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雲也在,你還在不在?

風在,雲也在,你還在不在?​​當我風塵僕僕趕到這個小鎮的時候,已是下午五點多了。傍晚的太陽就如同想開小差的士兵,正忙不迭要快快溜走,空氣依然是透明的,能見度頗高,天空勻淨澄藍,看不到多少雲彩,瞌睡了多時的山風正在打呵欠,緩緩地舒展著腰身,用不了多久,一切都會變得冷冰冰的了,在這兒,它就是夜的統治者,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這兒是座小站,片刻的喧譁之後,重又變得冷清起來。我緊緊風衣,快步向山腳下很顯眼的白色建築群走去,想來此時或許能見得到陳風。

風華少兒足球訓練基地。大大的門牌映入眼簾,風華,很好聽的名字。在人聲鼎沸的大操場上,我捉住一個小男孩問道:“陳風教練在嗎?”小孩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清脆的童音道:“陳教練的辦公室在頂樓拐角處,姐姐去那兒找找看。”“曉得了,謝謝你啊。”

沒有電梯,慢慢地爬到頂樓,在標識著辦公室字樣的房間前停了下來,門是虛掩的,有燈光輕輕洩了出來,以手扣門,沒有迴音。遲疑了一下,我推開門走了進去,不大的房間內放了一張書桌,幾把木椅,牆壁上則貼滿了毛筆字書寫的訓練計劃及規章制度,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半面的牆上,重重疊疊掛滿了亮閃閃的獎牌,金燦燦奪人眼目,我閒閒地在桌前坐下,隨手抽出一份雜誌翻看,都快看完了,陳風還沒有回來,我不耐煩地站了起來,拉開厚重的窗簾向外張望,事先一點預感都沒有,我幾乎石化,它就那麼靜靜地出現在我眼前——一株盈翠欲滴的文竹,輕柔似煙,飄逸如雲!我下意識地以手輕撫,驀地有兩行字從腦海一閃而過:我是文弱的,我也是堅強的。我差點兒驚跳起來,但也很快鎮定下來。就在這當兒,我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響,好象有人來了,我迅速轉回身來,卻是陳風驚立在門口,他懷裡抱了個足球,一件半新不舊的外套斜斜搭在肩上,臉上是極複雜的表情,恍若見到了天外來客一般,我大樂,叫道:“真地不認得我了?”跌跌撞撞衝到他面前,仰起臉兒嘻嘻地笑,陳風隨手將球拋向門後,雙手卡住我旋轉開來,激動地嚷嚷:“雲箏,真地是你麼?”我亦是又笑又叫,氣都喘不上來了,眼睛一下子就溼潤了,很多年以前,陳風常常逗一個小女孩頑,將她高高舉起不停地打轉兒,女孩既緊張又興奮,攥著稚嫩的小拳頭不斷地錘打他,那個小女孩就是我。陳風放下我,稀奇地左看右看,嘴裡還不住地說:“象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真叫人不敢相信。”“你不敢相信的事兒多著呢。怎麼樣?過得還好吧。”“當然不如你雲遊四方來得快活,不過呢,這人吧,有時還真有必要停下來,看看山,看看水,看看雲彩什麼的,”“喲喲喲,”我打斷他“什麼時候學會這種調調了,你的意思不就是說滾石不生苔最好,偶爾生一下也不錯的了。”“隨你去說了,反正我也說不過你,張牙舞爪,討人嫌的很。”我一點都不惱,賤賤地問:“可秉燭夜談乎?”他笑著看了我一眼,說:“我是有很多話要跟你談。不過,我想你現在最需要的是去休息一下,就住體委招待所,我去安排?”我無可不可地答應了,隨他走了出來。

夜暮已然降臨了,淡藍的天幕如同水洗過一般,亮得澄澈,月明星稀,稀疏的幾粒星星怕冷似的眨著眼;遠處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沖淡了夜的涼意。不知為什麼,腦海裡突然浮出這樣一幅場景:在一間亮著桔黃色燈光的小屋裡,我正偎著一爐熊熊的炭火,抱了本書打盹……好沒品!我暗罵自己。“雲箏,成個家吧!一個女孩子……”走在身邊的陳風忽然發問,“算了,不要再煩我了,”我苦惱地說,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緣份的事是求也求不來的,我很早就知道了,沒有人能適應我的。”“你也應該試著去適應別人呀,傻丫頭,聽我一句吧,個性不要太強了。”“噯,我好心好意來看你,不要老想著教訓我,好不好嘛!好為人師……”“好好好,就當我什麼都沒說,行了吧?雲箏,還記得你第一次來這兒的那個季節嗎?唉,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時間過得好快啊。”陳風無限感慨。沉默了一會兒,“畢竟你的成績是看得見的,教書育人呵!不象我鴻飛無痕。”“天空沒有鳥的翅膀,而你已飛過,切,是誰嘴硬來著?傷感了吧?”“誰傷感了?只不過說說罷了。替你傷感,可不可以?”夜色下仍能清楚感覺到他神情中的無奈。“嗚!這兒的風怎地這麼大,別是那誰在搗鬼吧?”我一邊學風叫,一邊東張西望,大驚小怪地追著陳風問。陳風朗聲大笑,歎服道:“雲箏一點都沒變,很好,我真地有些——感動。”“這麼就容易感動的人小心上當受騙哦。”我挖苦地說,才不怕他生氣呢。果然,陳風哇哇怪叫,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我陳風象個容易動感情的人嗎?老實講,如果我不是一個非常有理智的人啊,早就把你丟到山上喂老虎了。想想從前的事,我就……”“別嚇我,山上根本就沒有老虎的,再說了,你也不是什麼好人,哼哼。”我急急地打斷他的話,不肯讓他再說下去。陳風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似乎不經意地問道:“見到過高宇嗎?”“見過,”我答得飛快,“電視上。”“程立雪嫁到香港去了,知道嗎?”“那又怎樣?”“不怎樣。”陳風說話時有些吞吞吐吐,我心中暗暗好笑。將我安排妥當,陳教練臨走時好象下了很大決心絲的,說:“最近高宇可能會來。”“他來他的,關我什麼事?”我嗤之以鼻。

第二天早上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了。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支離破碎的夢,恍惚只記得夢中有一枝滴翠的文竹,它不停地對我說​:我是文弱的,,我也是堅強的。

我的情緒被這個夢攪得很低落,坐在窗前發呆,也不知過了多久,“篤篤”的敲門聲響了起來,陳風戲謔的說話聲傳來“好懶的丫頭,起床了!”我笑著打開門,陳風容光煥發地走了進來,樂呵呵的。“中大獎了?這麼高興!”我疑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亂七八糟地嚷,根本沒我說話的地兒,“小姑奶奶,現在請你跟我去接站,拜託快點,時間到了,甭問是誰了,去了不就知道了!”我被他拖著風一般跑到了街上,小鎮停車時間很短,當我們趕到時,火車已鳴著長笛遠去了。下車的人群還沒有分散開去,亂糟糟的。陳風顯得很緊張,嘴裡還在不停地嘀咕:“怎地看不見他,別是坐過站了吧?”我冷笑道:“是不是來接高宇?呶,前面買東西的那位不是麼?”“啊,真地是他!高宇,高宇!”他大聲喊了起來,沒忘記對我匆匆囑咐道:“對不起,雲箏!拜託千萬千萬別耍小孩子脾氣。”“放心!我沒有那麼小氣。”我哼了一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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