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覽天下奇聞異事:射工

飽覽天下奇聞異事:射工

清朝雍正年間,湖南懷化屬下麻陽縣有個小鎮,鎮子不大,卻有一個讓鄉人自豪的古蹟,是鎮上的一座道觀。

那座道觀名叫朝陽觀,曾經是座大觀。但明末天下大亂時,朝陽觀被亂兵燒燬了大半,後來有個邱姓道士四處化緣集資重修,才算稍稍恢復舊觀,但規模小了很多,鐘樓裡的大銅鐘也不見了,倒是鐘樓頂上的一顆銅鑄的定風珠尚在,雖然年深日久,仍是鋥明瓦亮,離得老遠便能看到。

定風珠有孔,風吹過便“嗚嗚”作響,但近些日子時常有人會聽得那鐘樓上發出鏗然一聲,這聲音風是吹不出來的,於是有人傳說道觀定有靈異,香火也因此漸旺。

在那道觀外,長年擺了個麵攤。有一天,攤主正在忙著,看到有個相熟的腳伕急急走過,一臉焦急,便叫了他一聲,問他發生什麼事了。

腳伕嘆了口氣,說他前兩天趕了貨回來,走過一個牌坊時,忽聽得驢子一聲慘叫,倒在了地上。腳伕大吃一驚,忙去查看,見驢腹上有個小孔,正在汩汩冒血,不知是何緣故。

驢子傷了也只能回家將養,本來腳伕覺得傷口並不算大,養個幾天就會好。哪知過了兩天,這驢子已是奄奄一息,草料也一口都不吃了,腹部卻越來越大。腳伕無可奈何,心想若不趁著這驢子活著時宰了扒皮吃肉,只怕雞飛蛋打一場空,因此才急著要去找屠夫,哪知屠夫偏偏這時候出了門,他實在是沒了主意。

腳伕正說著,邊上一個吃麵的客人忽道:“朋友,你那驢子受傷時,是不是聽到有人在吹笛?”這人一口的江西話,腳伕聽了連連點頭道:“對啊,是聽到吹笛的聲音,但周圍沒見人。”

那江西人忽地一下站起來,道:“快帶我過去。現在天冷,又沒過三朝,你那驢子說不定還有救。只不過……”

聽得還有救,腳伕又驚又喜,見那人慾言又止,心想多半是討要醫錢。可自覺家徒四壁,也付不出醫錢,正在躊躇,那攤主道:“老哥,你能救的話,醫錢我幫他給好了,不知要多少?”

江西人一笑道:“扶危濟困,那是走江湖之人的本分,我不是為醫錢,而是這位腳伕大哥定然遇到了射工。”

射工之名,這些人都聞所未聞,忙問江西人是怎麼一回事。

江西人說射工本是一種小蟲,長著一條很長的舌頭,能捲成筒狀。這射工口中常含著一粒沙子,有什麼獵物從射工面前經過,它便將沙子射出,哪怕射中的只是人影,也能讓人大病一場。一旦射入人腹中,這石頭見血即長,馬上就長成一大塊。

那驢子奄奄一息,肚腹變得很大,定是被射工將沙子射入腹中了。現在剛剛兩天,石頭應該還不曾充滿驢腹,若再多一天,那就無藥可救了。邊上吃麵的人聽得有這奇事,紛紛過去看熱鬧,連那攤主也收了攤一塊兒去了。

一到腳伕家中,只見驢子已倒在地上,只剩下抽搐了。江西人摸了摸驢腹,說:“果然如此。”說著解開身邊的一個皮囊,從中取出一些麻沸散,用溫水化開了灌入驢子口中。接著取出一把小刀片,將驢腹割開了個口子,伸手進去摸著,果然拿出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來,道:“長這麼大了,幸好取得及時。”

說罷,他又取出一根針,穿上了羊腸線,將驢腹的傷口縫了起來。等他縫好了傷口,又用溫水將驢腹的血跡擦淨,讓腳伕弄了一束稻草來紮成個小捆,又灑上些藥粉後點燃,這稻草捆冒出了極濃的煙,吹入驢子鼻孔,這頭看似已無氣息的驢子一下翻身起來,雖然還有些委頓,但顯然死不了,本來碩大的肚腹也平復如常。

腳伕見此情形,連連道謝,旁人也看得驚歎不已。那江西人將那塊石頭交給腳伕說,這石頭名謂“驢寶”,有清熱化瘀之效,可以入藥,賣給藥鋪也能值幾個錢。

腳伕聽說還能值點錢,便要送給江西人,但那江西人搖了搖頭道:“江湖中人,錢財無用。驢子還算好治,但那射工還在,只怕還會有人遭殃。”眾人一聽便問道:“不能除掉這射工嗎?”

江西人道:“射工是種上了譜的毒蟲,這種蟲子有個趨光又畏光的稟性,如果是太陽光照著必不肯出,但見到鏡光卻又趨之若鶩。我見貴處這顆定風珠如此明亮,定是此物將射工引來,巢於那珠內。不將那定風珠取下,只怕還會有後患。只怕觀主不願。”

圍觀眾人中有個鄉紳,見江西人救了驢子後分文不取,大為敬佩,又聽他說毒蟲巢於定風珠中,便道:“怪不得那定風珠近來時常有聲,原來是出了毒蟲,我們還以為是道觀有什麼靈異呢?這是為民除害的好事,邱道長不會回絕。”

於是眾人來到朝陽觀,邱道長卻不在觀中,只有他的徒弟在。徒弟見這許多人湧來要取定風珠,他也不敢說不行,只說定風珠在塔頂,一時找不到如此長的梯子。

那江西人道:“不必如此麻煩。”他要了兩根大毛竹,綁在一起後靠在塔邊,就沿著毛竹攀援而上。一上塔頂,便掏出一個黑布袋罩住了定風珠,又沿竹竿攀下。

旁人見他身輕如燕,都是目瞪口呆,再看那定風珠裹在黑布袋裡,仍然不時發出錚錚響聲。江西人說那射工不見了光,無法脫困。只是毒蟲未死,必須馬上帶去煉化,此地不能久留,便謝絕了鎮上要宴請他的好意,揚長而去。眾人見這江西人飄然而去,無不敬佩,說此人不愧是高士。

江西人走了第二天,邱道長便回來了。他一回來便見定風珠不見了,急得臉色煞白,聽徒弟說了此事,更是捶胸頓足道:“糟了糟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隨即便生了一場大病,過了兩三個月就過世了。

過世前,他跟徒弟明說了此事。原來射工一蟲,晉代張華的《博物志》中有載,“江南山溪中有射工蟲,甲蟲之類也,長一二寸,口中有弩形,以氣射人影,隨所著處發瘡,不治則殺人。”實是一種傳說中的毒蟲,世上並無此物。

腳伕的毛驢本就生有驢寶,這東西其實就是結石,雖然難得,但並不稀奇,而且是長年生成,絕非兩天裡就長得出來的。驢子受傷,無疑是那江西人暗中乾的,為的就是定風珠。

這定風珠乃是明時暹羅國進貢的風磨銅所鑄,不會生銅綠,被風越吹越亮。邱道長重修道觀後,覺得香火不夠旺,便偷偷在定風珠中加了個鐘舌,風一吹便有響動,讓人覺得道觀有靈異。誰知被那江西人利用,趁著自己外出前來盜寶,滿鎮的人還當他是個好人。

聽得邱道長說了此事前因後果後,徒弟目瞪口呆,心想鎮子很偏僻,若不是邱道長想出這等主意,江西人只怕一輩子也不知道朝陽觀有這風磨銅定風珠。世上之事,果然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轉自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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