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區,消失的不僅僅是人類的蹤跡

完美

不是不能再加上什麼

而是不能再去掉什麼

無人區,消失的不僅僅是人類的蹤跡

絲綢之路行程的第三天,入夜之後驅車穿行在一個人煙稀少的小鎮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經歷。

我曾經在12年的最後一個夜晚獨自沿著龍樓的海岸線路過一片荒廢的度假別墅群;曾經在13年的第一個夜晚獨自穿行在張燈結綵卻空無一人的海濱度假村;曾經為了看海上日出作為當晚唯一的宿客住進尚在裝修未正式營業的小旅館;曾經,為了以上帝的視角觀察人類的夜市而坐上飛離昆明的最後一趟航班……

每一次獨闖“無人區”般的經歷,那麼相似,又全然不同。

無人區,消失的不僅僅是人類的蹤跡

進入柴達木盆地的第一天入夜之後,我們駛離茶德高速拐進了盆地中央的一個小鎮——大柴旦,我們當晚下榻的地方。

不記得是怎麼回事了,那晚餐後送我們到旅館的,不是一直陪著我們的大馬哥,而是漢人小黃師傅(大馬哥是回族人)。

更“巧”的是,比我們年齡還小的小黃師父偏還迷了路,帶著我們在那個真正意義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涼小鎮上轉來轉去,卻使得我有更多的時間體會這種熟悉又陌生的經歷。

萌萌賤賤的小黃師父一路上跟開朗健談的靈子在開著玩笑,為免大馬哥擔心而善意地說著已經抵達旅館的謊言。其他人也笑鬧著,偶爾調侃幾分鐘前才認識的小黃師父。我藉由著感冒嗓子疼(這是真的),帶著口罩安靜地坐在後座角落裡,默默感受著車窗外更深的靜。

每隔50米一盞左右錯開的路燈在空無一人的兩車道水泥路上徒勞地亮著,被車前燈照亮的10米路面空無一物,路旁偶爾幾個亮著的門窗一閃而逝。

奇怪,竟不記得,那一夜是否繁星滿天,還是漆黑一片;竟也不記得,那一晚的風是否寒冷徹骨,還是涼如撫水。

只記得那種靜,靜到彷彿海倫凱特摸著喉嚨發聲,耳聾的貝多芬創作交響曲,心意相通的二人憑藉眼神交流著心事。

那是我對無人區的第一印象。

那天一晚無話,麻煩的只有我加重的感冒病情。第二天清晨,我們便離開大柴旦,沿著柳格高速駛入柴達木盆地真正意義上的無人區。

無人區,消失的不僅僅是人類的蹤跡

完美,不是不能再加上什麼,而是不能再去掉什麼。

大馬哥說,除了中途夜宿的大柴旦,其他都是大片大片的無人區。

在穿越柴達木盆地無人區的柳格高速上,周圍的景色一路都在做減法。遠去了大柴旦小鎮低矮錯落的房屋,遠去了同行的其他旅車,遠去了藏區放牧的犛牛與綿羊,甚至連荒原上生長的梭梭與紅砂都少了。

無人區減去的,不僅僅是人類的痕跡,而似乎摒棄了一切生命體,——灰藍無雲的天空抹除了飛鳥,褐黃厚重的土地抹除了走獸,連前一天隨處可見的梭梭也消失了痕跡,只留下難得一見的幾株紅砂枯死在這絕對的靜寂中。

我們,這群貿然闖入者徒勞地製造出的一點點喧鬧很快泯滅,我們身上衣裳的色彩迅速褪色,我們身體裡的血液——作為這個時空裡唯一的水分——似乎也在以沸騰的速度被風乾。

這是一種由外而內的征服。

所有的感官都變得空前麻木,人性的美醜、現實的溫暖與殘酷根本無法找到立足的座標,就連生命本能的殘暴與慾望都可以簡化為一陣連黃土都帶不起的風。

而理性,冰冷精確如上滿發條的鐘表般客觀的存在,也被映襯得如此虛無。

無人區與我前一年去過大海子不同,這種空是純粹的,只有空,沒有靈。

無人區,消失的不僅僅是人類的蹤跡

這裡隔絕塵世,卻並非鬼神之界。這裡的完美來自一種近乎殘暴的剝削,抱著一種深思熟慮的蔑視,決定拋棄世間一切物質與性靈,去完成一種無可定義卻深刻非常的否認。

無人區用從大爆炸之前的宇宙裡挖掘出來的空,去詮釋所有的恆星燃盡之後宇宙的終極命運。無所謂終點與起點,無人區本身囚禁於連綿的山脈與無盡的天宇割裂出來的環,彷彿經歷了幾世的糾纏之後最終的涅槃。

沒有見過完美,怎麼能看出缺憾?沒有團遊的熱鬧,如何體會無人區的孤獨?若不曾嚐遍酸甜苦辣,又怎知平淡之味?有正必定要有負,有陽必定要有陰。

所有狂歡都是無盡寂寞的堆疊,所有死寂都是喧鬧焚燒剩下的灰燼,所有恨都是愛無法完成的代償,所有過分執著的追求都是對反面的徹底逃避。人類總是藉由事物的反面去理解事物的本質。

可笑的是,人們終其一生都在尋找生命的意義,卻對死亡一無所知。

末秋的柴達木盆地,無人區裡枯萎的紅砂散播出膠著的死訊,從生命的反面早於我們這行人類率先參悟了生命的真諦;只可惜,西北凜冽的狂風竟吹不散,衝破地平線的柳格高速也帶不走,領悟只留在無人區。

而今日,當我坐在充斥著感官刺激的城市一個微不足道的細胞中,用mbp柔軟的鍵盤敲下這些文字,糾纏於現世的慾望而無法了結,當初的領悟早已不知所蹤。

無人區,消失的不僅僅是人類的蹤跡

記憶中依然清晰的,只有鋪滿整片無人區死寂的濃郁體味,空曠如外太空廣袤荒原的粗糙觸覺,那一整條了無缺憾的地平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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