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馮唐翻譯《飛鳥集》,怎麼區分低俗、通俗和高雅

關於馮唐翻譯《飛鳥集》,怎麼區分低俗、通俗和高雅

題記:今天的頭條被馮唐的《飛鳥集》下架召回佔據了,馮唐翻譯的泰戈爾詩集《飛鳥集》,引起很大的爭議。有人說馮唐的翻譯讓泰戈爾變成了郭敬明,有人說馮唐的《飛鳥集》逾越了翻譯的底線,甚至有人說這是詩歌翻譯史上的一次恐怖襲擊事件。然而寫作應該是什麼樣子呢?到底什麼是低俗、通俗和高雅呢?

一次談文化,有人問什麼是低俗、通俗和高雅?我一時語塞。如果憑感覺來回答,當然誰都知道,再往深說,有什麼理論根據呢?我就趕快回來查書和舊日的讀書筆記,於是有了一點新的梳理。

談這個問題先得承認一個基本的事實:人是由動物變來的。

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中說:在最初的動物中發展出脊椎動物,“而在這些脊椎動物中,最後又發展出這樣一種脊椎動物,在它身上自然界獲得了自我意識,這就是人。”於是人就有了兩面性:動物性與人性;物質性與精神性。一般來說,“俗”是指人動物性、物質性的一面;“雅”是指人性、精神性的一面。黑格爾在《美學》一書中將人與外部世界的關係分為三種。一是慾望關係,佔有的慾望。如見美食就想吃,見好衣就要穿,一個獵人見了老虎就必定要捕殺它。慾望關係是以佔有、犧牲對象為前提。二是研究關係,只想弄清對象的真相、規律,並不佔有或犧牲它,這是科學的任務。如動物學家跟蹤老虎,只是為了研究,絕不干涉老虎的行為。三是審美關係,只是欣賞,並不佔有,也不想對它做更深研究。黑格爾稱這為心靈的美感。它的特點是不把對象看做實用的個體,心中不起慾望,與其保持一定的距離,只生起一種愉悅的美感。如觀眾看演出,旅遊者看山水。我們從欣賞角度看老虎,也只欣賞它的花紋、雄姿,而絕不會有捕殺的慾望或研究的耐心。

就是說人面對一物會有三念:佔有的慾望、冷靜的思考和愉悅的欣賞,就看你選擇哪一種。這三種念頭第一種源於人的動物性、物質性,可稱為“俗”;第三種體現人的精神存在,可稱為“雅”。俗與雅之間還有一個過渡地帶,這就是“通俗”。

人自身的兩面性與對外的三種關係,使人在行為方面產生了六種精神需求,也可稱為閱讀需求,從低到高分別是:刺激、休閒、信息、知識、思想和審美的需求。大致說來,前兩項刺激、休閒是滿足物質需求的,可歸於“俗”;後兩項思想和審美是滿足精神需求的,可歸於“雅”。中間兩項比較模糊,兼而有之。但最低、最高的兩項,即刺激與審美的需求卻是很典型的。刺激就是勾起人的慾望,滿足人的動物性,是最低的一檔。這是一切黃色、兇殺、打鬥、賭毒類低俗作品的心理基礎和市場基礎。過去我在新聞出版署工作,人們常問,掃黃、掃黃,為什麼總是掃不完呢?它不可能掃完。只要人動物性的一面還存在,人與外界的慾望關係還在,它就要尋求刺激、發洩與滿足。我們只能把它控制在最低限度:不公開傳播,不以營利為目的,不危害青少年。相反,這六種需求的最高一檔,即審美需求則是來滿足精神的心靈的需要,常表現為純藝術。其代表如已被歷史洗練、陶冶過的唐詩、宋詞、古典音樂、名畫及一切經典作品,它沒有任何物慾的刺激,全在淨化心靈,這無疑是最高雅的。但是人們食人間煙火,正常的慾望還是要的,還得有作品去滿足他的休閒需求、信息需求、知識需求等,這裡有物質的也有精神的,這就是“通俗”。通俗的標準是不刺激人的慾望心理但又不脫離人的物質的現實。所以純藝術、純思辨性的作品不在通俗之列,它歸於高雅;另一方面,純刺激性的作品也不在通俗之列,它歸於低俗,或名粗俗、庸俗。

關於馮唐翻譯《飛鳥集》,怎麼區分低俗、通俗和高雅

上面我們從接受角度,即人接受作品時的“兩面性、三種關係、六點需求”, 談了低俗、通俗和高雅的存在基礎,這樣我們就知道社會上為什麼會有三類截然不同的作品,古今中外,概不如此。低俗的作品是從人的物質慾望出發,刺激並滿足人的貪佔、享用要求;高雅的作品是從愉悅人的精神出發,滿足人的審美要求。低俗作品讓人迴歸動物的、物質的一面;高雅作品讓人昇華精神的、道德的一面。

通俗則是低俗與高雅間的過渡地帶。但我們一般說的通俗是有方向性的,它是指從高到低的過渡。就是說作品內在的思想、藝術(審美)水準已經很高,但是照顧到接受者的接受能力,兼顧到他的需求(通常叫大眾需求),而採用了他能接受的方式。注意,這裡的要害是“高起低落”,是從高雅的標準出發落實到一個通俗的效果,從而避免了低俗。如果反過來從低俗的標準出發,就會滑落得更低,而永遠不可能達到通俗的效果。就像委派一個大學文化程度的教師去教小學,可以把小學生培養成人才;而委派一個小學文化程度的教師去教中學,則只能把人才教成廢才。真正的好作品都是“高起低落”,深入淺出,專家學者看了不覺為淺,工人、農民讀來不覺為深,這就是通俗。這方面著名的例子,文藝作品如中國的四部古典名著,現代作家老舍、趙樹理的作品,哲學著作如艾思奇的《大眾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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