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武功的不一定是大俠,大俠不一定會武功

俠道

清末,廣西梧州有個富商吳三,一次到北海,途經白州遇上劫匪,把錢財洗劫一空。幸好祖宗保佑,撿得一條小命,悽悽涼涼,流落到白州城內。

吳三頭一回到白州,正是人生地不熟,心道今生恐怕難回家鄉了。在白州的大街小巷轉了兩天,肚子餓成了一張薄餅。情急之下,他靈機一動,求人給他寫了封求助信,擺在街上。

信上說明了自己的遭遇,懇求哪位好心人借他五兩銀子作盤纏,待他回梧州後,必定十倍奉還。

會武功的不一定是大俠,大俠不一定會武功

眼巴巴地等了半天,來往的人多是多,卻沒幾個人肯把腳步停一停。即算停了,也沒有耐心把他的信看完,看完的也是一走了之。吳三活了幾十秋,哪曾受過此等苦楚,一時羞愧,一時悲傷。正心灰意冷,忽然面前蹲下來一個漢子,手裡拿根甘蔗,一邊吧嗒吧嗒地咬著,一邊看他的信。

看罷,漢子哈哈一笑:“老兄,你這招不管用!照我看,還不如去找小孟嘗夏一爺呢!”

吳三眼前一亮,一骨碌爬起來說:“請大哥指條明路。”

“去找夏一爺!”漢子眉飛色舞,唾沫紛飛地說,“找他包管會幫你。夏一爺視錢財如糞土,仗義疏財、俠肝義膽,人稱小孟嘗,白州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說罷,他站起來,拍拍屁股,笑著揚長而去。

吳三聽得一愣一愣的,一時也拿不準他說的是真是假,但好歹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當下急忙把信收起。可那漢子卻沒說夏一爺住在哪兒,只好向旁邊一位賣藐的大嫂打聽。那大嫂一聽,嘴一努說:“小孟嘗夏一爺呀?知道,你往前走就是了。”

吳三一路向人打聽,被問到的人一聽他說要找夏一爺,馬上就給他指出路來。吳三暗暗高興,心想:看來這夏一爺還真是名聲在外,沒有人不知道的。

哪知七拐八彎走了半天,最後居然走到了城外,卻依然沒看見夏一爺的家。吳三又急又疑,停下來不走了。後來看見一個擔柴的老漢進城,就向他打聽。

老漢呵呵笑道:“你再往前走一百步,就到了。”

吳三將信將疑,又往前走了約一百來步,忽然看見旁邊有幾間破舊的草房。再往前面看,卻似乎沒有什麼人家了。

會武功的不一定是大俠,大俠不一定會武功

他失望透頂,不住嘆氣。這分明是一個窮人住的地方,哪兒有什麼小孟嘗夏一爺?又想起那吃甘蔗的漢子嬉皮笑臉的神態,問路時,那些人一個個都笑得很奇怪,分明是在捉弄自己呀!

這麼一想,吳三禁止住又氣又恨,悲從心來,一屁股坐到地上,抱頭大哭。

哭了一陣,草房裡忽然走出一個女人來。這女人衣衫襤褸,一臉菜色,打量了幾眼他,問道:“這位大哥怎麼啦?”

吳三止了哭,擦了兩把眼淚,看女人面善,就求他給碗水喝。女人給端了碗菜湯,知他餓了,又拿出來幾塊紅薯,帶著歉意說:“我本來該給你做點飯的,可家裡沒米了,請不要見怪。”

吳三連聲道謝,接過來狼吞虎嚥,把菜湯和紅薯吃得乾乾淨淨。女人又問他從哪兒來,吳三搖頭苦笑,把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最後恨恨地說:“沒想到那些人如此可惡,不幫我也罷了,卻還捉弄我這個落難的外鄉人!”

女人聽罷,忙說:“大哥,你錯怪他們了。的確是有小孟嘗夏一爺這個人的,但你走錯了路。”

吳三又驚又喜:“真的?”

女人指著前面說:“你從這裡進城,一直往西走,看見夏府就到了。但你路上千萬別再向別人打聽,免得又走錯了。”

吳三知道女人是個好心人,決不會拿自己尋開心,當下大喜過望,掉頭就往城裡跑。

這回他記著女人的叮囑,入城後只管向西尋找。走了兩條街,前面出現一座大宅院,大門上方正掛著“夏府”兩個字。

吳三探頭往裡瞧了一眼,不敢貿然進去。在大門外等了一會,忽然看見一個丫環打扮的女孩要進去,他急忙叫住女孩,說自己想找夏一爺。

女孩問:“是小孟嘗夏一爺麼?你找他幹什麼?”

吳三把自己的來意說了,請女孩幫忙告知一聲。女孩答應了,叫他在這等著。

吳三滿心歡喜地在大門外坐下。誰知一等就等了半個時辰,裡面卻沒有消息。他坐不住了,在大門外焦急地轉起了圈。

又等了好一陣,一個打著赤腳的矮小漢子從裡面出來,大聲問:“是誰找夏一爺?”

吳三忙跑上前,連說:“是我,是我。請大哥幫幫忙,千萬讓我見一見夏一爺!”

漢子從懷裡摸出一塊銀子,說這五兩銀子,是夏一爺送給他做盤纏的,不必還了。還說,夏一爺身染怪病,不便見客,請他見諒。

吳三喜出望外,衝裡面拜了又拜,千恩萬謝地走了。

半個月不到,乘船回到梧州。自這一次絕處逢生後,他一直念念不忘白州夏一爺仗義疏財的善舉,自己也有意多做起善事來,時常資助窮人。遇到什麼異地落難的人,更是如招待老友一般,接到家中,好酒好菜侍奉,臨走送上盤纏。一時間,在梧州也得了個小孟嘗吳三爺的大名。

眨眼過了一年有餘,吳三要到北海,途經白州。他便借這次機會,備下厚禮,前去向夏一爺當面道謝。

來到錢府前,他請一個家丁把自己的名貼遞進去。那家丁見他穿著氣度不俗,提著許多禮物,不敢怠慢,請他稍候,飛也似地跑進去了。

過了一會功夫,家丁攙扶出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說:“這就是我們夏老爺。”老頭衝他拱手笑道:“恕夏某人老糊塗,記不起閣下是哪位朋友了?”

吳倫上前一拜,說道:“多謝小孟嘗夏一爺的相助之恩,吳三永生不忘!”

那夏老爺聞言一怔:“什麼?你再說一遍。”

吳倫又是一拜,大聲說:“夏一爺遇難必幫,仗義疏財,不愧擔得起小孟嘗這個名字……”

“混帳!”夏老爺不待他說過多,勃然大怒,把他的名貼往地上一摔,“什麼狗屁小孟嘗?什麼狗屁夏一爺?老子通通不認識!你他媽存心找老子尋開心來了,滾!”

罵罷,一扭頭,氣沖沖地回去了。接著,大門咣噹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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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三頓時愣在原地,作聲不得。剛好,這一幕被對面一家店鋪的老闆瞧在眼裡,見吳三失魂落魄地呆站著,便把他拉過來,問他怎麼回事?

吳三說自己一年前曾在此落難,幸得有人指點找小孟嘗夏一爺,得夏一爺資助五兩銀子回家。他這次來是想當面感謝恩人的,誰料夏一爺無緣無故地發起了脾氣,真叫人費解。

那老闆聽完,撲哧一笑:“你知道剛才那老頭是誰麼?”

“夏一爺啊!”吳三瞪著眼說,“他不就是小孟嘗夏一爺麼?”

“他?小孟嘗?”老闆又忍不住一笑,壓低聲音道,“他是姓夏不假。可這個夏老爺為人最為勢利,貪得無厭。又極其小氣,可以說一毛不拔,人稱鐵公雞。他怎麼會平白無故送你五兩銀子喲?你叫他小孟嘗,那不是罵他嗎?”

吳三張大了嘴巴,一時間糊塗了。那老闆又說:“你要找夏一爺,該從這裡往東走,出了城門,不遠就到了。”

吳三心裡一動:那不是給他指路的女人家麼?難道夏一爺真住在哪兒?轉念一想,那個女人也對他有恩,自己本來也要去回謝的,不妨先去那兒。

於是他又折回頭,一路出了城門,走到了那幾間破草房前。叫了兩聲,房裡走出來一個女人,問:“這位大哥找誰?”

吳三激動地上前說:“大嫂,您還認得我麼?”

女人打量打量他,搖搖頭。吳三又問:“小孟嘗夏一爺住在這裡麼?”

女人笑著點點頭,請他進屋。

吳三反而怔住了,既喜又疑,大名鼎鼎的夏一爺果然就住在這!

進了屋內,一看灶上正生著火,在煎著什麼東西。吳三探頭一瞧,又愣了,鍋裡煎的竟然是米糠餅。

女人笑著說:“家裡已經斷糧了,只有一些米糠。這些東西是不能招待客人的,待會我丈夫回來,讓他去賒點酒菜。”

吳三知道這女人便是夏一爺的妻子,忙問:“夏一爺呢?”

女人嘆了口氣,告訴他,夏一爺如今還在河裡替夏老爺家挖沙。只因去年有個梧州落難的人向他求助,他便向夏老爺借了五兩銀子高利貸,說好要給夏老爺家挖兩年沙償債。故而這一年多來,他天天在河裡挖沙,掙不到一絲一毫銀兩,又時常有人上門相求,只好又再向夏老爺借高利貸助人。債不但沒還清,反而越積越多了。算到眼前,至少還要給夏老爺家挖上十年沙才行。

吳三聽罷,震驚不已,撲通一下跪在女人面前:“大嫂,我便是那個梧州人啊!當初你為何不明說啊?倘若如此,我便是一輩子留在白州,也決不能要這五兩銀子。”

女人趕忙扶他起身,含淚道:“當初我若說了,怕你也不肯相信。正好我丈夫在夏老爺家做活,我就叫你去找他了。他自然也怕你不肯接受幫助,拿錢給的時候,所以也就沒有說。”

吳三一下明白了,去年在夏府門前,那個打著赤腳的矮小漢子就是夏一爺。

女人不好意思地說:“什麼小孟嘗夏一爺?那不過是別人說笑的。我丈夫本名叫夏一鳴,自小就是這個性情,本來也有點家業的,可因為助人都散盡了。可他仍然有求必應,幫了人,也不求別人回報。那天我明知他已身無分文,可我若不指點你去找他,只怕他回來打我個半死。”

吳三聽得感動之極,大聲說道:“小孟嘗算什麼?這番古道熱腸,又豈是孟嘗君可比的!”

當晚,吳三與夏一爺痛飲一場後,兩人成了至交。臨走,他執意留下了一百兩銀子,並留字一幅:貴人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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