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大雪冬至》導演邢瀟

導語

當今的電影市場,商業電影大行其道,票房不斷刷新紀錄,而文藝片卻面臨著“叫好不叫座”的尷尬境地。儘管如此,仍有一些藝術工作者敢於“逆流而上”,拍出有自我表達的“情懷片”。從商業片迴歸文藝片的導演邢瀟,就是這樣一個人。

《大雪冬至》作為一部飽含“個人情懷”的影片,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談及影片題材,邢瀟導演認為,“小眾題材是應該拿出來呼籲,讓更多人看到的。話題度所涵蓋的層面,呼籲的內容,已經遠遠高於電影本身的價值。”

文藝片不能用票房衡量 | 專訪《大雪冬至》導演邢瀟

《大雪冬至》海報

博爾塔娜

影片《大雪冬至》比較顯著的一個標籤就是“關注空巢老人”,您作為一個商業片出身的導演,是什麼原因促使您去拍攝一部聚焦社會問題的文藝片呢?

邢瀟

關注“空巢老人”是《大雪冬至》的一個主題,但是不是它的全部。因為這部電影有我想表達的東西在裡邊,所以它也是對於自我表達的展示。說起《大雪冬至》的創作,我認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跟許多青年導演的從業經歷不太相同,我一上手就是拍各種商業電影,之後才回來做文藝片。《大雪冬至》是我內心想拍的一部真正的電影,有更多自我表達,沒有被束縛的電影。我是西安人,這麼多年一直在北京漂泊,也忽略了對父母的一種關懷。其實這部電影也是有原型的,就是我的母親和一隻牧羊犬一起生活的情景。

博爾塔娜

《大雪冬至》中女一號“魏大雪”的扮演者是著名錶演藝術家祝希娟老師,祝老師也是首屆百花獎最佳女主角,是怎樣的機緣促成你們的合作呢?

邢瀟

促成我們合作的最大機緣就是《大雪冬至》的藝術指導——中影總經理江平導演,在遴選演員的過程中他給了我很大的幫助。我之前也找了一些還算合適的演員,但是因為檔期等原因沒能確定。而且《大雪冬至》是小成本的文藝片,會更注重個人情懷的表達。所以這樣一個角色的扮演者,應該會在非常喜歡這個劇本的前提下才能夠來出演。通過江平導演,我結識了祝希娟老師,之後把劇本發給她,她在三兩天後給我的回覆是不計任何報酬,只想來演這個角色。其實這就是她與我,與《大雪冬至》這部戲緣分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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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冬至》主人公“魏大雪”飾演者祝希娟

博爾塔娜

《大雪冬至》中的寵物演員曾參演過《心花路放》,被稱為“男三號果汁兒”,在您這次的拍攝過程中,與“果汁兒”配合有哪些全新體驗,指導動物演員有哪些新奇好玩的地方?

邢瀟

動物、兒童、老人等題材是很多導演都不願意觸碰的,《大雪冬至》以老人和動物為主,同時也有兒童戲,我一下碰了個遍。老人與動物配合的難度,是我會想象的到的。其實動物演員最主要的是靠指令,但在《大雪冬至》裡“果汁兒”完成了許多有難度的任務。

其中有一個長鏡頭是需要“果汁”配合老人完成“叫、跑、叼狗繩,撓門兒、最後伏在老人身邊”等一系列動作。這樣一氣呵成的表演是一個挑戰。還有對於“果汁兒”的眼神怎樣與祝希娟老師搭上,它的行為動作如何與祝希娟老師以及整個鏡頭感達成一致。這些也是拍攝過程中面臨的很大挑戰,但我們最終還是順利的解決了問題。

《大雪冬至》是2016年寒冬在中影基地和北京城區拍攝的,我們常常凌晨兩三點出發,或者半夜才回來。工作人員可以穿得很多,但是演員們則要克服寒冷。比如“果汁兒”就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因為它身上的毛比較稀少,在很冷的情況下它就罷演了。我們經常等著它,車裡去暖和一會兒,吃點東西再繼續演。

博爾塔娜

《大雪冬至》影片整體節奏沉穩舒緩,平實感人,是一部十分“剋制”的影片。您為什麼要營造這樣的影片氛圍,會不會擔心觀眾無法接受這樣的影片節奏?

邢瀟

其實看過《大雪冬至》的觀眾,絕大多數是懂得我想要表達的對於“剋制”的處理的。也有一些觀眾會說“電影太平穩了”,其實這都是我想要表達的東西,我沒有太在乎很多人的感受。《大雪冬至》是我的第一個文藝片,但是我拍過的第五部長篇電影,之前拍的是三部商業片和一部主旋律。我想把我積累起來的導演經驗拿出來,用我想要表達的方式和手法去拍《大雪冬至》。我在劇本創作時特別規避了商業片的矛盾衝突,相當於扔掉了之前的寫作方法。

在打造影片質感和控制節奏上,我覺得這是一個導演的功力展示,所以我就儘量把自己對於控制的理解,對於恰到好處的煽情表達出來。不管是在對氣氛,對影調的要求,或者對演員的把握要求上,我也做了自己覺得對的要求,所以呈現出現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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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冬至》劇照

博爾塔娜


影片在故事結構的設計上,嵌入了非常多的創新手法,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您的創作思路嗎?

邢瀟

其實在我的設計裡,“魏大雪”這個角色在一開始就是去世的。她在2016年12月21號平常的一天洗腳的時候離世了,只不過在人之將死之時,思維會繼續活躍,甚至更加活躍的。那麼在這幾分鐘內她會想象很多東西,比如對於死亡的恐懼,身體的痛苦,甚至安慰自己,然後安詳死去。如果把“恐懼、痛苦、恐懼平復、內心的安詳”這四個詞提煉出來的話,我想就是《大雪冬至》的一個主題。

對於《大雪冬至》這樣既有現實主義,又想要表達一些非現實主義的東西,必須要有一個好的結構把它串起來。所以就想到了用這樣一個結構,包括中間每一段黑場,有一句京劇唸白,熟悉那段戲的人都知道那個唸白之後就會有一句接唱,這一頭一尾是現實主義而中間都是非現實的。

其實除了唸白之外還有弱弱的鐘聲,這兩個聲音是“魏大雪”最後聽到的聲音,這種設計很個人主義化,我覺得人在閉上眼睛死去的時候聽到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就一直會延續,代表著非現實主義並沒有結束。等到最後,對白開始繼續唱的時候,發現其實一切又恢復到平常,現實中的“魏大雪”已經去世,該唱的戲繼續在唱,該響的鐘繼續在響,只不過這一切跟“魏大雪”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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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冬至》中的“果汁兒”

博爾塔娜

《大雪冬至》被影迷評價為“一部飽涵溫情的影片”,作為導演,您認為這份溫情主要源自哪裡?您希望通過這部影片表達什麼?

邢瀟

影片是想表達對於父母的一種虧欠之情。因為自己常年在外奔波,無法去照料他們,我心裡非常的不舒服,我想把這種難受,糾結,揪心的東西,通過這部影片展現出來,也算是對自己在北京漂泊的一種紀念吧。

《大雪冬至》這部電影並沒有想過讓誰哭,但是很多人應該在裡邊找到了共同點,有他們似曾相識的地方,所以他們會潸然淚下。但我其實是想要看完這部影片的人,走出電影院後打一通電話給自己的父母,因為現在我們太多的人都在外面漂著,對於父母的關愛真的太少了。我們常常在說“你陪我長大,我陪你變老”,但是真的是這樣嗎?沒有。

博爾塔娜

“空巢老人”題材影片屬於稀有題材,在電影市場上很難獲得票房的認可,您如何看待口碑與票房的關係?

邢瀟

現在的電影市場的確是這樣,如果一部片有好票房,那麼不管質量如何都是成功的。這似乎已經成了一個定論,但《大雪冬至》恰恰相反,它跟李楊導演的“盲”系列作品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是在做更多的自我表達。我在拍的時候就會告訴投資人,這種題材影片是沒有什麼票房的。因為“空巢老人”題材的電影,它本身就是小眾的。小眾題材是應該拿出來呼籲更多人看到,話題度所涵蓋的層面,呼籲的內容,已經遠遠高於電影本身的價值,所以我覺得用票房去衡量它是不公平的。

對於口碑與票房的關係,我覺得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因為很多導演和創作者在乎的是口碑;有的導演和創作者或者公司在乎的是票房。還有的兩者都想在乎,但是很難權衡。我對於《大雪冬至》就是希望能有好的口碑,有更多的人能看得到它,能把我想傳達的東西傳達出去其實就夠了。

我也有自己反省,我覺得可能《大雪冬至》還是不夠好,如果做的更好的話就沒有小眾大眾之說。畢竟現在的觀眾都有自己的個性和審美,他們感興趣的或者他們喜歡的一定會買票支持。爭取接下來的影片在創作中注重口碑的同時,也注重票房成績吧。我爭取做一個讓自己認可,同時也讓別人認可的好導演。這很難,但是既然選擇做這一行,就要努力去做。

博爾塔娜

目前在國內的電影市場中,文藝片處於相對弱勢的地位。無論是主流媒體還是影迷觀眾更多的還是關注商業大片,文藝片該如何應對這樣的市場現狀呢?

邢瀟

文藝片雖然處於相對弱勢的地位,但我覺得文藝片的春天來了。因為現在很多的觀眾,他的審美會越來越好,對於文藝片的需求量也會越來越多。通過《大雪冬至》的親身體驗,我發現電影市場以商業片為主,那麼文藝片就要給自己找一些合適的方式,比如說文藝片院線。國家已經在大力扶持文藝片院線,我覺得文藝片的市場才剛剛開始,會慢慢的回暖。

還有網絡平臺,《大雪冬至》在電影院下線後,很快就在愛奇藝上線,雖然沒有很大的宣傳,但是觀看量和點擊率,包括它的評分以及口碑都非常之好。所以其實也有很多人願意去看文藝片,觀眾只是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地方。那麼網絡平臺可能是文藝片以後的一個出路,怎麼樣尋求與平臺的合作,去做出好的作品達到共贏,是文藝片未來發展的一個重要方向。

博爾塔娜

《大雪冬至》獲得了第20屆上海電影節電影頻道最受傳媒關注獎,獲得了業內的認可,對於影片獲獎您有哪些感受?

邢瀟

加上二月底在澳洲國際電影節拿到的導演獎,《大雪冬至》確實已經獲得了十多個電影節的認可,都獲得了或多或少的一些褒獎。當然這離不開電影局的支持,得到了業內很多前輩的認可,我覺得特別開心,也很欣慰。《大雪冬至》是我拍過的成本最低的電影,也是拍過的比較苦的一部電影。這種苦,不僅僅是物質條件的辛苦,更重要的是內心訴求怎麼能夠展現出來,表達出自我抗爭的一種態度。在拍攝過程中,我每天都和自己較勁。儘管還有很多的不足,但是能獲得業界、觀眾的認可,我就覺得有信心讓我拍第二部。

我的另一個感受是,每一部影片和每一個人,人與人,戲與戲都有它密不可分的緣分。緣分給了我《大雪冬至》,也獲得了一些讚許。這是我第一部文藝片,也是一個開始,那我在接下來的拍片過程中,不管是拍商業片還是拍文藝片,都要更專注更認真,影片本身和大眾給的反饋很直接,用心多少是看得出來的。

還有一個感受,我在北京漂泊了很多年,從最開始不認識任何人,屢屢碰壁。到《大雪冬至》許多人幫助我,給我支持。我發現一個人其實要做成一件事情,真的需要很多無私的人去幫助。電影圈並不像大家說的那麼功利,還是會有很多人願意無條件去給予最大的支持,比如江平江總,我的投資人,以及義務來幫我演出的演員,我很感謝他們。

文藝片不能用票房衡量 | 專訪《大雪冬至》導演邢瀟

《大雪冬至》劇照

博爾塔娜

接下來,您還有哪些新的項目作品,未來會不會嘗試其他類型的影片創作,如果《大雪冬至》的影片收益不理想,未來您會不會去繼續拍攝文藝片?

邢瀟

我最近在拍一個超級網劇,是青春題材的爆笑喜劇,有很多的動作場面,也有很多的軟科幻元素。其實我一直在嘗試不同題材,不同類型的影片,也想嘗試網劇、電視劇。對我來說,我是希望做一個影視導演,在自己還算年輕的時候,把更多的經驗積累起來,因為畢竟做導演是一輩子的事情。

我今年三十五歲,導演的路還很長,所以我希望自己有機會就多接觸一些新鮮的,題材好的類型去嘗試,去學習。讓自己有更多的導演經驗,可以駕馭更多的影片類型。這樣其實是最好的一種方式,要做一個職業的導演,並不是說哪一類題材是你擅長或想要拍的。

文藝片是個人情懷,當電影導演一定要有情懷,否則就不要做這個行業,我堅持了十幾年,我也必將一直堅持下去。我的第二部文藝片已經開始在撰寫劇本,可能兩年後會拍,因為現在的現實情況的確是文藝片的資金不太好找,那麼實在不行就自己投,就是自己在外邊掙錢,然後再投拍自己想要拍的東西。我覺得這種想法並不愚蠢,也是最好實踐的。因為這樣更可以利於自我表達。

結語

邢瀟認為,文藝片是個人情懷,當電影導演一定要有情懷,否則就不要做這個行業,我堅持了十幾年,我也必將一直堅持下去。不管是拍商業片還是拍文藝片,都要更專注更認真,影片本身和大眾給的反饋很直接,用心多少是看得出來的。

文藝片不能用票房衡量 | 專訪《大雪冬至》導演邢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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