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故事丨隴上百年“董家刀”老手藝見證匠心

蘭州故事丨隴上百年“董家刀”老手藝見證匠心

董家刀第四代傳人踏訪岷縣手工鐵匠鋪。

蘭州故事丨隴上百年“董家刀”老手藝見證匠心

印有董字的董家刀。

老蘭州城有一條街巷,叫金石巷,它是因鐵匠鋪而得名,至今沿用。

其中最有名的非董家鐵匠鋪莫屬,這董家鐵匠鋪又以打製的董家切刀聞名隴上(老蘭州愛把菜刀叫作切刀)。早年間,路經蘭州的多要到金石巷買把董家切刀帶回去。

始於清道光年間的董家鐵匠鋪,前後傳承四代。作為蘭州城裡土生土長的一個老手藝小作坊,它的命運隨著時代的不同起承轉合——從歷史的存在到必然的消亡。而今,極少留存於世的物件,見證了老手藝人的情懷、信念和態度。

1.“兩把140年前的刀”

70歲的董文學是老蘭州人,他家裡藏著兩把“年齡”有140歲的菜刀。兩把刀大小輕重均不同,大的兩斤半,小的一斤二兩,相同的是兩把刀的刀鏜上都印有一“董”字。

這兩把菜刀是正宗的董家刀,它們現在是老董家的傳家寶。

兩年前,董文學和女兒董菊環帶著這兩把老刀上了電視,有著近180年曆史的董家刀在被遺忘多年後,又以這樣的方式回到那些曾經聽聞過它名字的人們的視線中。“我們能上電視,不僅僅只是我們姓董,主要是因為我們董家切刀。”董菊環說那一期節目是關於“董”這個姓氏的歷史追溯,同期參加節目的還有來自河北的董家絕技八卦掌第六代傳人董樹峰。“董姓之外,還要有絕技,是安徽那檔電視節目從全國挑選參與人的關鍵條件之一。”通過董菊環的一篇董家刀歷史承襲的文章,節目組輾轉找到了他們——董家刀的第四代。

上了電視的那兩把切刀,其中一把磨得只剩三指寬。

“董家切刀,膛薄背厚,刀前呈弧形,俗稱‘牛吃水的樣子’,切起面、菜、肉十分順手,既鋒利,又耐用。一把刀可用十來年,即便只剩三指寬,刀刃仍然鋒利如新。”蘭州史志專家鄧明在他的《街巷舊事》一書中關於金石巷的著墨點恰是董家鐵匠鋪和董家刀。“三指寬”的說法也是董家刀的大名從金石巷不脛而走的緣由之一。

坊間有言:“來蘭州的都要到金石巷買把董家刀”,傳言難免誇張,但絕非空穴來風。

董文學的姐夫王天台老家是天水的,他說自己在成為董家女婿之前,就曾受父親委託,專門到金石巷的董家鐵鋪買了一把董家切刀帶回老家。到現在他還記得買那把刀花了3元錢,刀在老家用了十來年,用得只剩三指寬的時候還用了好幾年,只是遺憾刀最終沒有保留下來。

董家鐵勺雖不及董家刀那麼有名,但是也是質量高,樣式好看且耐用。

董家刀還生產嗎?可以定製嗎?上電視都是兩年前的事了,但董菊環至今還記著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中心教授王霄冰在節目錄制現場問父親的這個問題。

有資料記述,20世紀50年代中期,響應黨和政府號召,董家刀從私人作坊走上了公私合營的道路。到了1956年改為地方國營,後又改為合作社,稱“利民鐵器合作社”,當時大量招徒,有上百人學手藝,董家刀第三代傳人之一的董正義就在合作社上班,他除了管理門市部經營工作外,還做技術指導,把畢生的技藝精華毫無保留地傳授給每個徒弟,使“董家刀”的產量大幅度提高,每天生產100把左右,刀上面砸“蘭”字。1958年後,蘭州利民鐵器社改為蘭州農具廠,後遷至酒泉地區繼續生產,刀上面砸“酒”字,2008年前後該廠停產改制,不再生產董家刀。

“很遺憾,目前董家刀做不到定製。”這是當時董文學的答覆。

2.“幹散人董二爺”

在鄧明的記憶中,董家住的是一座四合院,大門西側為董家的鐵匠鋪,門臉兩間,東間陳列所制鐵器,聽任顧客選購;西間是鍛造坊,一座大火爐,人拉風匣,爐火熊熊,師傅用右手持鋼鉗夾出一塊通紅的鐵坯,放在鐵貼上,左手持小錘,砸指部位,夥計甩開膀子,大鐵錘便向那個指定部位砸去,絲毫不差,配合默契,火星四濺,叮叮噹噹,悅耳受聽。經過製坯、整形、蘸火、修整等四道工序,一塊堅硬的頑鐵,變成一把刀或一把鐵勺。

董文學的姐姐、75歲的董桂芳說她就是聽著那叮叮噹噹的敲打聲長大的。在董桂芳的記憶中,等到董家鐵匠鋪到了父親董正義這一代,已經發展到三個鋪子了,“我大大(大伯)董正仁家的鐵匠鋪也在金石巷,離我們家的鋪子不遠,還有一處鋪子在解放電影院那兒,它是我三叔董正禮的。”

董文學七八歲的時候,他一天到晚就在自家的鐵鋪裡竄出來竄進去,父親董正義打鐵的樣子,還有父親身上那些被濺起的火花燙的疤痕——有時候是胳膊上,有時候是腿上——都像一幅圖像印在他的腦海裡,難以抹去。除過董家刀製作過程中最關鍵的一個環節——蘸火他不會,董文學說,當時不到10歲的他,各種打雜的小工都學過,完全掌握了製作董家刀的其他全部工序。

將刀燒紅,快速浸入冷水中,使之堅剛,此乃“蘸火”。它是做董家刀中一道很重要的工序,也最終決定著董家刀好與不好。董家“蘸火”有三種,一種是紅火,一種是黑火,一種是紫火。哪一把刀要蘸哪一種火,要看這把刀里加的是哪一種鋼而作決定。

董桂芳記得董家刀紅火的時候,街坊們稱呼他父親弟兄三人“爺”,在蘭州老話裡,爺這一稱呼含著對被稱呼者的一份敬重。董正義人稱“董二爺”。

“董二爺是幹散人。”早年間,說起董正義街坊嘖嘖稱道。“我父親是一個愛乾淨的人,不打鐵的時候,他裡面常穿的白襯衣領子雪白,外面套一件黑色長褂,剛解放時,他被推選為手工業的代表去區上開會,一身利落的裝扮外,左胳膊下還夾著一個包,從四合院走出去的一路上,街坊們都羨慕地看著。”在董桂芳心中,像父親一個打鐵的鐵匠能獲得這樣的尊崇,完全是靠父親的技藝和人品贏得的。

“鋼要用最好的鋼,燒鋼鐵的燃料,也要用最好的。”到了董正義這一代,為了改變董家祖先因為受了原材料的限制,所生產的鐵器質量始終不能得以提高的事實,他們三兄弟立誓董家鐵鋪做董家刀“不惜工本”。彼時,蘭州已經可以買到質量較好的漢鐵和湖鋼。這些鋼鐵是由漢口運來的。董家鐵鋪買的就是最好的漢鐵和湖鋼。

3.“我不能做不好”

董文學去過岷縣李昌才的鐵匠鋪幾次。

55歲的李昌才打的菜刀在周邊都很有名氣。前兩天,他就接到了一個來自隴南的訂單,訂4把菜刀。李昌才十七八歲開始跟著父親打鐵,一轉眼也有30多年了。

“我家早先也是做刀的,到我父親的時候有個小作坊,上世紀50年代合併到縣上的五金廠,父親進了廠子沒多久就和一位同事一起被派去蘭州學習董家刀,他們學了將近半年。後來,五金廠散了,父親就出來自己做刀。”李昌才說跟著父親學打刀,一個地方打錯,要挨一天的罵。他覺得可能教父親的師傅也是這樣嚴格要求父親的。

董文學多年前還利用出差天水的機會,試圖去尋找父親董正義眾多弟子中最為得意的弟子“月兒王”,雖然尋人未果,但讓他興奮的是,在打聽“月兒王”的時候,很多人都知道這個人是打菜刀的,打刀的手藝來自蘭州的董家刀。

除董正義,董文祥也教過不少徒弟。“董文祥是我三叔的兒子,他完全繼承了董家刀的手藝,而且手藝特別好。蘭州農具廠遷到酒泉後,他就去那裡帶徒弟。”董桂芳說和董文祥一樣完全繼承了董家刀技藝的,還有她大大的兩個兒子董文昌和董文清。“這三位哥哥都已經去世了。”在董桂芳看來,三位哥哥的離世,也意味著真正的純手工董家刀製作技藝就此徹底消亡了。

“我不能做不好。”在董桂芳心裡,父親董正義就一定要做好董家刀的這一句話讓她記了一輩子。

董桂芳說她父親就是照他自己說的那樣認認真真地做了一輩子。“到了我這個年齡,應該能理解我的父輩們,他們都清楚從祖先手中繼承下來的手藝,是要養家餬口的,容不得半點含糊。更緊要的是,他們更因為手藝得到了人們的敬重,而這是他們所能想到的最大的體面。所以,他們一輩子都對自己的那門手藝心存敬畏和感激。”

(圖片系受訪者董菊環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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