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技
馮偉山
一大早,盧憨家的門前就停了兩輛車。一輛是警車,還有一輛寫著什麼電視臺字樣的車。派出所的老黃正在敲門,他的旁邊是幾個拿著話筒和扛著攝像機的人。村裡有人見了,覺得蹊蹺,就圍上來看熱鬧。等盧憨擦著眼屎把門打開,看熱鬧的竟聚了一大堆。
大夥兒議論紛紛,說這小子終於犯事了,看這陣勢事兒還不小。
是呀,別看他平時不言不語,幹起壞事來比誰也厲害!
······
老黃狠狠瞪了了大夥兒一眼,說都閉嘴吧,你們咋知道人家犯事了?
大夥兒就閉了嘴,可肚子裡還疑惑著,都梗著脖子想往院子裡擠。
盧憨笑了笑,把他們讓到了院子裡。
這下,看熱鬧的村裡人可懵了。這個憨裡憨氣的傢伙原來叫盧立群呀,這麼些年大人孩子都叫他盧憨呢。至於給他拍電視就更覺邪乎了,盧憨父親早亡,一直和一個精神不好的母親生活,日子過得緊巴,都快三十了,還光棍一根。平日除了種點責任田,就關門在家裡窩著,見了人臉紅脖子粗地勉強點點頭。就這麼個人也能上電視,真給盧村丟大臉了。
小院裡很潔淨,除了一棵大槐樹,就是矮牆下一叢叢的草本茉莉花,顏色各異,為小院增色不少。
姑娘說,盧大哥,你不介意當眾展示一下你倒立的絕技吧?
盧憨有些不好意思,說只是、只是我練得不好,你們可別笑話呀。
我們相信你挺棒的。老黃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盧憨走到老槐樹下,提了提褲子,一個倒立,雙腿就穩穩地貼到了樹幹上。緊接著兩腿一分,雙手撐著地面向前慢慢移動,邊移動雙腿邊做著各種動作,什麼“白鶴亮翅”、“一柱擎天”、“彎弓射月”,每個動作都惟妙惟肖,剛柔相濟。在場的人都看呆了,好久,掌聲才一個勁地響起來。這時,盧憨的雙手觸地變成了單手觸地,騰出的那隻手朝大夥兒揮了揮,就叉在了腰上。一院子的人正看得起勁,突然他的那隻手也脫離了地面,腦袋直直地紮下來。圍觀的人都驚得張大了嘴巴,生怕盧憨的腦袋開了花。就在盧憨腦袋觸地的一剎那,他竟把雙手放到胸前鼓起掌來,兩腿還在半空做著動作。哎呀,這傢伙平時蔫巴巴地,沒想到還有這招呀,絕了!村裡人鼓掌歸鼓掌,心裡還是有些嫉妒。
一套動作下來,盧憨的臉上也有了細細的汗珠。稍事休息,他又即興表演了頭頂在桌子上倒立,並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香菸點燃,飄飄嫋嫋的煙霧中,他一臉的愜意。突然,他把菸頭一吐,身子一個魚躍,就穩穩地坐在了地上,且雙腿交叉,雙手在胸前合十,嘴裡唸了聲“阿彌陀佛”。瞬間,喝彩聲、鼓掌聲把小院塞得滿滿當當。
姑娘把話筒舉到盧憨面前,說你是怎麼煉成這絕佳技藝的?
盧憨吭哧了半天,說為了俺娘唄。
為了你娘?主持人和大夥兒都愣了。
我十幾歲時很頑皮,經常在院子裡翻跟頭和倒立。有一次,我倒立時看見我娘瞅著我笑呢。娘精神不好,我很少見她笑過,看來她是喜歡看倒立。我又倒立了幾次觀察她,她都認真地看著,笑得也開心,打那我就下決心天天倒立給娘看。這不,眨眼十幾年了。說完,盧憨用手一指房門口。看,我娘剛才看我練倒立,還滿臉歡喜呢。
大夥兒回頭望去,攝像機的鏡頭也跟了過去。低矮破敗的房門前,一個瘦弱的老女人在暖暖的陽光下正朝這張望,嘴巴微微張著,臉上堆滿了笑。
近年開始嘗試短中篇創作,已在《陽光》《天津文學》《章回小說》《延河》《佛山文藝》《歲月》《雪蓮》《青年作家》等雜誌發表作品數十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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