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麼再次端起水杯，一飲而盡，欠起身,他又走向熱水器。他太渴了，十個多小時未喝水，僅一杯水，是不起什麼作用的。杯子放在熱水器的水咀下，右手食指習慣性按了下去……
“叮鈴鈴……”水還未放滿,固定電話又響了。仇麼這次卻沒有過分躁動，而是等水杯滿了之後，才端著杯子緩步走到話機旁。床邊，坐下，電話還在響，仇麼把水杯轉到左手，右手拿起了聽筒。
“怎麼現在才接電話，睡了嗎？”
“您好，徐書記，我，我剛剛才從鄉下公路工地回來,一進門就聽電話在響,放下包我就……”聽了電話里人的聲音，仇麼立即站了起來，一臉嚴肅。因為說慌，神情變得慌亂,不禁將水灑了一地。仇麼說的這個徐書記，是沭河縣上面地級宿纖市的市委書記。仇麼來沭河任職,就是通過自己大學時的老師、現在在省城的市裡做人大主任的李全民教授溝通這個徐天民書記才得以成行的。從這一點上說，電話裡出現徐某人的聲音，讓仇麼馬上畢恭畢敬起來，就再自然不過了。
“近來，你們沭河干得不錯嘛，特別是修路的事。舉全民之力，大辦交通，不僅解決了資金問題，而且還開拓解放了人們的思想。過去，交通一直由政府包辦，你卻一下子跳出了這個自古以來一層不變的老圈子，提出‘誰受益，誰負擔’理念，由民眾集資辦交通，不僅理由站得住腳，而且讓老百姓心服口服。‘要想富，先修路’，富了誰？那當然是我們的老百姓。小仇啊，真有你的，你，你開創了交通建設史上的一條先河,市委準備大力推廣你的這一舉措，你，你，你小子，點子多，前途無量……”電話傳來了徐書記的讚揚聲。
“哪裡，哪裡！我的一切工作都是在市委領導下，特別是在您的指導下進行的，您近一年來，多次來沭河，對我們縣裡的工作，特別是對我的工作，加以指導，提出許多建設性意見，其實，我仇麼只是市委市政府和您的正確決策的執行者……”面對徐書記的褒獎仇麼謙虛了起來，臉上充滿著喜悅。
“不過……”仇麼的話還未說完，徐書記那頭卻突然傳來了一個語氣轉折詞，仇麼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他知道徐書記下面要講的話，才是今晚這接近子夜時，給他打電話的真正目的。他忙收起笑，儘管徐書記看不到他，但他還是做了個洗耳恭聽的樣子。徐書記說：“近來,你們沭河有不少人上訪,說集資修路拿錢太多,已經超過了民眾的實際承受能力。這事我一直關照相關部門給你壓著，堵著，也可以是拖著。你想想，這事一旦被捅出去，很可能就不好收拾了。小仇啊，你是知道的，上級黨和政府一直在喊減輕農民負擔，而你們沭河縣目前的一些做法是有悖於這個精神的。我，我作為你的領導，只能從輿論上給予你以支持，對你的工作加以肯定，但對上訪人員的疏導和解釋工作，還得要我手下的一些同志去做......”說到這裡,徐書記將話停了一下,喘口氣，接著又說：“小仇書記，你知道嗎......”聽仇麼沒有回應他，徐書記又提高了嗓門再次喊道：“小仇!小仇書記......”實際上，在徐書記那“不過......”的話開頭時,仇麼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隨著徐書記不停說叨，仇麼開始有點恐懼起來，因為徐書記點到了他的死穴。當徐書記把話停下來喊他,仇麼在徐書記第二次高聲喊過有三、四秒鐘之後，才從夢遊中被拽回來。仇麼結巴著語無倫次地說：“哎，哎，哎!我......我在聽，一切都聽......聽您的指示......”
“我們的工作不只是靠一己的工作熱情就能幹好的，還要進行方方面面的協調和疏通，才能把一些亂象及不好的和消極的苗頭扼殺在萌芽之中......只有這樣，我們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才能變為政績，才能被上級黨和領導所認可，才能實現我們個人的人生價值......”
“是，是！這一點，我懂！我懂的……”仇麼不停地在點頭。
“你比如，市委趙副書記的內侄還在你們沭河一個局裡任股長，市信訪局張局長的弟弟，還在你們那兒一個鄉里做黨委秘書，還有信訪局周科長,可能是他的兒子,對!是他的兒子,剛剛大學畢業，還沒有一個適合的崗位，檢察院張檢察長的爹,在你縣退下工作崗位，是退休，還是離休，也就是何時參加革命工作的，年頭至今還沒有被界定。當然了，我們不可能把這類事都全盤照顧到，但我們能看到的,或能想到的,自己又有這個權力解決的，必須要好好去做。要知道中國是有幾千年歷史傳統的禮儀之邦，歷來講究感情投資和感情回報，講究有來有往,講究相互間照應。如果在市裡或省裡的重要關卡上，都有你要好的朋友或關係，為你守著，照應著，麻煩事自然就會少多了。好了，我只點到為止。有的事，還要你自己去想，去悟，去做，去解決，其它我就不多說了。時候也不早了,你也該休息了!”接著話機裡傳來了“嘟,嘟......”的斷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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