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是寂寞的伴侶
這世界菸民有多少，我想誰也無法考證。煙盒上寫得清楚明白，吸菸有害健康。為何煙還能深受菸民的青睞？我始終想不明白。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戲言菸民朋友，燒的是煙，抽的是寂寞。因為我覺得除此之外，實在找不到他們愛煙的理由。
我一直無法忍受煙的辛辣，這種味道輕則刺激得我眼睛發澀、喉嚨發癢，嚴重時還會引發劇烈的咳嗽，甚至是頭暈目眩。久而久之，我由最初生理上的牴觸逐漸演變到心理上也很排斥。
兒時，高大的父親並不抽菸，他說尼古丁害人，沒必要花錢去燒自己的肺。他不但自己不抽，還一再告誡堂兄們一定要遠離煙的誘惑。父親的告誡似乎並無多少成效，因為幾個堂兄後來都是很地道的菸民。
先生最初也是愛煙的，愛煙的理由簡單而又充分，煙是人們情感交流的催化劑。我想這也許是眾多男人愛煙的最佳理由吧。生活在世間，誰也不能讓自己獨立於紅塵之外。一支菸能瞬間拉近彼此的關係，如此奇特的功效除了煙之外，恐怕別無他物吧？九八年春節，一家人逛中山陵。先生犯了煙癮，顧不得形象，急匆匆從口袋裡摸出一支點上。兒子在一旁小聲嘟噥說他是唯一的菸民，弄得先生很是尷尬，他瞅瞅四周，不得已將剛剛點燃的煙摁滅扔進了垃圾桶，發狠地朝裡面吐了口唾沫後轉身離開，那神情讓人忍俊不禁。再後來，也許是覺得抽菸確實沒啥好處，慢慢地也就遠離了煙。
雖然我排斥煙的味道，有時卻很願意欣賞某些菸民抽菸的姿態。手指間夾著一支即將燃盡的煙，目光深邃凝視遠方，仿若思想者一般。菸民之意不在煙，應該說是菸民的最高境界了。
中學時，班主任常用發黃的手指夾著劣質香菸。指間燃著一點灼紅，他深吸一口後，眯縫著雙眼，輕輕吐出一個個菸圈。那一刻，他的神情特別柔和，蠟黃的臉上也有了幾分生氣，似乎所有的愁苦都隨著煙霧飄散了，彷彿讓蒼涼的心找到了靜謐的歸宿。世間的一切也許此刻都已靜止，只有絲絲縷縷的煙霧繚繞瀰漫，擁堵的心房有了一點空曠。那時，我以為煙是極好的東西。因為煙帶給他的是一份難得的灑脫與沉穩。
女人抽菸，比男人多了份優雅，更多了份神秘。看女人抽菸，總不由想起影視劇裡的女間諜。幽暗的角落，纖長的手指夾了菸捲，徐徐地吐出一個個圓圓的菸圈，那份冷豔妖嬈在輕飄的煙霧裡盡顯，足以讓世俗的男人銷魂。看女人抽菸，更易讓人想起淪落風塵的女子。微仰著頭，腥紅的唇一張一翕，便有乳白色的煙霧騰騰昇起，修飾過的手指不經意輕彈菸灰，似乎不堪的往事煩憂也被輕輕彈走，煙霧裡的眼空洞冷漠，寫著一份輕佻的無所謂。
菸民不分男女，不分老幼，自然也不分職業貴賤。我常見靠在水泥杆上等待做工的男人，籠著雙手，旁若無人地吞雲吐霧，一明一暗的煙火，映著一臉的愜意與滿足，那神情彷彿堪比神仙。
煙也是落魄文人的寵兒。煞費苦心堆砌的文字無人問津，文字便成了雞肋。於是，在哀怨憤懣之後，從煙霧裡去尋求一份自信與平衡，因為他們懂得唯有這份自信與平衡才是他們堅持的恆久動力。
煙或許真的是寂寞的伴侶吧，抑或者煙本身就是一種沉淪。在煩憂的塵世裡用煙去打造一份內心的寧靜，在寂寞的午夜，用煙去驅散心底的寒冷，看煙霧輕揚升騰，醉心或明或滅的那點灼紅，於痴迷中灼傷了手指，灼疼了心。
看人抽菸久了，竟覺得，人生亦然如煙。男人也好，女人也罷，誰又能逃離時光之火的焚燒呢？
（2012.1.31.1304字）
袁玉芳，女，湖北省作協會員，武漢文藝家志願團團員，2015年度武漢作家協會“優秀會員”；江山文學網春花秋月社團名譽社長，江山文學優秀社長、江山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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