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银娣:在昆仑山下我把车开翻了

杨银娣:在昆仑山下我把车开翻了

清明来临,纪念曾与我一起把车开翻的同伴,后来在回西藏的川藏路上不慎车掉到悬崖下,他和与他一起的同伴牺牲在了雪山脚下。今日发此文告去西藏的朋友们,切记安全,切记好好的活着。

杨银娣:在昆仑山下我把车开翻了

那一天,那一瞬。

那是个惊魂的夜。


那是个寒冷的夜。那是个差点要了命的日子。


要过新年了,我和同伴一起,从西藏林芝地区开车回内地。车一路沿着雅鲁藏布江,在翻越海拔5千多米的米拉山,穿越了拉萨,踏上了青藏线。

车上有我的康巴情人送的两只鹦鹉,两条小藏獒。我们六条生命一路兴奋着,冒着严寒与风雪,还有浪漫、危险一起前行。


车一路又翻越海拔5千多米的唐古拉山。雪,在唐古拉山脉上依然不依不饶的下着,白茫茫一片,如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看着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


青藏路上,在雪的掩埋下,几十公里不见人烟,车到了昆仑山口,快接近格尔木了。这里海拔4767米,山顶寸草不生,一年四季大雪覆盖,又是白茫茫一片。


好在车快到昆仑山下,大雪赏了薄面,慢慢刹住了脚步,不下了,我这才深深的吐了口气。我接过了同伴的方向盘,继续着我们的归家之路。


闯过了最后一道艰难的昆仑山口,车开的极其顺手,我得意地开玩笑和同伴说:“我的车开的很酷吧?”


同伴转过头笑着告诫我:“还是要小心开,别骄傲。别忘了你的康巴情人让我好好照顾你,我身上的担子可不轻。”


我说:“没事的,有康巴的祝福,我们会安全到达的。你看,这里已经没有了冰雪,路也比较好走,就是弯道多一些。”


同伴笑着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小藏獒说:“唉,有他的祝福祈祷也许我们会顺利安全抵达,但愿哦。”


就是他的一声:唉,和但愿,这样不确定的,不自信的感慨,便发生了后面的故事。


我们说着话的功夫,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本来我想把车交给我的同伴开,又一想,算了,我开的很好,这会路上的车也不多,那我就一直开到格尔木吧。


车进入了一个360度的弯道。远处,我看到了一座桥梁,是昆仑桥,如果这样再走大约七、八十公里就能到格尔木。


一瞬间,一刹那。我听到同伴大喊一声:“小心”。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同伴的喊声,车已骑在了路中间的隔离段上,完全没有想到,隔离段是用突出的石方块砌成的,高出路面大约五六公分。路两边是山体,道路很窄,而且是个急弯,只能行驶一辆车。

由于车轮骑在了隔离段上,我本能地猛把方向往右一打,只听车“哐”一声巨响,车撞在了右边的山体上,靠着惯性,车身猛烈的反弹了过来,车完全失控了,翻了个底朝天,滑出了十几米,车头转向了我们相反的方向——拉萨。


杨银娣:在昆仑山下我把车开翻了

我惊魂未定地从车里爬了出来,喘着粗气。


我动了动我的胳膊,还好没断,又动了动腿,还好没事。又转动着脖子,还好没伤。大脑好象还能思维,还好,没有残缺。我问自己,身体会不有内伤?如果是内伤,出血,我会不会突然倒地死亡。我试着往前走了两步,我感知到了,我还活着。


忽然听到有响动,我这才醒悟过来,我的同伴还在车里,我为自私的我在一闪中谴责了自己。


此刻。我什么都不顾的拼命扑到车前大声的呼喊着:“快出来。快爬出来。”


脑海了出现了电影中的镜头:翻车,汽油从车里流了出来,燃烧起了大火,稍过片刻,车在大火中爆炸,车毁人亡。想到这一幕,我感到无比的惊诧于恐惧。


看到同伴从车里爬了出来,傻傻站着,看着我只会说:“快爬啊,快爬。”


声音充满了惊恐,神情呆滞、恍惚,然后好似我根本不存在,他两眼直瞪瞪随着身体朝着拉萨方向走去。


我想坏了,他是不是给撞傻了。


我冲了过去抱住了他说:“你没有事吧?你没事吧,别吓我!”


他“啊”的一声。这时,他才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样子很吓人。


看着他,我声音哽噎着:“我把车开翻了。我怎么能把车弄成四脚朝天了呐!”


我不但把车开翻,还把好好的一个人搞成这样子。突然觉得事态严重,他是不是已经给撞傻了,如果是,我将一生都会在后悔谴责中度过。我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摇晃着:“你说话呀,你没事吧。”我这种因恐惧发出错综复杂的声音,在空旷的黑夜听着瘮人极了。


在我拼命的摇晃询问下,他终于说了一句:“这是怎么了,我们的车哪?”

杨银娣:在昆仑山下我把车开翻了

我紧紧的抱住他:“你没事吧?你可以说话了!”同伴终于清醒过来,他转过身来看到了四脚朝天的车,在黑夜中,他的眼睛显得格外的亮,说:“你把车开翻了?”我歉疚地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没事吧?”同伴不搭理我的话继续自言自语说:“噢,我想起来了,你把车撞到了山体上了,之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到同伴能清醒说话了,我撼动的说着:“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把我推开盯着问:“你没有事吧?”我苦笑着:“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看着同伴在这样极度惊吓的情况下还在关心我,我伤殇的叹了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不要再责怪自己。”他轻轻把我搂在了怀里,拍拍我的肩膀安慰着。就在我们两个相拥安抚时,雪儿(是小藏獒)从车里钻了出来。又过了会,小雪(另一只小藏獒)也从车里爬了出来。


两只小藏獒在路上开始撒欢,它们的样子感觉是出来放风来了,真是狗东西,没心没肺的样,一副快乐的样。

鹦鹉哪?顾不上多想它们啦,返身爬进车里找手机,我要赶快报警,请求支援,否则会冻死在这零下三十几度的山谷里。手机找到了,我又爬了出来,天气的寒冷到了身体无法承受的极限。嘴唇对着手机发抖,还好这里有信号,断断续续告诉了110接听人员这里发生的情况。

报完警,我总算舒了口气,赶快到同伴和两个小藏獒的身边,我们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在山边躲避寒冷刺骨的风。


杨银娣:在昆仑山下我把车开翻了

我不忍心的又跑到车前去寻找两只鹦鹉了,从心地里希望我们六条生命都好好的。


刚把头探进车里,我便听到同伴喊叫着:“快出来,小心,对面来车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的同伴已经冲了过来,把我拉起,使劲推到了山边,一种本能的力量使我摔倒在地,压在了小藏獒的身上,小藏獒惨叫着,我顺势翻过身去,小藏獒尖叫着冲向了路的中间,我的同伴冲了过去把小藏獒抱了回来。


原来,对面来了一辆大货车,正朝着我们翻车地方驶来,才发生了刚才有一幕连环险象。


惊魂,还没有定下来,又一辆车驶过来了,马上就要撞到我们已翻的车身上。我的同伴急中生智拿出了在裤腰上别着的手电筒,对着大货车拼命的打信号,大货车看到了我们的电光,也看到了我们的车,紧急刹车,车轮在地上划出了黑黑的两道深印。


好险哪!如果再被大货车撞击,靠着惯例,车滑行冲到路边的山体,我们瞬间没命。


我,放弃去车里看鹦鹉是否还活着的念头。我与同伴拿着手电筒轮换着,不停的照着前方,生怕再出现险情。

这时,寒风已经浸透到了我的骨头里了。我穿的棉毛衫、毛衣、毛背心和长羽绒服,靴子都挡不住刺人的寒冷,浑身上下在这冰冷的夜里开始不停的发抖。


杨银娣:在昆仑山下我把车开翻了

已过去三十分钟了,我们出车祸的地方是昆仑山下,离青海的格尔木大约七十多公里。


我计算着,交警召集人员来到我们出事地点大约要一个多小时,还要等三十分钟左右。不行,这样一来,我们都会冻僵。我让同伴继续注意前面来的车辆,小心发生车祸。我浑身颤抖地走在了马路中间,祈盼着有过往的车辆停下来,能让我们在他们的车上暖一暖,等到救援车的到来。


我很失望,很沮丧。几辆过往的车,要么不停,要么找借口谢绝。他们带着一阵刺骨的冷风呼啸而过。


我回到了同伴旁,缩着颤抖的身体挥动着手电筒,眼看着一辆辆车在我们光的指引下奔向远方......


一辆丰田吉普车过来了,我再次挥手盼着他们能停下来。失望再次降临。他们虽然没有呼啸而过,摇下车窗探头看着我们,车缓缓的开走了。

失望,寒冷,恐惧在山谷伴着我们冻僵了的一切。


杨银娣:在昆仑山下我把车开翻了

一声长笛,刚才那辆吉普车倒退着、倒退着来到了我们身边,从车上下来了几个男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们惨不忍睹的车,面颊上的那双眼露出了关切的目光,问:“人伤到了没有?没事吧?”我艰难的回答:“有事,我们快要冻死在这儿了。”一位年龄稍大些的拉开了他们的车门:“赶快上车。”

杨银娣:在昆仑山下我把车开翻了

这样寒冷的天气,这样的凄惨情景,我们等到了帮助,等到了温暖。直到交警到来,几位好心人才走了。


在交警的指挥下,车被翻了过来,两只鹦鹉还活着,它们歪着脖子傻傻的看着我,似乎在问:怎么了?

看着惨不忍睹的爱车:我的“爱人”,夜太黑,把你伤成这样!对不起。

奇迹!我们六条生命完好无损的都在。


我坐在交警的车里,小藏獒很老实的爬在后面,另一只小藏獒站起,用它的前爪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转过脸去,它双眼忧郁的看着我,就好像在安慰我,一切都过去了。我拍了下它,再看一下鹦鹉,此刻,言语失灵。


感谢上苍,感谢天地,感谢西藏,没有掠取我们的生命。


感谢好心帮我们的人,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呢。活着呢。好好的。


后记:


车在格尔木大修了十天。我的同伴心有余悸的说再也不和我这个野女人一起行走在天路上了,说我野起来野得没有样子。


我笑答,我的康巴情人让你照顾我。看,你没照顾上我,到是我把你照顾到了“沟里”了。


他没有笑,说,是啊,简直是天大的奇迹,我们都在,一个都不少。不过要谢谢你的康巴情人不断的祈祷,我们得以幸存。


我说跟祈祷有关联吗!?

他瞪大了眼睛,神情出现了断路。

看着他的样,我深感歉疚,抱了一下他


杨银娣:在昆仑山下我把车开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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