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翔短篇文集《海子的啟迪》(微小說)雨,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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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翔短篇文集《海子的啟迪》(微小說)雨,車站

這些年,我偶爾會想起老蘇的村莊,因為我們至今相識十多年,我曾經在他的村莊度過一些日子,而且那是一個寧靜的地方。之所以要寫這篇文章,是因為對一些往事的念想不得釋懷,也因為我有愧於老蘇,就像有愧於其他許多人一樣。其實,昨天晚上我還在猶豫是否要寫這篇文章,是否有必要表達我對往事的念想。今天上午,我看到了張開寶的信息,便決定要寫完這篇文章。

初中一年級,老蘇從別的班轉到我們班,在之後的兩年多時間裡,我們的相處逐漸加深。我們的成績並駕齊驅,只不過我擅長理類科目,他擅長文類科目。對於我們的愛好,我們除了都喜歡文字,其實是十分迥異的兩個人。老蘇總能寫出優美的文章,我則對理類難題孜孜不倦。他十分安靜,我則時常滔滔不絕地引得前桌的女生不滿。他喜歡籃球,我則更喜歡乒球。我偶爾會好奇地問他關於左撇子的感受,更好奇於他的右手能力並不遜於左手能力。

我們偶爾也會追逐打鬧。我比班裡的大部分人年小得多,而且瘦弱矮小(這倒成了一些老師和同學多年後對我的記憶,說我以前的個子小得好像只有一點點)。老蘇比我年長三歲;他偶爾會舉起我很高,然後說我那麼小那麼輕,也會追得我滿校園跑,直到我無處可逃。我們還會用杯子裝一些泥土和橘子的種子,結果他的長得很好,而我的卻沒有發芽。

剛升上高一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只有幾次匆匆的照面,沒有談話。直到有一次他的班主任來向我打聽他的下落,並告知我他失蹤多日,我才開始在意他的事情。在一個晚自習的時候,突然有一個女教師來我們班的教室找我,“請問,彭定文(我升上高中之前的名字)是在這個班嗎?”

我站起來說:“是的。”

女教師說:“可以出來一下嗎?”

我走出教室。女教師說:“我是蘇延平的班主任,想向你打聽他的情況。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

我:“不知道。”

女教師:“是這樣的,蘇延平已經失蹤很長時間,我們怎麼都找不到他,打他家人的電話也聯繫不上,我們班又沒人知道他的情況,我感到很害怕很擔心。覃善霞(我們讀初中時的女同學)說你跟他比較熟悉,所以我就來向你打聽他的下落。你真的不知道他的哪裡嗎?”

我:“嗯。我也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女教師:“那就先這樣吧。你知道他的下落的時候,請告訴我。”

我:“嗯。”

我把這件事情告知覃丹(初中時的女同學),希望她幫忙向其他初中時的同學打聽情況。過了兩天,覃丹告知我,老蘇已經回來了。老蘇也親自來找我,告知我他那段日子犯了鼻炎。從此,我們遇見和談話逐漸又多了起來,原因之一是我開始活躍在球場上,得以經常碰見認識的人路過。老蘇還會經常在傍晚放學和晚自習下課之後來找我談話,傾訴他的煩惱(這在初中的時候完全沒有的),我也會偶爾去他的教室坐幾分鐘(我經常去別的班裡找昔日的男女同學聊天)。現在回想起來,高中生活好像恍惚之間就結束了。

2009年,高中畢業的那個夏天,我第一次去老蘇的家裡,並且在那裡生活一段日子。他的村莊座落在山腳下,所以水源十分充足,村莊外則是一片似乎很遙遠的田野。村口有一棵很大的樹(我已忘記是什麼樹),天氣晴朗的時候,會有很多男女老少在樹下乘涼、閒談和玩耍。有一天,一位老爺爺來到老蘇的家裡,說是要看老蘇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並且多次勸老蘇一定要去讀大學,那樣人生才有希望。雖然老蘇肯定地回答說不想再讀書,但是我看到老爺爺哀愁的樣子,感到那份苦心之下便是可憐之心。自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那位老爺爺。那個夏天,還有一件印象十分深刻的事情,就是我們兩個人翻過村莊對面的大山去縣城,因為村莊和縣城其實只隔著那座大山,如果走公路就需要繞行很長的路;不過,翻山越嶺倒是很有樂趣。

2009年冬天,我從中山回到鎮上,但是不想回家,於是便去老蘇的家裡,在他的村莊生活一個星期,直到大年初二才離開。離開的時候我仍然不知所歸,於是發短信告訴賀成哥,說我不想回家。賀成哥說,那麼去他的家。最後還是我的老哥來到鎮上接我回家。

直到2012年,我和老蘇才再次見面,緣於他在深圳給我介紹新的工作。剛開始碰頭的時候,我們都發現彼此更瘦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過得不好,一是因為老蘇失業,並與親人有些矛盾,二是因為我仍然處於飄泊不定的心境,無法有條理地安排生活。

2013年夏天,我回到了家鄉,順便去了一趟老蘇的村莊,並且第一次見到他的父母親。他的父母親十分瘦削,這是我意想不到的。那次我逗留的時間只有兩天,但是老蘇的母親與我說了很多話。

老蘇的母親:“你和延平是高中的時候認識的嗎?”

我:“我們初中的時候就認識了。”

老蘇的母親:“你有女朋友了嗎?”

我:“還沒有。”

老蘇的母親:“延平也沒有。他讀高中的時候有一個女朋友,後來又分手了,你知道這件事嗎?”

“我不知道。”我其實是在說謊!

老蘇的母親:“他哥已經結婚了。你也認識他哥吧?”

我:“認識。”

老蘇的母親:“他哥說,他不要現在這座房子,他們兩夫妻很快就存夠錢另外建一座。延平也該結婚了。”

那次離開之後,我和老蘇兩年沒有再聯繫。直到2015年秋天,我從佛山去到西安,又從西安來到深圳,才去看望老蘇。時隔兩年再次來到深圳,我暫住在張開寶的住處,並且得到很多幫助,而我與張開寶也是兩年沒有見面。當天晚上,我得知老蘇還在他姐姐兩年前居住的地方,便告知老蘇我剛來到深圳,想去看望他,而我心裡的第二個目的是有求於他。

我和老蘇見面之後,我在深圳混跡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尋找著新的發展和生活方向,結果混得很慘。有一天,老蘇打電話向我資金求助,我卻一分錢都幫助不了。我當時感到很深的愧疚,因為我過去已經此般愧對了許多親人和朋友,而這重疊加重的愧疚感使我深深地反省至今。

我一直是一個多麼任性的人,使得許多親人和朋友遷就和幫助我。當他們接連遇到困境和無助的時候,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過去面對母親的悲傷,老哥的悲傷和姐姐們的悲傷,我不僅是一個懦弱的旁觀者,而且還需要他們承擔我的責任。我在鵬宇哥的村莊和家裡獲得家庭的和諧幸福,獲得對一個完整家庭的快樂思念,卻又親自深深地傷害他們一家人……看著陪伴和幫助我走過許多年的人們悲傷無助,久而久之,我終於體會到有愧於心和無所適從的滋味,並且發現自己是一個不稱職的人——一個不稱職的親人和朋友,過去所謂的為他人著想和希望幫助他人,都只是空想空談。我不知我何時開始追求名利,甚至急於求成,認為提升自身能力才足以幫助他人,但也正是急於求成的心態使我失敗幾次,繼而反使一些親人朋友為我解困。我至今才頓悟,如果在幫助他人之前就使得他人受到牽涉,那麼不如先學會剋制自己,因為剋制才是變得強大的最有效方式。

昨天晚上我還在猶豫是否要寫這篇文章,是否有必要表達我對往事的念想和對老蘇的愧疚。今天上午,張開寶在信息裡說,他的父親突患腦出血住院,還說,這次他明白了一個道理:親情不見得就一定靠得住,友情也不見得就一定那麼冷淡。我看到這些消息之後,便堅決要寫這篇文章,因為我再次想起2015年冬天,我對老蘇的愧疚和張開寶不由分說地幫助我走出困境,也因為我想知道,我對親人朋友的愧疚是否會繼續重疊加重,更因為我需要反思,面對與過去相似的事情,我將來應該怎麼做!

20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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