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柔如江南的水聲
堅如千年的寒玉
>>>展信佳<<<
媽媽：
轉眼間，我們已是陰陽相隔五年了。其他姐妹失去的是一個媽媽，而我，卻是失去了一個傾訴與傾聽的知己，一個最鐵的“閨蜜”。
媽媽，今天，我將沿襲初嫁時的交流方式，再一次寫信給您。我堅信，一定會有通往天堂的特別信使把我的心聲送達！
首先，要向老媽報告一件事，從今年的五一開始，您的外孫已經可以在條令許可下，穿著軍裝去祭拜您了。我知道，未能看到外孫身著軍裝的樣子，是您人生未了的心願，也是您外孫心裡永遠的痛。
媽，今天，我要向您坦白，當年我之所以極力反對已經就業的兒子去參軍，並非我不愛國，而是有個實情對您做了隱瞞。當時，孩子他爹罹患胃癌剛做完手術，我身邊實在是需要兒子幫我挺過難關啊。可孩子卻非要在其父的鼓動下選擇到邊遠的野戰部隊去歷練。
面對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鬧阻止，他問我：“媽，每個人在做重大決策時，是不是都必須聽從母親的意見？”我以為他是準備向我妥協了，遂連連點頭：“是的，是的。”一時間，眼裡蓄滿的淚水無需擦拭，便直接因為頻繁點頭而飛出了眼窩。
哪成想，他直接把電話開免提撥給了您：“姥姥，有件大事兒需要您來最後定奪，我想放棄安逸，到軍營裡去鍛鍊兩年，我爸爸也很支持我去。可是，您女兒卻咋都不同意我參軍。我聽您的，您如果說不讓我去，我就繼續在地方安心工作。”
您不假思索地說：“嗯，好男兒就要去從軍！我舉雙手贊成你去。”您的外孫掛掉電話，滿臉得意地衝我聳聳肩攤攤手：“哈哈……哈……重大決策您要遵照您母親的意願。”
孤立無援的我，就這樣完敗給了老媽、愛人和兒子，兒子如願進了軍營，卻把艱辛和思念留給了我。
他穿上軍裝要出發的那一天，親自給您打了電話：“姥姥，您要好好保重身體，等我兩年服役期滿，第一時間就去看您。”您在電話那頭說：“自己選的路，再苦再累都別認慫，要做出樣兒來給你那沒遠見的媽看看，最好能在部隊提幹，不要急著復員回家。姥姥要好好活著，等著你穿著軍裝來看我。”那一天，是2012年的12月11日。
2013年春節，您的外孫在部隊給您打電話拜年，感謝您成就了他的軍旅夢。您在電話裡再一次鼓勵他：“好好幹，姥姥可等著你穿禮服娶媳婦那一天呢！”
那時，您外孫還沒決定要留隊發展，所以，就在電話裡敷衍您：“姥姥，部隊有規定，非因公外出，軍人不得穿軍裝，待我拍幾張軍裝相片，給您寄去。”
您固執地說：“我就要你真人兒穿著軍裝回來給我看。”那邊一聲哨響，他沒來得及回應您就去集合了。
一生守信的老媽啊，咋偏偏要失信於最崇拜您的外孫呢？說好了要等著看外孫穿軍裝去看您的，您卻沒等到時候就撒手人寰了。
2013年，農曆七月十一的早晨，我按常態撥響了您的電話，電話只響了一聲，便傳來了您的聲音：“哎呀，可盼來你的電話了，昨晚半夜打雷時，我夢見進到房間一個火球，差點兒把我的頭髮燒著了，嚇死我了，我可擔心就那樣被火球燒死了，就等不到我外孫穿軍裝回來看我了……”
那天的電話我們講了半小時，您在電話裡又交代了N多事宜，其中重複最多的就是讓我不要阻止孩子在部隊發展，是弟妹催促您吃飯，您才不情願放下電話。我答應您明天再打，可是，您卻從此沒了明天。您在當天午睡醒來，便坐在馬桶上仙逝了……
5年來，我在人間苦苦尋覓，可終究尋覓不到一條通往天堂的電話。但是，您的臨終囑託，我卻牢記在心了，我不再幹預兒子在部隊繼續發展。我知道，您這一生，都是在把自己未了的軍旅夢，通過兒孫替您實現。
您是生在舊社會窮人家的一個女孩兒，當年，日軍在東三省的侵華暴行，早早地在您幼小的心裡激起了一腔民族恨，愛國志。1944年，年僅14歲的您，便偷偷跑到村裡臨時駐軍辦公室報名參軍了，姥爺得知後，便把您軟禁了起來，又速速給您找了婆家結婚，於是，您便早早地成了我的媽。
作者父親與母親合影。
您在生下我大哥時，就下決心長大了要送去當兵，可因當時家中種種原因，幾個長兄錯過了徵兵年齡，與軍營失之交臂。您便退而求其次地把我和妹妹以及侄女都嫁給了軍人。接著又把弟弟，侄子，外甥也送到了軍營。我的兒子是您最小的外孫，最終也在您的特許下，投向了部隊這座大熔爐。
您走的那一天，您的外孫正在野外參加實戰演習。當時已經跟我失聯一個多月了。所以，他自然無法趕回去送您最後一程。
演習結束後，他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告訴我：“我在8月17日那天起床前夢到姥姥了，姥姥送我到車站，替我整了整背囊，便催我快上車去追趕隊伍。 起床後我在駐地附近的島嶼上看到了一隻海鷗，嘴裡銜著一條魚，卻故意不給窩裡的海鷗雛鳥吃，一直在引逗著兩個小海鷗出巢，那兩個雛鳥情急之下便只能嘗試著獨自飛翔追逐搶食。這讓我聯想到了姥姥的家教理念…..”
作者母親（前排左一）年輕時與友人合影。
媽媽，8月17日，恰巧就是農曆的七月十一，就是您走的當天啊！我真的無法知曉，您和您的外孫之間，到底有怎樣的靈魂牽扯，才能讓他在您仙逝的當天夜裡夢到了您！他的電話讓我頃刻間淚流滿面，只好把電話交給孩子他爸以“手機沒電”推搪過去。後來，他又把電話打到您的座機找姥姥，家裡人便用各種謊言吱唔過去。誰都不忍心第一個把姥姥去世的消息告知給他。
2014年，在決定是否留隊發展的關鍵時刻，他執意要找到姥姥來拿主意，無奈之下，我只好把您臨終的遺願哽噎著告訴了他。他聽後並沒有哭泣，而是堅定了要把最美的年華奉獻給軍旅的想法。
媽媽，安息吧！
您的外孫已經把個人夢想自覺融入中國夢、強軍夢中，正在強軍目標指引下砥礪前行呢！
您的知心女兒拜上
2018年芒種
作者母親80歲時照片
舉目時
她是皓皓明月
垂首時
她是莽莽大地
編審：曲延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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