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深圳每年长达六个月的夏天。
就像北欧夏季的阳光,像穿越柴达木盆地笔直的柳格高速,像地铁11号线从碧头走到福田。
好像永远不会结束。
我爱深圳的匿名性。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人关心你是谁你想要什么。关上公寓的房门,整个世界便是你的。
如果你不想你可以不和任何人沟通,并且一直如此生活下去。衣食住行都是一个 APP 的距离。
我爱深圳的秩序。
出租车司机不会随便宰客,餐厅的服务员不会给你脸色看,连城中村摆摊卖烤面筋的大叔都总是笑脸相迎。
政府官员不会冷脸相待,毕竟大部分时候也不必见他们,大小琐事都能在市政府官网办理。
我在车公庙的1号线被拥挤的上班族反复挤上挤下,也松坪山破败的公园里抬头望见过亚热带秋季低空漂浮的云。
我在南头古镇为了8元一个的椰子跟商贩讨价还价,也在华侨城创业园吃过人均400的法餐。
人们说深圳是个年轻的奔波的充满梦想的城市。
然而深圳不仅没有冬季,还没有黑夜;所以每个人都在做白日梦。
深圳,就像每一个城市一样,有自己的性情。
你爱也好,恨也罢,她一直如此。
六年。
我曾经只把深圳当做另一个中间站。
我也曾很认真地考虑过定居。
可我骨子里始终是个旅者,所有的城市对我来说都是中间站。
赣州不是我的家,重庆不是,广州不是,深圳也不会是。
我的家,是一个旅行箱。
最后的日子总是忙乱而颓废。
走过的每一片土地可能都是最后一次,看过的每一道风景,夜市摊上的每一种味道,地铁站的每一次安检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而我却浑然不觉。
她说,你不应该这么快就将自己推进新生活里去,你应该先好好道别。
跟朋友道别,跟这个城市道别,也跟自己的过去道别。
然而我从来不擅长道别。
我总是行色匆匆地离开,然后瞬间全身心投入到当下。
我从不回望。
我不能。
狂欢最大的问题不是那一刻的神魔共舞,而是那一刻之后的每一刻——无休止的怀念、怅惘、失落、埋怨。
然而每当一次狂欢结束时我都只在想一件事:
I want more.
我不能忍受平凡的乏味与怀念的可悲,我不想让我往后的日子都只活在那一天。我想要下一场狂欢,我必须去寻找,必须去创造。
所以我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告别上。
我不敢。
如果我回头望一眼,十几年来每一次离开留下的遗憾会把我淹没。
世界那么大,生活有那么多种可能性,而每个人却只有一次人生。
所以,人怎么活都是一种遗憾。
而我不想沉浸在遗憾里。
2012年12月30日我在海南文昌的海边沙滩上写下这个日期,说我已经熬过了世界末日。
我告诉她,如果明天真的是时间末日,我反而释然了。
因为那些想做而没能去做的事情,终于可以不用去做了。
这就是我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总是屈从于内心的欲望。
青海藏区一寺庙里的高僧曾经对我说过,我执念太重,此生恐怕不能超脱。
我想要我的人生变成整块画布的色彩斑斓。
因此我不能缅怀,不能只活在那一天。
我想要每一天都精彩纷呈,我想要去体会每一种感官的极致体验,直到我将自己的身心推向不能承受的极限。
这是我的人生,我有义务活得尽可能充实与多彩。
所以,深圳。
我毕竟来过,活过,爱过。
而现在,再见!
我向上帝祈求,
愿我,以及我的亲爱的们,
生命中的每一次荡气回肠的“再见”,
都紧接着精彩纷呈的“你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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