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宣判後，受害人家屬走出法庭。 資料圖
法治週末特約撰稿 劉星
6月15日，中國留美學生江玥遇害案的兇手戴維斯以二級謀殺罪被判刑25年。這是二級謀殺罪的最高刑期。
據報道，江玥來自中國重慶，2014年秋天來到美國，最初學習英語，2015年春天開始在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凱瑞商學院就讀金融專業，出事前是該學院大二學生。
宣判當天，34歲的女兇手戴維斯在法庭上流下悔恨的淚水，聲音顫抖。她說：“沒有任何話可以表達我的歉意，這種歉意將伴隨我的餘生。如果我能改變所發生的事情，我會改變；如果當時我能代替她，我會代替。”戴維斯還說她希望江玥的家人有一天能原諒她。
美國亞利桑那州馬里科帕郡高等法院的法官格蘭維爾在宣佈判決前告訴戴維斯，他並不認為戴維斯是個魔怪，“但是你做的事確實是魔怪行徑”。
一級謀殺罪起訴
當地警方報告顯示，2016年1月16日下午3點30分左右，江玥購物後駕車回家，在當地繁忙的百老匯路和麥克林托克路口等待紅燈時，被美國女子戴維斯駕車追尾。隨後，戴維斯下車走到江玥所在車的司機一側，從車窗向江玥射擊。
檢察官表示，在這個案件中，被告人在沒有遭到任何挑釁的情況下，下車後走向被害人，然後開槍，至少開槍3次，造成江玥的死亡。
警局探員菲尼亞斯在向江玥家屬講述案發經過時表示，從所掌握的情況來看，江玥在本次事故中沒有任何過錯。悲憤欲絕的江玥家屬表示對本案的要求是對兇手繩之於法，以一級謀殺判處戴維斯死刑，或終生監禁。
隨後，當地大陪審團對戴維斯提出指控，共包括14條重罪指控，起訴書稱：“犯罪嫌疑人戴維斯涉嫌犯有一級謀殺、對他人安全構成威脅、擾亂社區秩序以及不合理使用槍支等多項重罪”。
美國聯邦和各州的刑法典把各式各樣的犯罪現象分為重罪和輕罪兩大類，被列為首位的重罪便是謀殺。各州刑法典通常將謀殺罪分成若干等級，例如，一級謀殺、二級謀殺等。
一級謀殺罪是指非法施行殺人行為且兼具“殺人之意圖”及“事先預謀計劃”者，包括預謀殺人，由於過失至多數人死亡，以及在犯其他重罪(如縱火罪、強姦罪、搶劫罪、夜盜罪及擄人罪)過程中殺人的情況。
二級謀殺是指有殺人的故意(這裡是指行為人本身對其殺人行為有認知，而不是指一般所謂的“想要”那種故意)，而其殺人行為並非經預謀或計劃，且非出於義憤者。一級謀殺與二級謀殺主要的區別是有無殺人意圖及殺人預謀策劃。
代理該案的律師認為，在亞利桑那州，一級謀殺是指有意圖並且有預謀的行為，或者是在犯罪過程中打死人這樣的作案情節都可以被控一級謀殺。被告人用車子故意衝撞，這一行為已經造成了故意攻擊，並且在攻擊別人的過程中拿槍走上去，在受害者沒有走出車外的情況下開槍射擊。
因為戴維斯在犯重罪的過程中致人死亡。按照亞利桑那州的規定是可以判一級謀殺的。而如果被控一級謀殺的話，她可以被控無期徒刑甚至被判死刑。
認罪後改為二級謀殺
案發後，戴維斯曾經被控一級謀殺，然而今年2月，她與檢方達成一份“認罪協議”：這個嫌犯以二級謀殺罪認罪，最高刑期25年，賠償25萬美元，其餘罪名均告不成立。而這份“認罪協議”，江玥的家屬竟然毫不知情。也就是說，檢方在沒有通知被害人家屬的情況下，自行與被告人達成辯訴交易，僅保留了二級謀殺罪名。
戴維斯曾在行兇前給自己男朋友留下字條說：“你會在新聞上見到我。”戴維斯槍殺江玥後，駕車逃逸，並隱藏涉案槍支和汽車，隨後返回自己家中洗澡洗衣服，在警方登門時，一度否認與江玥之死及車禍有牽連。戴維斯被逮捕後仍然一直否認控罪，直到檢察官給她提供了一個“二級謀殺25年刑期的辯訴交易”。
在戴維斯身上，人們看到一個醜惡、自私，毫無人性的兇手，然而辯護律師希望法庭看到戴維斯的變化，看到戴維斯自身遭受的痛苦，包括從小被虐待、吸毒等。
根據亞利桑那州法律，在重大案件中，檢辯雙方達成認罪協議或假釋及釋放嫌犯的前提條件，是檢方必須讓所有案件受害人瞭解案件的進展情況。但江玥命案中的另一個受害人，案發時乘坐江玥駕駛的轎車的江玥男友——中國留學生陳恩東以及江玥家人都未收到過有關檢辯雙方意圖達成認罪協議的通知。這是該案程序上的嚴重疏漏或錯誤。
雖然很多人認為檢方在和嫌疑人達成認罪協議時沒有通知受害人是違反程序正義，但很難說以這樣的理由上訴能成功，檢方最多隻是承認疏漏。況且程序正義說起來高大上，但從一些案子例如當年著名的辛普森殺人案，以及最近某名流案來看，如果沒有巨資聘請著名大律師辯護，恐怕只能無奈接受判決。
雖然達成協議，法官和檢察官要求被告人賠償25萬美元，但是相信被告人並沒有這個錢來賠償家屬。當然如果其有房子，家屬可及時聘請律師提起民事訴訟，以屋主責任險來得到一部分賠償。
此外需要注意的是，由於案件發生在2016年1月16日，根據亞利桑那州的法律，家屬要提出民事訴訟必須在兩年內。如果家屬現在才提出有可能已經超過了時效性，家屬未必能夠得到民事方面的賠償。兩年內提出，如果被告人有保險或是財產的話，說不定能夠得到民事賠償。
江玥的家人難以接受這樣的認罪協議，江玥家人希望法官能尊重死者家屬的意願，撤銷檢方與被告人達成的二級謀殺罪認罪協議書，以一級謀殺罪定罪或交由陪審團裁定。
受害人家屬抗爭
代理律師表示，戴維斯原本以一級謀殺在內的多項罪名起訴，面臨最高63年的刑期。但檢方與被告人在受害家人不知情的情況下達成認罪協商，降級至二級謀殺罪名，刑期最高僅有25年。為此，江玥家人質疑檢方不公。
江玥家人希望，作出最後的裁決法官能尊重死者家屬的意願，江玥的父親江勇和江玥的表姐徐翔表示，檢察官與被告人今年2月達成二級謀殺罪的認罪協議前沒有徵求家屬的意見，事前事後也沒有告知此項認罪協議，直到家屬在中國看到新聞才得知此消息。獲知此消息後，他們匆匆從中國趕到美國，要求檢方解釋。
代理律師認為，負責此案的檢察官有嚴重失職的行為。首先，沒有盡最大的努力告知死者家屬相關的進展，同時也沒有讓家屬在最後判決過程行使他們的參與權；其次，因為害怕種族歧視而向被告人低頭，此舉本身就是懼怕種族歧視的做法，檢察官理應為社會主持公道，為受害者伸張正義，但在此案中，檢察官卻因為害怕種族歧視而退卻。
江玥案發生後，當地和美國其他地方的華人團體和民眾都提供了很大的支持和幫助。得知江玥案被告人定罪的消息後，全球各地的華人都參與了抗議聲援的活動。
6月12日上午，受害人江玥的父親江勇、表姐徐翔，在當地僑胞的陪同下，來到馬里科帕郡高等法院共同參與江玥命案聽證會
江玥家屬在法庭上宣讀陳請書，據理力爭，希望讓檢察官撤銷今年2月與被告人戴維斯達成的二級謀殺罪認罪協議書，而以一級謀殺罪起訴被告人。
根據在場人士反饋的消息，法官與檢察官認為從二級改為一級謀殺罪，有較大難度。檢察官認為被告人戴維斯與受害人江玥素未謀面、不曾相識、也無怨無仇。主張被告人戴維斯有預謀地殺害受害人江玥，是較難成立的。根據亞利桑那州刑法，缺乏這點要素的話，是不能以一級謀殺罪判處的。其次，就算以一級謀殺罪重新起訴，在陪審團階段，因為要素缺乏，並且被告人有吸毒和精神病的前科與歷史，反而可能讓陪審團作出對被告人有利的決定，進而連二級謀殺罪都沒法定罪。
對此，江玥家人不服，向法院提起申訴，要求撤銷江玥命案認罪協議。法官在聽取申訴之後，拒絕了江玥家屬和律師撤銷認罪協議的請求。法官認為有兩個原因：一是如果當庭審判，江玥的死因將反覆被提，對於家屬過於殘忍；第二由於被告人的律師是法院提供的，如果案子反覆上訴，過於浪費法庭資源。於是，法官維持了此前達成的認罪協議，並堅持在6月15日根據檢辯雙方達成的認罪協議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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