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永烈:尋根

葉永烈:尋根

我聽說一個葉落歸根故事:2014年,一位中國臺灣地區九旬老兵在病重時希望回到海峽彼岸的故鄉。大陸家鄉的他的孫子花20萬元人民幣申請了臺灣中興航空公司的急救包機,終於使爺爺含笑在老家離開人世。老兵的故鄉,是甌江邊上的小村,名喚項浦埭,屬於溫州樂清柳市鎮。樂清是溫州市下屬的縣級市。

項浦埭村對我來說,既熟悉又陌生。說熟悉,因為我的父親也出生在這個江畔漁村,我六七歲時隨父親去過那裡,在祖屋住過幾天;說陌生,因為我已經七十多年未曾返梓。

我出生在溫州市中心。一次次從上海回到溫州,卻沒有去項浦埭,因為項浦埭相當偏僻,交通不便。當年父親帶我乘坐舴艋舟橫渡甌江來到那裡,如今甌江上已經鮮見那樣尖尖的小木船了。

在講座之餘,我期望到項浦埭村作一次尋根問祖之旅。友人駕車陪我從樂清市區前往項浦埭村。轎車途經柳市鎮的時候,我看到一座座大樓上掛著某某電器集團的牌子,這裡已經成了低壓電器的生產基地。柳市街道寬廣,宛如大城市的街區。在街旁一家商店上方,我見到寫著“無人超市”字樣。

行車半個多小時,途經七里港鎮。在我的印象中,那裡原本是一個普普通通小村莊,眼下矗立著一個個高大的吊車,碼頭疊放著小山一般的集裝箱。這裡竟然擁有多座幾萬噸級的碼頭。七里港位於甌江入海的主航道,港闊水深,成了溫州重要的港口。我見到來自新加坡的輪船正在卸貨。

項浦埭村緊挨著七里港。到了,到了,依稀故鄉夢,我終於來到人生之根的所在地。

眼前的景象也是顛覆性的。原本只有鄉間泥路和幾十間舊平房的小漁村,現在到處是水泥馬路,路口豎立著像模像樣的綠底白字路牌,樓房林立,無異於上海的社區。

我給堂侄打了電話,他興高采烈驅車前來迎接。他只小我兩歲,而我的輩分大,他喊我“二叔”。他帶我去他家,那是村裡統一蓋的村民樓,9層,裝著電梯,跟上海的小高層無異。他家四房兩廳兩衛雙陽臺,客廳裡鋪著大理石,裝修豪華。他告訴我,他家18口人,分住幾處,有三輛轎車,這裡是他的家。我被孩子們圍著叫“二公”、“二太公”。上了9層的屋頂平臺,可以看見南面二百多米處便是甌江。江面寬廣。煙波浩淼的對岸,便是溫州城。

我希望一睹當年住過的葉家祖屋。他帶領我來到一條小河邊,河水清冽,拱橋倒映在鏡子般的河面上。坐落在河邊的偌大祖屋,只剩一小間平房,粉牆黛瓦,還是當年模樣。原址上建起一幢三層樓房,成為我的堂侄孫的住處。我的腦海裡浮現兒時來到這裡的情形。我記得,那時候坐船是從小河碼頭上岸,迎面便是葉家高大的門臺,門臺兩邊的青石上刻有對聯,只是安裝時石匠把上下聯的左右位置裝反了。堂侄稱讚我的記性真好,告訴我因為建造河邊公路,不得不把位於河邊的門臺拆掉了。

堂侄領我在村子裡漫步。我走進村民中心,那是一幢貼著米黃色瓷磚的三層大樓,上面有7個金色大字“項浦埭村辦公樓”,頗有氣派。現在這個小村擁有300多戶、1500多村民。我還來到修繕一新的黃牆紅柱的項浦古廟。項浦是古代的官員,在這裡治水有功,所以村民建廟紀念,而且以項浦埭作為地名,埭即治水的土壩。堂侄還帶領我前往葉氏祖墓,那是三百多年前葉氏祖先來此落戶,以捕魚為生。如今葉氏是村裡大姓,沿途我遇見許多村民,說是葉家後代,輩分都比我小,喊我“公公”——我真的成了“葉公”。

中午,堂侄在村裡的南來順酒店訂了海鮮宴為我接風。這酒店上下兩層,有許多間包廂。堂侄家人口眾多,訂了最大的包間,那碩大的圓桌四周竟然可以坐2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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