥脆鴨肉香嫩，皮肉之間夾著一層薄薄的脂肪，一口咬下去油花滋飛竟然也不覺得油膩（朋友的原話），1/4只烤鴨只要19元。
如果要形容這烤鴨到底有多誘人，最有說服力的一句話大概就是“就算讓你5點半起床吃烤鴨，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此處是盜圖
糕 點 & 零 食
阿華小檔的對面是兩個售賣小吃和越南零食的小攤，為了安撫痛失烤鴨的心情，我們買了一盒彩虹糕和一盒艾草糕。
彩虹糕清甜且非常“DUANG”，艾草糕裡面包的是花生碎和黑芝麻，有點像青團但口感勁道了不少。
▲彩虹糕5元
▲艾草糕9元
閒聊的功夫攤主告訴我們烤鴨可以提前預定，老楊烤鴨通常6點多就賣光了，阿華也很難撐過8點，所以想吃烤鴨，狠不下心早起是不行的。
阿 川 牛 肉 面
往前走10米開外的左手邊，就是聲名在外的阿川牛肉麵。
來了這裡，人手一碗牛肉麵是對華塑的基本敬意。
從第一鍋牛肉湯冒熱氣起，阿川門口的客人就沒有斷過，4、5張桌子隨意擺開，麵條、粉幹、米粉、河粉任你挑選，反正湯就只有那麼一鍋湯。老闆撈粉，老闆娘澆湯，一做就是16年。
通常點河粉和米粉的客人最多，肉香味十足的熱湯飄著金燦燦的油花，往粉面上一澆，鋪上滿滿當當的牛肉，再撒上一把蔥花，竟然只要10塊錢。老闆說湯用完了他們就打烊，動作快的時候11點就能收攤，最慢也不會超過1點。
一碗粉下肚，神清氣爽，睏意全無。
阿 寶 越 式 粉 店
在阿川的對面，開著這家“阿寶越式粉店”，只賣2樣東西：卷粉和河粉。逼仄的小店裡，從醋到辣椒醬，從粉皮到河粉，幾乎每一樣店裡的東西都出自老闆的手工製作。
幾年前，流著越南血統的老闆一家從廣西來到福建，盤下了這個店面做起了他們祖傳的手藝。進店的食客但凡能把加香菜、淋醋汁、加辣椒三個動作一氣呵成的，彼此之間相視一笑，就能心照不宣地產生行家之間的惺惺相惜。
▲煮河粉
▲卷粉
我們點了一盤卷粉和一碗煮河粉，卷粉吹彈可破口感棒呆，河粉的湯頭相較阿川多了幾分蝦油味，驚喜來自結賬的時候——兩樣東西，16元！
越 南 小 吃
舔了舔嘴上的油花走出阿寶，印尼烤肉還沒擺出來，閒來無事的我們又在拐角的小攤隨手買了幾樣小吃：芭蕉卷、出力糕和千層糕。
老闆用一口越南風味的普通話向我們介紹這些別處吃不到的小吃，千層糕大家並不陌生，口感類似蛋糕片，閒話間已經解決掉半盒。用糯米和瘦肉做的芭蕉卷也還能接受，神奇的是出力糕，看似可以和睦共處的糯米粉、椰漿和紅糖，被這麼一攪和，迸發出的滋味恕我們實在無法欣賞。
▲千層糕10元
▲芭蕉卷2.5元
▲出力糕10元（形狀似乎有那麼點兒奇怪？）
三樣小吃下肚，隔壁賣腸粉粽子的大叔見狀也湊過來安利起他那比手臂還粗的粽子，這個時候，久違的印尼叔叔終於推著烤爐閃亮登場，我們一個健步衝了過去，背後傳來大叔“下次一定來吃粽子”的聲音。
▲真的比手臂還粗
印 尼 叔 叔 烤 肉
印尼叔叔肉串每天9點多出攤，12點準時打烊。沒有菜單、沒有招牌，連“印尼叔叔烤肉”都是熟客給他起的名字。
▲認準這棵大榕樹
肉串先醃製，再上爐烤，在炭火的依偎下發出滋滋的聲音。印尼叔叔說如果是第一次來，
至少要點兩串肉串，一串不蘸醬直接吃，一串泡進他自制的沙爹醬裡，兩種風味錯過哪種都是遺憾。
我們把最後的胃容量獻給了這一把肉串，一嘗果然名不虛傳，肉質鮮美、肥瘦到位，唇齒留香，2.5元一串的價格多年未漲價。
上午9：30，懷揣著一肚子敬意離開華塑小區。
不開分店、不延長營業時間、也不漲價，這好像成了華塑小區裡的默契，任外界風雲變幻，大家都能守著這份淡泊，默默經營著自己的一番天地。
最後，和我失之交臂的那隻烤鴨昨晚來夢裡找我了，下次再去華塑的時候，不吃到烤鴨，我就從此退出福州美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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