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
韓治科
常常在攝影師的鏡頭裡和畫家的筆下看見葫蘆，也經常見到上面刻上字畫的乾枯葫蘆，我常常被她可愛而神奇的樣子所吸引，但是真正鮮活的葫蘆卻一直無緣見到。
大學畢業後，我參加了國家的首批特崗教師計劃，到離固城有一百多里地的中壩鄉當老師。一年秋季，我見到了朋友拿了一個剛摘的綠葫蘆，嫩嫩的，綠綠的，樣子尤為可愛，拽過葫蘆，內心竟然莫名的激動，就像是看見了久別的孩子。看到我傻傻的樣子，朋友笑著告訴我，只要來年把葫蘆肚子裡的籽種下，就會長出一株葫蘆樹，結出好多小葫蘆。我大喜過望，想到今後可以和心愛的葫蘆朝夕相伴、長相廝守，內心激動莫名。
冬季那樣漫長，北風呼嘯，冰天雪地，到處光禿禿的，所有的生命都裹著身子，沒有誰敢伸出腦袋試探一下如鋼刀一樣肆虐的狂風。然而，嚴冬終究是要過去的，天氣一天天地變地暖和，等到清明過後，我覺得是時候種下葫蘆了。思量再三，我決定把它種在花盆，放在院子裡。於是就領上三歲的女兒，弄來了一盆肥沃些的土，把種子種下。女兒好奇的問葫蘆是什麼樣的的，我在地上畫了個葫蘆的樣子，她高興地歡呼，說她就要兩個，還籌劃著要送鄰居家的小朋友一個。
後來我就去學校了，等一週後回家，我想葫蘆應該出土了，便迫不及待地去看。然而花盆裡的土就像乾渴的嘴唇，裂開了一道道傷痕，絲毫沒有葫蘆的影子，我驚呆了，內心愧疚不已，覺得自己就是儈子手，是我謀殺了它，不禁嘆息了好久。可是我並沒有完全失望，還是往花盆裡倒了一些水，希望會有奇蹟發生。
又是一禮拜後回家，葫蘆竟然長出來了， 拇指那麼高，有兩片枯黃的葉子，就像大病初癒的病人，我想她是專門來給我希望的。我激動不已，我知道它在黑暗的地下付出了太多的艱辛，她是用自己稚嫩的手臂挪開壓在頭上的泥土才看見太陽的。我喊來女兒，告訴她我們一起親手種的葫蘆長出來了，女兒也很高興，問我葫蘆長在哪裡，我苦笑著告訴她，等到了葫蘆長大了就會有自己的孩子。
離開固城老家，我常常想，我小小的葫蘆會不會渴死？我緊張不已，但轉念一想，我曾把我的葫蘆安頓給女兒，她會把自己喝剩的水餵給葫蘆，心裡突然開朗多了。又想起我曾說過葫蘆長大了就會結出小葫蘆，女兒會不會嫌葫蘆長得太慢而“拔苗助長”？這時，我又惴惴不安。一場暴雨過後，我就想它有沒有被沖壞？太陽毒辣辣地照曬時，我會想她會不會被曬死？晚上躺在床上，我常常擔心明天會是一個怎樣的天氣？
再後來，我到縣城工作了，雖然離老家固城近了些，但工作卻很忙碌，我差不多有一個月時間沒有回家。我可愛的葫蘆沒有給我第二次奇蹟，花盆裡只留下了一點幼小葫蘆的乾枯軀體，她死了，我不忍心把這個殘酷的現實告訴女兒，就說葫蘆長大了，結出了許多可愛的小葫蘆，但被一個很喜歡很喜歡葫蘆的叔叔偷偷拿走了。
女兒憤憤地說，我也很喜歡很喜歡啊，他為什麼拿走？
我說，你還小，照顧不了葫蘆，我又忙，照顧不上葫蘆。那個很喜歡很喜歡葫蘆的叔叔拿走，他會把葫蘆照顧的很好很好的。
女兒說，那些小葫蘆是不是也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說是的，葫蘆一家人丁興旺，子孫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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