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最大城中村旧改 白石洲“深漂”何去何从

清晨,天色渐明,白石洲,一条条狭窄潮湿的巷道渐渐喧闹起来。狭小的店铺开门营业,上班族脚步匆匆,在这里蛰伏了一大片生存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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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中村里,从20元到70元不等的旅店成为很多外来客来到深圳时的第一站。

深圳高中生易少卿和樊树桐把大半个暑假都用在这里——两人钻在深圳最为知名的城中村白石洲和岗厦村,与居住在出租屋中的外来工进行了广泛接触,最终完成了一份上万字的《关于城中村改造后外来人口安置问题的调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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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洲遍布的杂乱电线。(刘国芳摄)

尽管面临拆建,但白石洲一切照旧。仅容一人通过的“握手楼”上,一捆捆电线从一个屋顶连接到另一个屋顶,墙面上密密麻麻贴满了招租小广告。居民在巷子里支起台球桌,卖水果的商贩支起摊子张罗生意。

面对深圳的高房价,城中村以相对低廉的租金给“漂”在深圳的人们一个安身立命之地,除去2000名左右的村民,这里居住着近15万外来人口。易少卿和樊树桐走在白石洲的街道上,见到的基本上都是租客。

为了逐步实现城市功能优化、产业结构升级,未来五年深圳城中村将迎来史上最大规模、最彻底的改造。但在易少卿看来,大多数人都只关注于城中村村民、政府和开发商之间的利益博弈,却很少把焦点放在这次改造影响最大的群体——租住在这里的外来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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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洲的窄巷深处,两家门店的夹缝之中,是一间“裁缝店”,两三平方米,只容得下一台缝纫机。一名中年女人坐在缝纫机前踩动着踏板,机器一阵阵忙碌的“哒哒”声,周而复始。

城中村在这个城市给人们以最低的成本开店营业,各种平民化的店铺摊位随处可见。易少卿和樊树桐拿着需要修补的裤子来到裁缝店里,和她攀谈起来。

被问起每月能挣多少钱时,中年女人脸上浮现出“痛苦夹杂着无奈”的神色,话也随之多了起来:“我若只做裁缝,哪里能活得下来!还找了份兼职,每月能挣1700多元,每天累到死,(两份工)加起来好的时候可以挣三四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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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洲的房屋景象。(刘国芳摄)

中年女人就住在白石洲村,家中有两个孩子在深圳上学,老大上大专,小儿子已经上了高中,两年前她从农村来到深圳就是为了打工供孩子们上学,在白石洲租了间“大”房子,有十三四平方米,每月房租1200元,而且每年还在涨。

“如果房租再涨下去,您最多能承受多少钱?”易少卿继续问道。“涨……”她低声喃喃道,“一千二三吧,再高真的没法活了……”本来想告诉她白石洲马上要拆迁改造,房租将会大涨,看着她茫然又无奈的神情,易少卿和樊树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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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了,一个年轻女子匆匆赶回了自己的“家”

住房问题也是不少应届毕业生的心头之痛,对很多在科技园工作的白领来说,想要住得近、价格又不高,只有白石洲这个选择。一位住在白石洲的江西女孩正在头痛找房的事情。“我租的是550元一个月的单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小窗户,厕所公用。我想换个环境好点的房子,在白石洲找了好久,小区房合租都要2300元一个月,对我这种每月只赚3000元的人来说,实在太贵了。”

据广东省教育厅公布的2015年高校毕业生就业质量报告显示,2015年深圳市就业的高校毕业生平均月薪为3502元,住房支出占比达65%。

白石洲是深圳最大的几个城中村之一,它拥有几乎深圳市区最集中最大规模的农民房,只有0.6平方公里的面积居住了约15万人。改造这一区域的计划始于2005年,2014年深圳政府部门标出了白石洲用于重新开发的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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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将近,一个男子从弄堂门口走过,弄堂外面是一片小广场,广场上有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

回不去的家乡

面对城中村旧改后房租的上涨,这些外来人口可承受的最大限度是多少?据调查统计,岗厦村外来人口最大接受的租金平均为每月1784元,每平方米60元左右。然而,据易少卿了解,改造后岗厦村的租金价格会接近周围小区的租金,达到每平方米每月80-90元。假如租金过高,绝大部分人会选择去原关外居住。

“如果在家乡能找到合适的就业机会他们早就回去了,然而回去就意味着失业。”樊树桐看到,城中村包含着外来打工者的梦想与追求,许多年过去了,有很多人只剩下对生活的无奈。

在走访中,二人遇到一位蹬着三轮车的中年男子,车上是刚回收的旧家电,汗水从他黝黑的沧桑的脸上淌下来。来到深圳十多年,没有学到什么技能,早已没了当年的踌躇满志,奋斗这么久,每月也就能挣六七千元,生意不好时只能挣三四千元。他说:“除了负担自己生活,每个月还要攒下2000块钱寄回老家,每年最多回去一次,只能这样为父母尽一点孝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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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西街是白石洲的最北端,在香山西街的北侧,就是一片待开发的空地,更远处则早已变成了高档的小区。地上残留的牡蛎壳告诉人们,这里曾经是一个小渔村,但随着“城市包围农村”,这里的每一个“村”最后都会随着城市发展的脚步被高楼大厦替代。

经过两个星期的走访调查,易少卿和樊树桐心中五味杂陈。“城中村改造固然对城市的长期发展有着不容置疑的好处,但低收入的外来人员却在这个过程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樊树桐表示,如果他们迁至关外居住,每天到市区工作要花费数个小时在往返途中,这无疑会对他们的生活和工作带来更大的负担。

“无论城市怎么发展都需要餐饮、零售等配套服务,这些居住在城中村的外来务工者对于城市是不可或缺的。”在易少卿看来,大部分居住在白石洲和岗厦村的外来人口从事第三产业,他们的集中离开可能会给深圳短期内带来劳动力的流失以及物价的上涨,低收入群体的权益得不到保障还可能会引发其他社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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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残疾的街头艺人刚刚在白石洲结束了一场演出,吃力的弯下腰表示谢幕。(田芳槐摄)

城市布局的新平衡

深圳大学法学院社会学系主任、社会学研究所所长易松国认为:“城中村的拆迁改造无疑会给外来务工者的工作生活带来影响,但是影响有多大还很难说。随着城市发展进程的加快,这些矛盾也会逐渐缓解。”易松国提及了一个“后城市化”理论,他认为:“城中村相当多的外来务工人员从事服务业,他们向关外迁移,他们的服务对象也将逐渐迁移至关外,城市的布局会形成新的平衡。”

在深圳房租急速上涨的环境下,合租成为年轻人应对高房租的对策,彼此能够分摊租金。但是在调查中,城中村里合租的比例并不高。“主要的原因是人们很难匹配到适合的合租对象。”易少卿想,能否通过建立互联网合租平台,租客可以在平台上根据各自的要求将个人信息进行匹配,寻找到理想的合租伙伴。同时,他也希望政府能通过补贴和加强登记备案等管理等手段来鼓励社会机构实施这一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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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洲的街头,一个修鞋、修自行车、修雨伞、修高压锅、换锁的“全能”开始营业。

“虽然这些观点还很稚嫩,但也是孩子们自己的思考。”身为父亲,易先学感到欣慰。这两位高三学生《关于城中村改造后外来人口安置问题的调查报告》虽然已初步成型,但易少卿和樊树桐计划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完善,希望能尽自己力量提出更科学有效的解决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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