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把鑰匙

上部、十年前 第一章、情死

(一)

西川大學坐落在C市西郊,校園的主要建築都始建於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當時大部分的設計都是交給了蘇聯援華的設計師,所以整個校園都透著濃濃的俄羅斯風情,在國內的大學中顯得別具一格。每逢節假日,就會有很多遊客慕名前來參觀,因此本該安靜淡雅的校園總是人來人往、不絕如縷,好一派熱鬧的景象。當然這樣也給學校添了不少麻煩,為了便於管理,學校特意將教師宿舍區隔開,單獨劃了一個小區。

老李便是這個小區的門衛。每天看著大學裡的知識分子們進進出出,偶爾和他們聊上幾句,老李也覺得自己肚子裡那點墨水見長,隔三岔五的在以前那幫老哥們面前也多了幾分談資。因此老李對工作格外的認真,他不想因為什麼過失失去這份工作。

難道今天陸護士不上班,老李暗自納悶,不會啊,要是這樣她會提前給自己打招呼呀,大概是睡過了吧。現在已經快十點了,就是睡過了也該醒了呀,老李心裡隱約閃過一絲不祥的念頭,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老李決定去敲門看看。

宋教授的家在十一棟三單元十四號,整整七樓爬得老李氣喘吁吁。七樓只有宋教授一家,老李站在新安裝不久的防盜門前忐忑不安地敲起門來。

敲了許久,也不見有人應門,老李有些慌了,他大聲叫了起來:“陸護士,在家嗎?我是門衛老李啊。”

叫了三四聲,門裡還是沒什麼動靜。宋教授這個星期又去Y市出差了,兩口子沒有孩子,家裡只有陸護士一個人在,可是眼下怎麼也叫不應門,老李真的慌了起來,他轉身一口氣跑下樓,衝到門衛室,翻開那本又破又舊的電話簿,找到了西川大學附二院的電話號碼,急忙打了過去。

“喂,附二院嗎,我找陸護士長,”撥通後,老李滿懷希望地開口問道。

“對不起,陸護士長今天沒來上班。”對方似乎手頭正有什麼事,不耐煩地說。

“那麻煩了,再見。”老李放下電話,心裡頓時七上八下的,彷彿熱鍋上的螞蟻般坐立不安。

想來想去,老李決定先給學校保衛處打一個電話。大約十分鐘後,保衛處的幹事小鐘和小田來了。老李簡單地向他們交代了一下情況。

保衛處的兩個幹事又和老李回到十一棟三單元,向宋教授的鄰居打聽了一下,鄰居說昨晚陸護士下班以後就回家了,也沒見她再出去,照理說她應該還在家裡。宋教授在Y市出差,一時之間聯繫不上,保衛處的幹事商量了一下,決定先把門撬開看看情況再說。這時已是上午十一點四十三分了。

(二)

公安局接到報案時是中午十二點一刻。報案人是西川大學保衛處的幹事鍾寶華,說在大學教師宿舍區宋譽德教授家發現兩具屍體,其中一具是宋教授的愛人陸美娟,另一具是大學化學系副教授徐自川。

接到報案後刑警隊立刻出動了大批人馬趕到西川大學,帶隊的是刑警隊長曲真,他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刑警了,曾破獲過不少大案要案。

屍體是在教授家的臥室裡發現的,兩具屍體穿戴整齊,手拉著手躺在床上,現場沒有打鬥掙扎的痕跡。經過初步檢驗,二人都是死於氫酸鉀中毒,從現場的痕跡來看,很像是殉情自殺。

陸美娟看上去大約三十出頭,雖然已經是屍體了,不過依舊看得出來她的皮膚保養得很好,甚至比此時還在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的曲真的皮膚還要好。腦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的曲真不禁苦笑起來,他摸摸自己那張粗糙的大臉,發現今天又忘了刮鬍子了。

宋教授的家是一套三居室,除了夫婦倆的臥室外,還有一間書房、一間會客室,廚房和衛生間在客廳的另一頭。曲真想了想自己在刑警隊宿舍那不足五十平米的陋室,臉上露出了羨慕的神情。

“曲隊,在想什麼呢,是不是在羨慕大學教授的生活啊?”說話的是刑警隊偵察員吳棟國,去年才進刑警隊,因為身材瘦削,所以被大家冠上“瘦皮猴”的外號,不過這小子辦起案來可是個比猴還精的傢伙。

“後悔當年怎麼沒好好讀書啊,要不咱如今也混個大學教授噹噹。”曲真感慨道。

吳棟國笑著說:“不過大學教授也是要戴綠帽子的啊。”

曲真正色道:“少在這裡貧嘴了,還不抓緊時間去調查調查兩個死者的關係。”

吳棟國扮了個鬼臉,轉身離去了。

曲真再次看了看現場這間臥室,房間大約有二十個平米左右大,窗戶向北面開,室內佈置得挺簡單的,靠南牆的是一張雙人床,兩頭各有一個床頭櫃,窗邊是梳妝檯,門邊是大衣櫃。床頭櫃上擺著半杯水,這杯水已經交給技術科的小呂檢驗去了。

手下的刑警在現場一片忙碌,個個來去匆匆,一臉凝重的表情,唯有曲真一個人到處晃來晃去,看起來好像一個大閒人,可是此時他的大腦已經開始緊張地工作了。

(三)

下午六點,死者的丈夫宋譽德從Y市趕了回來。

在客廳裡曲真第一次訊問了宋譽德。宋譽德是一個矮個子,站在身高一米八一的曲真面前顯得十分滑稽,他戴著厚厚的老式玻璃眼鏡,鼻子在眼鏡的重壓下像是發育不良一樣十分扁平。

“對於您愛人的事,我們感到十分遺憾,可是咱們還是得按照程序來辦事,所以請您節哀,先儘量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曲真和宋譽德握了握手,說。

“我明白,我明白。”宋譽德像鼴鼠一樣點點頭,望著面前比自己高整整一個頭的刑警隊長,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請坐。”曲真指了指沙發。

“好的。”宋譽德慢慢地在沙發上坐下,他的臉上驚恐的神情多過悲傷,大概他一時無法接受著殘酷的事實吧,又或許,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和警察打交道。

“您認識徐自川嗎?”曲真問道。

宋譽德連忙點了點頭,說:“認識認識,他是我同事,我們都是一個系裡的。”

“那麼你們的關係怎麼樣?”

“這個……”宋譽德拘謹地絞纏著手指,“只是停留在見面打招呼的程度,我這個人比較內向,不擅長與人交往。”

“哦,那麼在您的印象中徐自川有沒有來過您家裡。”

宋譽德歪著腦袋苦惱地想了很久,說:“好像去年年初有一次,那天家裡下水管堵了,我正要出去請人來修,在樓下遇到了他,他聽說我家下水道堵了後就很熱情地上來幫我修好了。”

“那時您愛人也在?”

“是的。”宋譽德好像明白了什麼,不禁臉上一紅。

“那麼從那以後,在您的印象裡徐自川就再沒來過您家?”

“是的。”

曲真看了看手中的筆記本,說:“案發之前您一直在Y市出差?”

“是的,是參加Y市科協舉辦的一個學術研討會。”

“出差的時間是……”

“原定是從十月二十六號到十月三十號。”

“嗯……今天是十月三十號……悲劇大概是在昨天夜裡發生的……”曲真一邊自顧自地念叨一邊快速地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

宋譽德愣了一下,臉上的顏色由紅轉青,又由青轉成白色,不由的提高了聲調:“您這是什麼意思?”

曲真的視線從筆記本上轉移到宋譽德的面部,直直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對不起,這只是例行的調查而已,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請您不要在意。”

宋譽德好像也注意到了方才自己的失態,他乾咳了一聲,說:“對不起,剛才是我太激動了,請警察同志原諒。”

宋譽德握了握曲真的手,臉上露出了一股無奈的神情。

密室

(一)

刑警隊的會議室內,一群刑警圍坐在一起,氤氳繚繞的煙霧瀰漫四周,就算是福爾摩斯恐怕也會被眼前的濃煙嚇一跳,以為是哪裡失火了。

“依我看,這是一起殉情自殺的案子。”說話的是老李,他也是老刑警了,經驗豐富。

“嗯,經檢驗,我們在床頭櫃上發現的那個水杯裡含有致命劑量的氫酸鉀,水杯上有路美娟和徐自川的指紋。雖然氫酸鉀是嚴格管制的化學藥品,可是徐自川是大學化學系的副教授,也不是不可能弄到氫酸鉀。何況現場的窗戶緊鎖,沒有絲毫被破壞的痕跡,防盜門更是從裡面反鎖了。無論從哪方面看,都像是自殺。”附和老李的是小潘,他是前年調來刑警隊的,當時就是跟著老李辦案,所以自然很相信老李的判斷。

曲真沒有表態,而是轉向吳棟國:“小吳,你情況調查得怎麼了?”

“那麼徐自川的鄰居就一次也沒看見陸美娟和他在一起?”曲真問道。

“沒有,似乎這兩個人都特別小心,估計每次都應該是在外面幽會的。”

“那麼關於徐自川和陸美娟的事,他們身邊的人都沒有一絲察覺嗎?”曲真問。

“據陸美娟的同事說,事發前一段時間,常常看見陸美娟一個人在那裡發呆,還常常聽見她嘆氣,他們問她出了什麼事,陸美娟卻什麼也不說。我看有可能就是想的這件事。”吳棟國看了看筆記本,說。

曲真點點頭,說:“屍體檢驗的結果是陸美娟和徐自川都是死於氫酸鉀中毒,大致的死亡時間是十月二十九日晚九時至十一時之間。不過我們發現陸美娟死前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了。究竟陸美娟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是宋譽德還是徐自川,我們還需要做進一步的調查。”

(二)

“什麼?你說美娟她有了孩子?”聽到這個消息,宋譽德大吃一驚,連鼻樑上的眼鏡都差點跌落下來。

曲真點點頭,說:“是的,從我們檢驗的結果來看,您愛人去世前已經懷孕兩個月了。”

“這……這……”宋譽德的臉鐵青著,咬牙切齒地說,“這個孩子一定是她和那個混蛋生的!”

“您是怎麼知道的……”曲真奇怪地問。

說道這裡,宋譽德的臉已經紅成了一片:“所以……所以美娟肚子的那孩子根本不可能是我的。”

聽到這裡,曲真眯起眼睛,“哦”了一聲。

“這個是我的個人隱私,希望警察同志能替我保密。”宋譽德看了看曲真,又看了看吳棟國,小聲地說。

“那是當然,您放心好了,”曲真邊說邊從衣兜裡掏出香菸,抽出一根,遞給宋譽德。

“哦,謝謝,我不抽菸。”宋譽德連忙擺手說道。

曲真笑了笑,說:“那您不介意我在這裡抽菸吧?”

“請隨意,請隨意。”宋譽德忙不迭地說。

聽到這話,吳棟國也忙接過曲真遞來的煙,點了抽起來。

曲真一邊抽菸,一邊站起來,在宋譽德家的客廳裡到處晃悠。慢慢地,他轉到防盜門前。

“您的門鎖換了吧,那天門反鎖了打不開,保衛科的人是把門鎖撬壞了才進來的。”

“嗯?哦……”宋譽德先是一愣,然後才明白過來曲真說的是什麼,答道,“昨天找大門口的陳鎖匠換的,大門沒鎖可不行。”

“怎麼,你們這裡治安情況不太好?我看您這門倒是挺新的,是才換的嗎?”

“上個月我們家原先的木門被小偷撬過一次,不過沒撬開,只是把鎖眼捅壞了,所以我就乾脆換了個防盜門。小偷倒是不怕了,卻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

曲真打開防盜門,到處敲了敲,樂呵呵地說:“這牌子的防盜門不錯,挺結實的,改天我也換一個。”

“你們刑警隊裡也要防小偷嗎?”宋譽德驚詫地問。

“不,我說的是我父母家裡,呵呵。”曲真傻笑著說。

宋譽德一臉狐疑地看著曲真,搞不懂他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從宋譽德家裡出來,曲真對吳棟國說:“你去找找那個陳鎖匠,問問之前宋譽德家裡用的是什麼樣的鎖。”

“曲隊,這個和鎖有什麼關係麼”

曲真意味深長地看了吳棟國一眼,說:“就是不清楚,所以才要調查。”

(三)

穿著白大褂的羅醫生看上去很年輕,甚至臉上還頑強地長著幾顆青春痘,藏在眼鏡片下的小眼睛還不時地閃出孩子般的頑皮目光,一點也看不出他是個教授解剖課程的大學教授。

“兩具屍體都沒有掙扎的痕跡,你也知道,氫酸鉀是劇毒,所以死者中毒之後很快就死了,所以單從屍體上來看,也不能排除他殺的可能性。二人的死亡時間很接近,關於這一點之前的驗屍報告裡也提到了,我也認可之前關於死亡時間大致在十月二十九日晚九點到十一點之間的判斷,不過我認為那具女屍的死亡時間可能略早於男屍。”羅醫生一邊說一邊擺弄著領帶。

“哦,檢驗結果出來了,那具男屍的確是女屍腹中嬰孩的父親。”羅醫生好像突然才想起來一樣,心不在焉地說。

“哦……”曲真的眼中露出了笑意,果然不出所料,他想。

“不過就為了做這個鑑定,可費了我老大的勁兒了,你不知道,那具體的步驟可麻煩了……”羅醫生自顧自喋喋不休地說著。

“我明白,你辛苦了,等這個月發了工資,我請老弟你去搓一頓。”曲真拍拍羅醫生的肩膀。

“哪裡,你也太客氣了,”見目的已經達到,羅醫生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話鋒一轉,說,“到時候不如咱們去吃火鍋,我知道玉石街轉角有家火鍋店的味道不錯,價錢公道,童叟無欺,最重要的是那裡的老闆娘長得還很漂亮呢——誒,人呢?”

等羅醫生從幻想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曲真已經急匆匆地離開了太平間。

(四)

“鎖匠那裡你調查得怎麼樣了?”回到刑警隊,曲真一碰到吳棟國就開口問道。

“之前宋譽德家用的就是那防盜門原配的鎖,呶,就是這種。”吳棟國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個鎖,說道。

“你從哪兒弄來的?”

“哪兒弄來的?我在鎖匠那兒買的,那鎖匠還真黑,一點價也不跟我講。”吳棟國氣鼓鼓地說。

曲真笑著接過那鎖,拍拍吳棟國的肩膀,說:“有你小子的,等案子結了,我請你吃火鍋。”

“喲,謝謝隊長大人。”一聽吃火鍋,吳棟國立刻喜笑顏開地說。

不過“瘦皮猴”畢竟是“瘦皮猴”,吳棟國馬上就想起來什麼,一臉壞笑地說:“曲隊心情這麼好要請我吃火鍋,不會是有什麼發現了吧。”

“就你小子精,不過我這個想法還不太成熟,還是以後再告訴你吧。”

“曲隊真的認為這是一起謀殺?”吳棟國望著曲真說。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直覺吧,我總覺得那個宋譽德有問題,”曲真拿出筆記本,對吳棟國說,“還有些情況你再去調查一下,咱們也不能憑空懷疑一個人。”

說著,曲真對吳棟國面授機宜起來……

疑無路

(一)

在刑警隊的會議室裡,召開了關於“陸美娟、徐自川”案的第二次案情討論會。

“我還是認為這是一起自殺殉情案件,”老李抖了抖菸灰,說,“陸美娟懷上了徐自川的孩子,可是自己的丈夫宋譽德偏偏又沒有生育能力,她不想打掉自己和徐自川的愛情結晶,索性乾脆就和自己的情人一起殉情自殺,徹底擺脫這索然無味的生活。”

“老李說的很有道理,可是我覺得咱們還是先不急著下結論的好,這個案子還有幾個疑點需要解決。”曲真說。

“我們調查了案發當天陸美娟和徐自川的行蹤,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吳棟國接著說,“據陸美娟的同事說,案發當天陸美娟的情緒很好,還和大家開了個小玩笑,根本就看不出什麼想要自殺的跡象。她的同事還說,因為第二天要值早班,陸美娟那天下班後就直接回家了。我問過家屬區宿舍門衛,那天他曾經在大門口看到陸美娟回家,根據當時的時間推算,陸美娟的確是下班後就直接回家了。”

“徐自川的情況也基本如此,案發當天他上午和晚上都有課,下午則呆在家裡沒有出去。徐自川晚上的課是從十九點到二十一點半,據學生們說,他在課上也看不出有什麼異樣。還有一個細節值得注意,徐自川下課後一個學生曾經向他請教一個問題。據那學生說,當時徐自川看了好幾次表,好像要趕時間一樣,回答得也很匆忙。那學生還說,當時徐自川向他匆匆解釋了一番,當時他還不是太明白,徐自川就讓他明天到辦公室來找他,再詳細給他解釋。”

吳棟國的話引起了在場刑警的一片譁然,大家七嘴八舌地紛紛討論起這新出現的情況來,此前一直認為是自殺案件的老李則皺著眉頭,一言不發地思考著什麼。

“我認為這個疑點的確值得我們注意,”曲真對吳棟國的發言肯定地點點了頭,說,“如果徐自川是自殺,那他為什麼還要學生第二天來找他呢。”

“這樣看來,的確是有他殺的可能性。”老李想了想,說。

“如果是他殺,那麼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宋譽德了,可是宋譽德當天在Y市出差啊,”小潘不解地說,“他怎麼能趕回C市殺了陸美娟和徐自川呢?”

“有可能是宋譽德預先佈置了什麼陷阱,讓陸美娟和徐自川能中毒身亡,這樣的話那個反鎖的防盜門也可以解釋的通了。不過照現場的情況來看,假如這是他殺的話,那麼兇手佈置現場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因為如果是宋譽德預先佈置的毒藥的話,那麼陸美娟和徐自川同時中毒後還衣衫整齊地躺在床上,毫無掙扎的跡象,實在是說不通。”老李把菸頭掐滅,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上。

“如果宋譽德是兇手的話,從Y市到C市走高速公路只要三個半小時,他完全可以悄悄回到C市,毒死陸美娟和徐自川后再回到Y市,這樣來回一個晚上的時間足夠了。”曲真說。

“可是,假如宋譽德是兇手的話,那麼他佈置完現場後,是怎麼把那道防盜門反鎖上的呢。”小潘疑惑的說。

“這個其實很簡單,任何人都能做的到。”曲真一語驚人地說。

“什麼?”

“從外面反鎖?這不就是偵探小說上製造密室的手法嗎?”

現場的刑警頓時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等大家逐漸安靜了,曲真站起來,拿起粉筆在黑板上畫起示意圖來。

“大家請看這裡(圖A),這是宋譽德家的防盜門式樣。那天我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道門的窺探欄開關有問題——正常的窺探欄在門外是關不上的,只有在門裡才能關上,可是這道門的窺探欄卻可以在門外關上。”曲真指了指黑板,說。

“假如兇手在佈置好現場之後,把防盜門的窺探欄打開,再把一根頂端繫上一圈繩子的棍子從窺探欄外面插進去,棍子一頭的繩子套在防盜鎖的門栓上。然後兇手在外面關上門,利用槓桿原理用棍子把門栓拉上(圖B),再慢慢收回棍子,從外面關上窺探欄。這樣,無論是什麼人,都能在外面輕而易舉地在外面反鎖上防盜門,從而造成一個密室的假象,其實說穿了,都是很簡單的事。”曲真看了看眾人,下結論似的說,“所以下一步我們的重點是調查一下案發當天宋譽德的不在現場證明。”

會議在刑警們的紛紛議論中結束了,這個當初看似簡單的自殺殉情案此時儼然變成了頗多疑點的他殺案,雖然不知道隊長的直覺是否正確,但是參與調查的刑警們隱隱都感覺到了肩上的壓力。

(二)

會後,刑警們在曲真的指揮下兵分兩路,一路奔赴Y市調查宋譽德在出差期間的行蹤,一路則在西川大學裡具體調查案發當日的情況。

曲真決定再次拜訪宋譽德,此時已是十一月中旬了,陸美娟的遺體經過司法檢驗完畢後交由宋譽德火化並舉行了葬禮。徐自川由於父母早已去世,又孤身一人,所以遺體交由老家來的一個遠房親戚火化,孤伶伶地安葬在公墓的一角。

宋譽德由於家中的變故,已經向學校請了長假,所以曲真直接去了他的家裡。

見到曲真的再次來訪,宋譽德顯得有些意外,他慌忙請曲真坐下,泡上一杯清茶。曲真也不客氣,徑直在沙發上坐下。

“三番兩次地來打擾您實在是過意不去啊,哈哈。”曲真一邊假意寒暄著一邊觀察宋譽德的神色。

“哪裡哪裡,都是配合警察同志的調查工作嘛。”宋譽德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不自然的地方。

“今天來主要是瞭解一下您案發前後在Y市的行蹤。”曲真裝作不經意地說。

“哦——”宋譽德拖長了語調,他滿腹狐疑地透過厚厚的玻璃眼鏡打量著曲真,“這麼說您是懷疑這是一起兇殺案,還懷疑我是兇手?”

“僅僅是懷疑而已,呵呵,理論上我們懷疑任何人。”曲真呷了一口茶,笑著說。

“……”

“如果您是無辜的,一定會積極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以便早日證明您的清白,您說是吧?”

“那是當然,一定積極配合,一定積極配合。”被曲真這麼一將,宋譽德只有順著他的話說。

看著宋譽德那副如坐針氈的樣子,曲真覺得暗自好笑,他知道此時宋譽德心中一定萬分不爽。

“這個,我能問一下嗎,你們為什麼認為這是兇殺案呢?”宋譽德耐不住先問了一句。

“哦,是這樣的,我告訴您,您可別告訴別人,”曲真故作神秘地湊過來,說,“我們調查發現,那天徐自川下課後一個學生曾經向他請教一個問題。據那學生說,當時徐自川看了好幾次表,好像要趕時間一樣,回答得也很匆忙。那學生還說,當時徐自川向他匆匆解釋了一番,當時他還不是太明白,徐自川就讓他明天到辦公室來找他,再詳細給他解釋。”

說到這裡曲真意味深長地看了宋譽德一眼,說:“您明白了嗎,如果徐自川是自殺,那他為什麼還要那個學生第二天來找他呢?”

“是這樣啊……”宋譽德喃喃道。

“哦,您想到了什麼嗎?”

“我想會不會是美娟先毒死了徐自川,再自殺呢。”

“唔……”曲真托腮思考了一陣,說,“的確是有這種可能,我們會仔細調查的。現在還是先談談您吧。”

“哦,這倒也是。”宋譽德苦笑了一下,也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先從十月二十九日說起吧。”說著曲真從口袋裡掏出筆記本,作記錄狀。

曲真一邊記,一邊在心裡飛快地進行計算。

“回到賓館已經快五點半了。我吃了飯,覺得很累,就直接回房去了。因為第二天上午一大早就要去西川科技大學的研究所參觀,我想早點休息,所以看了一會兒電視很早就睡覺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服務員敲門叫醒我為止。”

“第二天服務員什麼時候把您叫醒的。”

“大概是六點半左右吧。”

“怎麼會這麼早?”

“哦,這是因為我們上午七點辦就要乘車去科大的研究所,那個研究所離Y市市區還有大概兩個小時的車程,所以得早起才行。為了不讓自己睡過,我特意讓服務員第二天早上六點半來敲門叫醒我。”

“是這樣啊。可是前一天您不是睡得很早嗎,睡得這樣早也害怕早上起不來?”曲真笑得很狡猾。

“這是因為我這個人睡覺睡得很死,一般的鬧鐘都不大容易把我叫醒,而且也不太習慣早起,所以才這樣做。”

“原來如此,”這時曲真腰間的BP機響了,曲真拿起看了看,對宋譽德說,“對不起,咱們今天就到這為止了,打擾您了,我有事得馬上回局裡。如果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我們隨時還得來打擾您。”

“哪裡哪裡,隨時歡迎警察同志。”宋譽德忙站起身來送曲真出門。

望著曲真的背影,宋譽德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厚厚的玻璃鏡片後射出兩道詭異的目光。

(三)

曲真匆匆回到局裡,直接給Y市刑警隊打了一個電話,正好吳棟國在Y市刑警隊,曲真便把宋譽德所說的行蹤告訴了他。

“哦,我們才到Y市不久,現在還在人家刑警隊裡辦手續呢,今天太晚了,看來是沒法出去查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西川科技大學核實。”

“嗯,你一定要注意調查宋譽德十月二十九日下午回到賓館後一直到次日早上六點半之間的這段空檔。如果宋譽德市是兇手的話,那麼他很有可能利用這段時間行兇。”曲真叮囑道。

“好的,如果沒其他事我就掛電話了。”

“嗯,一有什麼結果就立刻向我報告。”曲真放下聽筒,從包裡摸出一枝煙,點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接著他打開抽屜,取出一本《C市航班、火車及長途客運汽車時刻表》和一枝鉛筆,在繚繚的煙霧中開始在上面寫寫劃劃起來……

(四)

幾天後,吳棟國帶著他的調查結果從Y市回來了,曲真召開了第三次“陸美娟、徐自川”案的案情討論會。

“首先簡單地說一說我的一部分調查結果,”會上第一個發言的是吳棟國,他看著筆記本,說,“宋譽德所說的他十月二十九日從上午到下午的行蹤完全屬實,都有人可以證明。實際上,宋譽德是從十月二十九日五點半後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內的,直到第二天的六點半被賓館服務員叫醒,在這之間的整整十三個小時裡,沒有人見過宋譽德。按照宋譽德的說法,他是一直在自己的房間裡睡大覺。當然除了這個以外,我還擔負著另一部分的調查工作,關於這部分調查工作的結果我準備等曲隊談完他的看法後再補充說明。”

“十三個小時……”老李喃喃道,“十三個小時來回兩地行兇足夠了。”

這時一直在抽菸的曲真掐滅了菸頭,接過話頭,說:“關於行兇時間,我參考《C市航班、火車及長途客運汽車時刻表》做了一番計算,現在我給大家談談我的看法。”

“來往C市和Y市之間只有兩種交通途徑,一種是坐汽車,一種是乘火車。來往兩市之間的長途客運汽車走高速公路的話需要三個半小時,兩地都是每隔半個小時一班,首班是早上七點,末班是晚上六點。來往兩市的火車只有兩班,一班是快車,早上十點半由Y市發車,下午三點抵達C市,另一班是慢車,晚上十一點半由C市發車,次日五點半抵達Y市。”

“十月二十九日宋譽德是在五點半後消失在眾人視線裡的,他很有可能是乘坐晚上六點的末班車趕回了C市,那麼他抵達C市的時間就是晚上九點半——注意,這正是徐自川下課的時間,據一個同學說那個時候他好像有什麼事,彷彿急等著見一個人似的。大家看看這副地圖——”曲真指了指黑板上的C市交通圖,說,“西川大學離南門汽車站很近,宋譽德九點半抵達汽車站後打的的話只要短短十分鐘就可以趕到西川大學南大門。很可能就是他約徐自川下課後見面,然後趁機毒死了徐自川和自己的妻子陸美娟。”

“那麼他行兇之後該乘坐什麼交通工具返回Y市呢?這個時候長途汽車已經停運了,而宋譽德本人又不會開車,他要麼坐十一點半的那班火車,要麼租車趕回Y市。關於後一點,我們已經調查了C市幾乎所有的出租車公司,十月二十九日晚並沒有人租車趕往Y市。不過我們並不能排除宋譽德利用一個有車的幫兇送自己返回Y市的可能性,但是我認為,像宋譽德這樣小心謹慎又極富心機的人,不大可能讓一個幫兇來參與自己的殺人計劃,讓自己的把柄輕易地掌握在別人手上。所以我認為宋譽德行兇後極有可能就是乘坐十一點半的那班火車返回Y市的。”

說完,曲真重新取出一枝煙,點燃抽了起來。

這時吳棟國繼續說:“現在我來說一說我的另一部分調查結果,根據曲隊的思路,我拿著宋譽德的照片去了Y市的長途客運站,找到了十月二十九日那趟末班車的司機和乘務員。司機和乘務員並不能確定那天宋譽德搭乘了那班車,但是根據他們的回憶,那天的乘客中有個穿著長風衣的矮個子男人,本來他的位置是在前排,可是他一上車後就主動換到了最後一排,之後就一言不發地坐著。一般換位置都是為了和自己的旅伴坐在一起,可是那個男子明明是一個人,卻要主動換到容易暈車的後排,這實在有點奇怪。再加上那男子帽子壓得很低,戴著厚厚的玻璃眼鏡,還戴著一副口罩,彷彿不像讓別人看到他的長相一樣,所以給司機和乘務員都留下了比較深的印象。”

“矮個子男人?聽起來倒很像是宋譽德。”有的刑警小聲地說道。

“接下來再來說說我們在C市的調查結果,”接過話頭的是刑警小潘,他說,“西川大學的教職工宿舍區一共有四道門。其中陸美娟每天上下班經過的那道是離西川大學校區北大門最近的北門,而離那天徐自川上課的第三教學樓最近的則是宿舍區的西門。我詢問了西門的門衛,據那個門衛說,那天晚上他一個人在門衛室裡看電視,並沒有注意到進出的行人。我實地測算了一下,從南門汽車站到西川大學最近的大門是南大門,從南大門步行到三教至少需要大概十分鐘的時間,再從三教到宿舍區西門步行需要大概五分鐘時間,如果從南大門直接到宿舍區西門則需要大概十分鐘的時間。從南門汽車站到宋譽德家,坐出租車到西川大學南大門,再從南大門步行到宿舍區西門是最近的路線了。”

“嗯,從宋譽德九點半抵達C市,到趕上十一點半的火車,這中間一共有兩個小時的空檔,除去從南門汽車站到西川大學大概十分鐘的車程,從西川大學到火車站半個小時的車程,尋找出租車、提前進站等消耗的時間,以及小潘剛才提到從宿舍區往返校區南大門的時間,宋譽德還有大概五十分鐘的時間行兇。所以如果宋譽德是兇手的話,那麼大致的行兇時間可以確定在十月二十九日晚上九點五十至十點四十之間。這也和我們的屍檢結果相吻合。”曲真總結似的說。

“五十分鐘啊,毒殺兩個人再佈置現場就顯得有些倉促了,不過如果手腳麻利應該也能完成……”老李突然停了一下,好像想起什麼似的,急匆匆站起來,走到會議室的一角翻起堆在那裡的舊報紙來。

“老李,你想起什麼了?”曲真問道。

“十月二十三日……十月二十四日……十月二十五日,呶,就是這裡,”老李指了指手中那份十月二十五日的報紙,說,“報上說十月二十七日開始到二十九日,每天晚上十點到次日早上六點之間順河大道五重塔路口到衣帶橋之間的路段進行封閉檢修,車輛一律繞行。”

“什麼?”曲真站起身來,仔細看了看身後那幅C市交通圖。

“順河大道是從西川大學到火車站的必經之路,可是如果從五重塔路口到衣帶橋一段封鎖了的話,那麼就需要從提督橋繞行,那樣到火車站的話至少需要四十五分鐘。”熟悉C市大街小巷的吳棟國說道。

“四十五分鐘……”曲真喃喃道,兩道眉毛緊緊地擰在一起,“那麼可供宋譽德行兇的時間僅僅只剩下三十五分鐘了,再除去至少十分鐘的佈置現場時間,短短的二十五分鐘裡毒死兩個人……”

現場的刑警們頓時陷入一片沉默之中,由於這個意外的發現,使得原本計算緊湊的行兇計劃橫生意外,如何在短短的二十五分鐘之內連續毒死兩個人。

曲真的思維也在這裡卡殼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意外的情況,宋譽德是怎麼做到的呢?或許他的思路一開始就錯了,宋譽德有幫兇?或者根本這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宋譽德是無辜的?可是真相究竟是什麼呢?

原本氣氛熱烈的會議在大家的沉默中結束了。

(五)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原本進展順利的調查工作陷入了死衚衕。當初刑警們滿懷熱情地投入以宋譽德為嫌疑人的調查工作中,現在卻碰到了一個令人費解的難題。隊長的想法是否正確呢,每個參與偵破的刑警都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

就這樣整整一個月過去了,調查工作依然沒有任何進展,也沒有一個刑警提出什麼合理的推論,這宗案子就這麼懸著。這段時間裡曲真一直沒怎麼睡好覺,他堅信這是一起謀殺案,並且直覺告訴他兇手就是宋譽德,可是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自己的思路又是哪裡出了問題呢,曲真為這些問題苦惱著。曲真感到通向真相的道路上豎起了一道堅實的大門,只要打開這道大門,那麼整個案件的真相就浮現在眼前了,可是打開這道大門的鑰匙到底在哪裡呢?

由於調查工作一直沒有進展,刑警們甚至都無法證明這是一起謀殺案,迫於壓力,“陸美娟、徐自川”案於十二月底正式以自殺的結論定案。曲真無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他覺得這是他刑警生涯最大的失敗之一,但是自己卻無力改變這一切。

鑰匙,鑰匙究竟在哪裡呢?

下部、十年後 第一章、又一村

(一)

每年的光棍節第五揚都過得很不爽,感覺做什麼事都沒勁,整天都在犯困,他稱這個為“非典型性長期單身抑鬱症”。

第五揚合上書,惡狠狠地說:“真失望,又是一個男女主人公終成眷屬的故事。”

這句話引來旁邊一對情侶的白眼,第五揚裝作沒看見。出於報復的目的,第五揚臨出圖書館的時候偷偷瞄了一眼那女的豐滿的胸部。

就在第五揚沉浸在剛才偷吃別人老婆豆腐的愉悅中,心中充滿成就感地大搖大擺朝前走地時候,兜裡的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是第五揚當刑警的表哥荊明,本來第五揚正為午飯犯愁呢,這下頓時來了精神。第五揚知道自己這個表哥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現在急吼吼地打來電話,一定是有事拜託自己,如果不合理利用一下資源,實在是對不起自己的五臟廟啊。

坦率的說,荊明其實是一個很帥的人,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樑,柔和的唇線,屬於那種女孩子看了一眼還忍不住看第二眼的美男子。可是為什麼他和第五揚一樣老大不小了還是褲子破了沒人補的王老五呢——當然啦,第五揚的話我們完全可以理解——照理說荊明應該有很多女孩子喜歡才對啊。雖然曾經也有好幾個女孩子喜歡過荊明,可最後都無果而終。關於這個問題,即使是身為作者的我也不太明白。

自從警校畢業後,荊明就兢兢業業地從事著刑警這一很有前途的職業,雖然到現在為止還一直是被別人領導,可是理論上作者相信鹹魚也總會有翻身的一天。不過第五揚可不這麼認為。

“你真的暈了?”

荊明面色蒼白,一臉嚴肅地點點頭。

“無語……”第五揚嘆了口氣,“堂堂刑警竟然暈倒在兇殺現場,以後不要對別人說你是我表哥。”

“你不知道,現場有好多血啊,我頭一次看見那麼多血,心裡一驚,就暈過去了。”

“真不知道當年你是怎麼混進警校的,他們又怎麼會讓你這樣的人去做刑警。”

荊明有些尷尬地撓撓頭,說:“當時我們吳隊長的表情就和現在的你差不多。”

“那你們隊長後來對你說了什麼沒有?”

“他說我是一個很優秀的刑警。”

“這麼違心的話也說的出口,不愧是幹行政工作的。”第五揚欽佩地說。

荊明幽怨地望了第五揚一眼,說:“隊長還說,現在的案子對我來說可謂是大材小用了。”

“言下之意就是炒你魷魚,讓你另謀高就嘍?”第五揚幸災樂禍地說。

“不,你怎麼會這麼認為,我們隊長可是個厚道的人,他單獨交給我一宗大案。”

“大案?怎麼會,你這樣連老鼠從眼前竄過都要嚇得哇哇大叫的人,怎麼可能肩負大案的調查工作……哦,我明白了,”第五揚狡黠地一笑,“是幾年的‘大案’啊?”

荊明不情不願地回答:“十年前。”

“哼哼,我就知道,你們隊長是不想看你這個大型垃圾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阻礙地球自轉,所以乾脆讓你去隨便調查一宗陳年舊案,免得你影響刑偵隊手頭案件的偵破。”

“……”荊明一臉的尷尬。

“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你大冷天的專程跑來請我吃火鍋肯定有什麼事,說吧。”

“隊長他們如此看重我的偵破能力,把一宗困擾了他十年之久的謎案交給我,我一定要把這宗案子破了,爭口氣給他們看!”荊明目光炯炯地說。

“有隻毛毛蟲爬到你褲子上了。”

“哇——”荊明發出一聲可以說是非人類的高分貝尖叫聲,刺激著第五揚的耳膜,“在哪裡、在哪裡!?”

“唉,我看這宗案子你是很難偵破嘍。”第五揚無奈地搖搖頭。

“你又騙我。”

“堂堂一個刑警連毛毛蟲都怕,真服了你了。”

“你自己不也怕雞。”

“我也只是怕雞而已,而你除了怕毛毛蟲、蛇、蜥蜴、老鼠、蜘蛛外,還怕黑怕鬼、暈血暈針、恐高恐水!”第五揚惱羞成怒。

“……”荊明的臉紅了起來,“所以我才要你幫我。”

“我就知道你要扯上我。”第五揚伸了個懶腰,“反正現在我也沒什麼事幹,索性就幫你破破案,抓個把個潛伏在人民內部的刑事犯吧。”

“聽起來很像是徇情自殺啊。”

“當時的確是以徇情自殺結案的。”荊明說。

“什麼?哎——呀——呀——”第五揚差點從椅子上跌落到地下,“拜託,都已經結了案的事情你還調查什麼呀,真是浪費我的時間。”

“這個的確是已經了結了的案子——當時隊長還是一個普通刑警,那時全刑警隊的偵察重點全放在了調查死者丈夫這一點上,可是偵破工作卻卡死在了一個難點上。無論是咱們隊長,還是當時他的上司都無法突破這個難點,最後整個案子因此只能以自殺草草瞭解。這些年以來,咱們隊長一直利用業餘時間琢磨這宗案子,可是一直沒有什麼突破。你想,如果我能破了這宗案子,那我在刑警隊的地位可就一下子扶搖直上了。”荊明兩眼放光地說。

第五揚看了一眼這個在心理年齡上小自己好幾歲的表哥,無奈的點了點頭,又順手多加了幾樣菜,說:“那你慢慢說,我慢慢聽,邊吃邊聽。”

望著熱氣騰騰的火鍋,荊明嚥了咽口水,滿腹委屈地拿起筆記本介紹起案情起來……

(二)

“也就是說調查思路最後都卡死在了那短短的二十五分鐘上?”聽完荊明冗長的敘述後,第五揚叼著牙籤說,一臉滿足的神情。

“是的。”望著桌上的杯盤狼藉,荊明的胃一陣接一陣地不斷抽搐著。這也難怪,從剛才到現在的兩個半小時裡除了兩塊豆腐以外,他幾乎什麼也沒有吃到——畢竟在第五揚的筷子下搶到食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的確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哈哈哈,”第五揚拿起一個桔子,說,“我一直以為所謂的‘時刻表詭計’在推理小說裡才會出現,沒想到在現實中居然真會有人採用。”

“要實現這一詭計,需要精密的計算、縝密的思維和敏捷的行動力,如果宋譽德是兇手,那麼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極其聰明的對手。”荊明抓起一個桔子,準備先勉強塞一下肚子。

“大錯特錯,”第五揚突然用少有的嚴肅表情直視荊明,順手拿走了他剛剛剝好、正準備塞進嘴裡的桔子,“如果宋譽德是兇手,那麼他真是一個愚蠢到家的人。”

“這……”荊明被第五揚的話驚得一愣,頓時忘了桔子的事,忙問道:“此話怎講?”

“所謂的‘時刻表詭計’實際上就是由無數個巧合組合而成的事件,因此只能存在於小說的虛構世界中。你想想,兇手在幾班汽車、火車、飛機甚至輪船中來回換乘,利用彼此的到站時間差製造自己的不在現場證明,這一切無不需要建立在所有班次均正點到達的理想狀態中。可是假如中間有一班車稍微延誤了一下呢,比如因為堵車、發動機出了毛病或是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被迫停在了路上,那手上沾著鮮血的兇手豈不是要被急死。計劃中換乘的班次越多,對於運氣的依賴程度就越大,試問,有哪一個精明的兇手會把自己的賭注下在這樣一個幾乎是完全依賴運氣的殺人計劃上呢。所以‘時刻表詭計’在我看來,和‘俄羅斯輪盤賭’(作者注:俄羅斯輪盤賭,一種賭博遊戲。規則是在左輪手槍的六個彈槽中放入一顆或多顆子彈,任意旋轉轉輪之後,關上轉輪。遊戲的參加者輪流把手槍對著自己的頭,扣動板機;中槍的當然是自動退出,怯場的也為輸,堅持到最後的就是勝者。)沒多大的區別,根本不需要參與者有多大的智慧,只需要有愚昧的勇氣和對運氣盲目的自信就可以了。”

“不過‘時刻表詭計’一般都出自日本推理小說裡吧,聽說他們那裡的汽車、火車啥的都挺準點的,少有延誤。”荊明小聲說道。

“難道運氣的成分僅僅就停留在汽車、火車的準點率上嗎?”第五揚反問道,“當然準點率的確是整個計劃中運氣成分所佔最大的部分。但是在咱們國家,無論是汽車還是火車,我還從來沒見過真正準點的,我就曾有過一班火車等了整整三小時的經歷。所以至少在中國,是不可能有什麼‘時刻表詭計’的,我挺佩服宋譽德近乎愚蠢的勇氣和絕佳的運氣——如果他是兇手的話。”

“至於那個‘密室’,倒是還能體現出宋譽德的幾分智慧,因為在最初的調查中,一個簡單的機械密室就使調查人員的視線久久地停留在‘自殺’的結論上。而在推理小說中,這樣的機械密室是早被用濫了的東西,幾乎沒人再屑於使用。可是在這件案子裡,它可是很有用的,不是嗎?在推理小說中特有的‘密室情結’影響下,漸漸,小說中的密室並不是為了犯罪計劃構思出來的,而是反過來,小說中所有情節都圍繞這個密室產生,可以說完全是為了‘密室’而殺人。在我看來,這樣的‘密室’其實就是為了滿足另類審美的女人小腳,實際上非但沒有任何用處,反而還會造成大大的拖累。”

“如果我是兇手,我才不會為了設計什麼不再現場證明或是製造完全密室而傷腦筋,我只需要在週末擁擠的天橋上或是上下班高峰段的站牌前輕輕地一推,哈哈,這個世界頓時就清靜了。”說完,第五揚為自己的理論得意地大笑起來。

“這個……”荊明打斷了第五揚忘乎所以的傻笑,說,“關於推理小說的話題,我們還是留到下次討論吧,先說說現在的這樁案子。”

“現在的這宗案子麼,”第五揚愣了一下,說,“我還什麼想法都沒有呢。”

聽到這話,荊明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不過我會幫你好好想想的,把你的筆記本留給我,我還得好好琢磨琢磨。”第五揚站起身來,“現在我想先回去好好睡一覺,啊,吃飽了以後最大的享受莫過於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了。”

望著第五揚踱著方步一步三搖離開的背影,荊明開始有點擔心自己所託非人了。

(三)

“急急忙忙地把我叫來是什麼事啊?”荊明一見第五揚劈頭就問。

“當然是關於那件案子的事啊。”第五揚悠哉遊哉地喝著茶,桌上照舊是一片杯盤狼藉。

“什麼,難道你有什麼眉目了嗎?”荊明急切地問。

“坐下說、坐下說,”第五揚拉著荊明坐下,“既然找你來,當然是有事和你商量啦。”

“什麼事啊?”

第五揚神秘地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字條,遞給荊明,說:“上面的事你好好查一查。”

荊明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一、調查一下陸美娟、徐自川死前一段時間有沒有定期服用藥物;二、當時檢驗陸美娟。徐自川屍體的法醫是誰?”

“就這兩件事?”

“哼哼,你把這兩件事查清楚就不錯了。”

“可是這兩件事到底說明什麼呢?”荊明疑惑地問。

“天機不可洩漏,”第五揚掏出懷錶來看了看,說,“你先調查清楚了再說吧。總之我認為這兩件事可能是通向真相的關鍵點。”

荊明將信將疑地收起紙條。

“對了,你還沒吃飯吧,那你吃完了再走啊,我已經替你叫了雜醬麵了。我有事先走了,我交代你的事一定要調查清楚了。”

照例,話未落,人已去——第五揚的一貫作風,留下荊明一個人為一桌子菜和一碗雜醬麵買單。

(四)

第五揚萬萬沒想到醫學院那個猥瑣的羅教授就是當年負責檢驗陸美娟、徐自川屍體的人。說起來第五揚和這位羅教授倒也有過幾面之緣,不過第五揚只知道羅教授調來C大醫學院之前是在西川大學教解剖學,卻不知道他以前還經常受公安局的委託檢驗屍體。於是第五揚和荊明決定去拜訪羅教授。

羅教授的家很亂,隨處可見各種書籍、報紙、手稿和方便碗麵。羅教授此時正一邊手忙腳亂地擺弄著電視機遙控器,一邊招呼荊明、第五揚他們坐下。荊明透過沙發前的玻璃茶几,看到下面放著一套日本AV女優寫真集的碟片,看來剛才羅教授手忙腳亂的就是為了這個啊,荊明大致明白為什麼羅教授年過不惑還是光棍一條的原因了。

荊明簡要說明了他們的來意,羅教授點點頭,從沙發下的餅乾盒裡拿出一片餅乾啃了起來。荊明發現那餅乾盒上落滿了灰塵,盒蓋上還粘著一層蜘蛛網,餅乾的樣式也像是上個世紀的產物,忙拒絕了羅教授的好意。

“不吃麼?那請喝點水吧,”羅教授遺憾地把準備遞給荊明的餅乾放進自己的口袋裡,自言自語地說;“純淨水應該沒什麼問題,我記得今年元旦才換的純淨水瓶。”

聽到這句話,荊明差點沒把水噴在羅教授的臉上。

“在您的驗屍報告裡,曾經提到您認為女屍的死亡時間可能略早於男屍,是吧。”

“嗯?”羅教授一臉白痴像地望著荊明,“有嗎?我不太記得了,畢竟是十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我頭頂上還有頭髮呢,哈哈哈。”

荊明覺得他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你等等,我看看記錄……”說完,羅教授徑直起身朝書房走去。不一會兒,便從書房裡傳出一陣重物倒地和男人慘叫的聲音。

荊明緊張地看了第五揚一眼,後者正悠閒自得的看著茶几下那套寫真集的封面圖片,不以為然地說:“不用管他,大概被書櫃上的書砸到了,這事常有,要不然怎麼不長頭髮了呢,你想啊,一塊地長年這麼砸來砸去夯得跟石頭一樣硬,自然就不長莊稼了。”

“找到了,”羅教授捧著厚厚的一本剪報夾走出來,“我看了記錄終於想起來了,一共兩個死者,女的叫陸美娟,男的叫徐自川,是吧。”

荊明忙點了點頭。

“是的,兩人的死亡時間很接近,一般的法醫或許會認為他們是同時死的,但是經過我的仔細研究,我認為女屍的死亡時間大概略早於男屍。”

“早多久?”第五揚終於加入到對話中。

“嗯……這個嘛,”羅教授賣關子似的扶了扶眼鏡,說,“很不好說,我認為大概是半個小時左右。”

“能確定嗎?”

羅教授從口袋裡摸出剛才那片餅乾,邊啃邊說:“你也知道,即使是現在,我們也不可能很精確地知道一個人的死亡時間,只能根據現場痕跡以及屍體解剖情況推測出一個大致的時間,誤差也肯定是有的,所以說到時間的確定,這實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我只能說我個人認為有這個可能。”

“這樣啊。”荊明看了第五揚一眼,後者滿意地點了點頭,於是便起身告辭了。

出了羅教授家的門,荊明便迫不及待地問第五揚:“怎麼樣?”

“情況雖然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但是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糟。”

“這麼說有希望啦?”

“不過還要看你另一條線調查得怎麼樣了,有什麼結果了嗎?”

荊明掏出筆記本,說:“我調查陸美娟昔日的幾個同事,據她的生前好友說,陸美娟患有失眠症,而她值早班的時候又需要早起,所以她就服用安眠藥讓自己能很早地入睡。”

第五揚拍了拍荊明的肩膀,說:“不錯,和我想的一樣。”

“怎麼?”荊明興奮地望著第五揚,“你是說……”

“我找到了打開真相房間的那把鑰匙。”第五揚得意洋洋地說。

第三把鑰匙

(一)

第五揚還是第一次進刑警隊的大院,這是一個兩進的院子,外院是刑警們辦公的地方,裡院的小樓是技術部門和行政辦公室。院子裡種有許多槐樹,泛著一片森翠之色,若不是院子裡停放的一排排警車和進進出出、行色匆匆的警察,任何人都不會把這個院子和刑警隊聯繫在一起。

第五揚在裡院的辦公室裡見到了刑警隊的隊長吳棟國。吳棟國又高又瘦,皮膚略黑,唇上蓄了薄薄的一層鬍鬚,看上去完全不像一個堂堂的刑警隊長。

“你就是荊明的小表弟?”吳棟國眯起眼睛上下細細地打量第五揚,那目光讓第五揚很不舒服。

“我叫第五揚。”

“唔,我知道,請坐吧,”吳棟國擺手讓第五揚和荊明在沙發上坐下後直奔主題地說,“荊明說你弄明白了‘陸美娟、徐自川案’的真相?”

“嗯,也不能說就是真相,這只是我的一個推論,但是我相信,如果兇手是宋譽德的話,他一定是按照這個方法行兇的,因為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辦法。”第五揚顯得有些拘謹,畢竟他是第一次和刑警隊的隊長說話。

吳棟國沉默了一會兒,重新抬起頭來,望著第五揚,鼓勵地說:“那你說來聽聽。”

第五揚清了清嗓子,說:“事實上警方在‘陸美娟、徐自川’案件中對宋譽德的調查已經很深入了,最後只是在一個小地方被牢牢卡住了,那就是關於宋譽德行兇時間的計算。最後得出的結果是宋譽德只有大概短短的二十五分鐘時間行兇,而二十五分鐘時間要毒死兩個人是遠遠不夠的。當然啦,在電視、電影或者是小說上,在短短的時間裡毒死一片人都不是什麼難事。可是在現實中,在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裡在同一個地點連續毒死兩個人不引起響動,實在是一件困難的事。既然思路在此卡殼,那麼就必須要換一種思路思考了。我認為關於時間推算這一點上,警方的推算沒有什麼失誤,宋譽德的確只有大概二十五分鐘的時間行動,只是我認為宋譽德在二十五分鐘內毒死的不是兩個人,而是一個人。”

荊明驚奇地看著第五揚,好像他在談論中國的火星殖民計劃一般,吳棟國則不動聲色的看著第五揚,不置可否。

“宋譽德只需要在二十五分鐘內毒死一個人,那就是徐自川,在那之前陸美娟已經被毒死了。我們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如何提前毒死陸美娟就好了,你看,我們又超前走了一步。那麼如何提前毒死陸美娟呢?答案就在這個小瓶子裡。”說著第五揚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的塑料魚肝油藥瓶。

第五揚把瓶子遞給荊明,說:“現在這瓶子裡有十二顆魚肝油,請你把它們三顆一組,分成四組,放在桌上。”

荊明接過瓶子,開始把裡面的魚肝油倒在手上,分成三顆一組放在桌子上。在放了三組後,荊明把瓶子倒過來,取出了最後三顆,放在桌子上,只不過這三顆中只有兩顆是魚肝油,最後的是一顆模型槍用的那種塑料BB彈。

“哦,這是怎麼回事?”荊明望著那顆BB彈奇怪地說。

“現在你來說說你從瓶子裡取藥的過程。”第五揚一副大局在握的樣子,笑眯眯地說。

“過程……哦,”荊明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愣了幾秒鐘之後才開口說,“我當然是一次三顆地從瓶子裡倒藥出來啦。只不過最後一次瓶子的底部粘上了一顆,我用手指把它摳了出來,可是粘上的那顆不是魚肝油,而是一顆BB彈。”

“很好,”第五揚滿意地說,“這正是關鍵之處,看似隨機的取藥,實際上只要做這麼一個小小的手腳——通過計算每次的服藥量和服藥時間,然後在藥瓶子裡放上一定量的藥丸,使得被害人在特定的時間吃到粘在藥瓶底部的最後一顆藥丸,而那顆藥丸也就是毒藥。”

“啊,我明白了,一般人從瓶子裡取藥都是每次倒一點出來,如果把藥丸粘在瓶子底部的話,那麼一定是最後才會被人取出來。”荊明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說。

“宋譽德知道陸美娟在每次值早班的前夜都會服用安眠藥,並且每次的劑量都是一定的。所以宋譽德完全可以在出差前把一顆有毒的藥丸粘在藥瓶底部,再通過計算這些天陸美娟的服用量,使藥瓶子裡的藥丸剛好在十月二十九日晚被陸美娟吃完,而最後那一顆毒藥丸也要了陸美娟的命。”

“實際上這樣做還有另一個好處,就是因為第二天要值早班,陸美娟睡得都很早,這就使得陸美娟的死亡時間會早於九點半之後宋譽德毒死徐自川的時間。避免了當宋譽德把徐自川帶到家裡伺機毒死他時陸美娟還沒有服用藥丸的尷尬場面。”

“可以說,如果宋譽德是兇手的話,那麼他的殺人計劃可謂是計算得十分周密了,他甚至還利用從十月二十七日到二十九日的封路檢修來替自己減少空餘時間,使警方的懷疑落空。大體上,我認為整個計劃是這樣的,”說到這裡,第五揚偷偷看了一眼吳棟國,後者此時依然面無表情地靜靜聽著第五揚的長篇大論,“宋譽德偶然見發現了自己的妻子陸美娟和同時徐自川的姦情,於是決定親手殺死他們。首先宋譽德自己撬壞了家裡的舊門,藉口防盜,換上了自己早就看上的那款防盜門,而後又將防盜門的窺探欄開關弄壞,為日後的行兇做準備。”

“機會終於來了,宋譽德要去Y市出公差,精於計算的他馬上計劃出了一套往返兩地的殺人計劃,於是便毫不猶豫地實施了。首先他在陸美娟的安眠藥瓶上做了手腳,讓陸美娟死於十月二十九日的睡眠之中,然後又打電話給徐自川約定十月二十九日晚徐自川上完課後兩人秘密地談一次——雖然徐自川可能會為宋譽德在出差期間半途返回C市感到奇怪,但是宋譽德卻完全可以以不想讓別人知道為由搪塞過去。十月二十九日下午五點半後宋譽德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上了六點半那趟末班車返回了C市。九點半抵達C市之後宋譽德搭出租車到了西川大學南大門,我推測這個時候宋譽德應該用路邊的公用電話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結果是沒有人接。宋譽德估計此時陸美娟已經中毒身亡了,於是他快步走向三教,找到了在此等候的徐自川,兩人傳過宿舍區西門到了宋譽德的家裡。這個時候大約是十月二十九日晚十點左右。”

“宋譽德讓徐自川在客廳坐下,自己到臥室裡確認了陸美娟的死亡後回到客廳,用摻了毒藥的水毒死了徐自川。氫酸鉀是劇毒,從毒發到身亡要不了多久的時間,宋譽德也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採用這種嚴格管制的化學藥品——好在宋譽德和徐自川都是化學系的教授,他們兩人都能弄到氫酸鉀。確認徐自川死亡後,宋譽德迅速佈置了自殺殉情的現場,再利用自帶的小工具弄出了一個簡單而實用的‘密室’,當然這一切都是在短短的四十分鐘內完成的。因此,宋譽德最遲必須在十點四十分之前離開家裡,否則他就趕不上十一點半的那班火車了。”

“宋譽德一路小跑出了西川大學,在門外搭上出租車趕往火車站,由於繞遠路,花了四十分鐘才到達火車站,不過這一切都在宋譽德計算之下。之後宋譽德趕上了那火車,在次日五點半抵達了Y市,出了火車站宋譽德又急忙打車返回賓館房間,正好趕上早上六點半賓館服務員來叫他起床。”

“一切步驟都是那麼緊湊,以至於不能允許有任何一點的延誤,不過幸運的是宋譽德沒有遇到一絲阻礙地完成了他的往返兩地的殺人計劃。用推理小說的語言就是——”第五揚戲劇性的揮了揮手,說,“魔術師宋譽德完美地上演了他的殺人魔術。”

(二)

吳棟國依舊靜靜地坐著,從他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第五揚呆呆地站在那裡,他的演講結束了,可是聽眾卻毫無反應,這讓他顯得十分尷尬。

終於,吳棟國嘆了口氣,示意第五揚坐下。他說:“小夥子,你很聰明,能夠想到這一切。”

這句話顯然對第五揚很受用,他立刻得意起來。

“不過你說的這一切當年的刑警隊長曲真也想到了。”吳棟國接下來的這句話不僅使第五揚,同時也使荊明大吃一驚。

“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怎麼還要以自殺結案?”

“因為我們手中沒有打開真相之門的第三把鑰匙。”吳棟國靜靜地說。

“第三把鑰匙?”

“是的,第三把鑰匙。”吳棟國看了第五揚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因為被堵在真相大門之外所帶來的痛苦,“之前曲真隊長解開那個所謂的‘密室’之謎,可謂是打開真相之門的第一把鑰匙,它使刑警隊全體上下拋棄了自殺的定論,重新尋求案件的真相;而剛才第五揚的那番推論,是打開真相之門的第二把鑰匙,它使得宋譽德往返兩地的殺人計劃成為了可能……”

“那麼缺失的第三把鑰匙是……”荊明急切地問道。

“證據,”吳棟國遺憾地說,“我們沒有證據,你能證明你剛才的那番推論嗎?”

第五揚愣住了,證據,是的,我們沒有證據,甚至在此之前他還從來沒有好好地想過這個問題呢。剛才自己的那番煌煌大論說到底都是建築在“假設”沙灘上的樓閣而已,記得幾天前自己還曾洋洋得意地嘲弄“時刻表”詭計是沙中樓閣,可是眼下自己不正是另一個沙中樓閣的建築者嗎?第五揚變得無比沮喪起來,看起來就像個洩了氣的皮球,而幾分鐘前這隻皮球還自我感覺良好地想要征服無盡的天空呢。

“我們無法證明宋譽德像剛才你說的那樣殺了陸美娟和徐自川,甚至我們連證明這是一起謀殺案的證據都不充足。”吳棟國望著窗外鬱鬱蔥蔥的綠木,用略帶憂鬱的語調說,“事件的真相究竟是什麼,十年了,我變得越來越猶豫。以前我堅定不移地相信宋譽德就是兇手,可是卻沒有絲毫的證據支持這一看法,一切都是空中樓閣。證據,只有證據才能向我們說明一切,這到底是不是謀殺案,宋譽德究竟是不是兇手?沒有證據,我們什麼也說明不了。”

第五揚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他能體會到當年宣佈結案時曲真的心態了。這可不是在推理小說,第五揚無比沮喪地想,沒有了第三把鑰匙,自己只是個好賣弄學問、喜歡誇誇其談、自作聰明的傢伙。歇洛克·福爾摩斯、赫克里·波洛、埃勒裡·奎恩……自己所處的環境和這些小說裡的大師差太遠了。

第五揚摸出懷錶看了看時間,他知道是告辭的時候了,畢竟調查真實的罪案不是自己拿手的項目,那是刑警們的專職。

尾聲

第五揚依舊過得很不爽,不過這次的症狀比“非典型性長期單身抑鬱症”嚴重的多,他的腦子裡一直是一片空白,什麼事都不想做,整天清醒的時間不超過三個小時。用他的話來說,他需要把被“洗過的腦子好好地晾乾再重新打理一番”。

第五揚合上書,惡狠狠地說:“真失望,又是一個偵探抓住了兇手的故事。”

這話引起了旁邊一個一直埋頭看書的男生的注意,他身高將近一米八,身體異常瘦削,銳利的目光藏在一副無邊眼鏡後,筆挺的鼻子使他的相貌顯得格外機警、果斷,下顎方正而突出,他的兩手斑斑點點沾滿了墨水,還貼著創可貼。此時他正略感困惑地看著第五揚。

第五揚看了看他手中的書,是埃勒裡·奎恩的《希臘棺材之謎》,第五揚尷尬地笑了笑,衝那男生點點頭示意之後拿起自己借的《中國道教、巫術與堪輿學研究》急匆匆地走出了圖書館。

埃勒裡·奎恩?不,我只是第五揚而已。走在寒風凜冽的路上,第五揚無比沮喪地想,他真希望自己從來沒有看過那些推理小說。

不,也許只是看看就好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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