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度嫌疑人》:兩個多小時的法學課

相比《如父如子》《海街日記》《比海更深》等片,《第三度嫌疑人》的確不太“是枝裕和”,但卻一如既往的“十分日本”。

《第三度嫌疑人》:两个多小时的法学课

《第三度嫌疑人》中國版海報

和友人開玩笑說,看是枝導演的《第三度嫌疑人》,有如上了堂兩個多小時的法學原理課,這堂課裡包含了“法的定義”、“法律程序”以及“死刑的適用”等。

就算片方如何宣稱電影是怎樣的震撼人心,但該片的確有點沉悶與拖沓。不過,好在電影還在本人的小趣味裡,因此倒也能夠忍耐。

把主線故事比作去掉推理成分的《嫌疑人X的獻身》未嘗不可,但這部電影在氣質上更像是日本江戶時代後期的名作《南總裡見八犬傳》,殺人犯三隅(役所廣司飾演)身上的武士道精神、被害人及其家屬身上的因果報應論,以及律師重盛(福山雅治飾演)身上的儒家仁義觀,都透著日本式的武家觀念,而其本質是一種源自東方的恥感文化。

《第三度嫌疑人》:两个多小时的法学课

因在片中飾演殺人犯三隅,役所廣司獲得第42屆報知映畫賞、第41屆日本電影學院獎等日本多個重要電影獎項的最佳男配角獎

想來該片在去年威尼斯電影節上鎩羽而歸,卻能在今年日本電影學院獎拿下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女配角在內的六項大獎,就在於東西方文化上的巨大差異。

西方式的罪感文化無法理解這種東方式的隱忍與成全,即便電影裡借用了十字架,但它的含義不是救贖,而是來自中國《水滸傳》裡的“替天行道”。

和是枝此前導演的作品一樣,本片枝蔓繁雜,如果有些支線情節能夠更為利索地減去,或許更好。不過。也許這恰是是枝導演有意為之的風格標識。

通過情節的推進,觀眾逐漸會對殺人犯三隅產生某種好感,也許還會希望他並非真兇。他符合古典文化裡所謂“義士”的定義。30年前在北海道犯下殺人案,就有種“為民除害”的意味,因為他當年殺的是放高利貸討債的人,按照辦案警察的說法,被害人攪得四鄰八舍不得安寧。

如今,三隅出獄後又把食品廠老闆殺了。這個喜歡收留刑滿釋放人員的廠長,並非是在做善事,而是因為這些有前科的人,工錢便宜,而且好控制。而廠長和他媳婦都幹著使用過期麵粉的勾當。更可惡的是,他姦淫自己的女兒。

三隅的殺人有正當性嗎?電影裡不聲不響地拋出問題,但卻看不到答案。緊跟著這個問題的,是另一個更為宏大的問題——誰能判定他人的生死?似乎在電影裡,這個問題有答案,但也許並沒有。

《第三度嫌疑人》:两个多小时的法学课

福山雅治飾演律師重盛,他試圖找到真相

電影裡泛泛地引述了西方有關廢除死刑的幾種理論,即“以暴制暴”的野蠻性,上帝的最後審判權等,然而觀眾又分明能夠感受到本片主創者對於這些理論的不屑。暴力機關似乎應該保有死刑作為伸張正義的終極權利,那麼其中又產生一個悖論,如果法律體制無法保證正義的伸張,私刑是否是可行的?

程序正義是種機制,卻終究是要靠人來實現的,而人不是機器,各自有著私心。三隅的律師團隊很早就發現一件事,這位辯護對象的供詞每次都會發生變化。他好像會讀心術,每次訴說著別人想要得到的答案。從警察到檢察官再到法官,還有法院外的媒體,各方都在進行著“有罪推定”,因為那樣最省事,也最符合多數人的預期。這種預期便是,有些人生來就是殺人犯,屬於孃胎裡帶的,一輩子改不了。

用電影裡的話來說,這就像是“盲人摸象”的故事,每個人都從自己的角度出發看問題,都認為自己找到了事實的真相。但所謂的真相到底如何,無人去深究。比如審理此案的法官,當三隅在庭上翻供,他並沒有想要發回重審,而是堅持原庭繼續審理,給出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說“如此能夠更加經濟”,實質上他不想讓自己的審結率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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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枝裕和(右)與福山雅治在片場

做紀錄片出身的是枝裕和說,《第三度嫌疑人》的靈感來自於監獄犯人的真實境況。一些刑期結束的前科者由於無法適應重返社會的生活,希望回到監獄,不僅保障了基本生活吃住,在精神上也更輕鬆。於是第二次的犯罪有些是故意為之,有些是替人頂罪,有時根本不存在。

就在看這部電影前,我看到一則日本社會新聞,說的是在日本年長者犯罪率激增的問題。微薄的退休金讓他們無法過活,而被關在監獄裡三餐無憂。現實與影像有時就是那樣的弔詭,這讓我很期待是枝導演的新作《小偷家族》,看故事簡介說,該片講述一個看似普通的家庭,靠犯罪維持家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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