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市面上很多版本的《水滸傳》,要刪去出征田虎和王慶這一段?

大白鯊175201256


答:《水滸傳》自成書以來,版本繁多,這些版本,大致可以分為繁本系統和簡本系統。

“繁”和“簡”是針對寫人敘事而言的。

繁本敘事繁密,細節生動、文學性強,但內容少,沒有徵王慶、田虎情節,甚至沒有後面招安、徵遼、徵方臘的故事。

簡本敘事粗疏簡略,缺乏細緻的刻畫描寫,不但有招安故事,也有徵王慶、田虎的情節。

《水滸傳》成書後的祖本現在尚未找到,則《水滸傳》的發展是由繁本刪減敘事文字增加故事情節得出簡本,還是由簡本斧砍掉部分故事情節加深細節刻畫變身成繁本,一直以來,都是學術界爭論不休的話題。

但無論是哪一種觀點,參與爭論的專家、學者,都無一例外地肯定:徵田虎、王慶故事絕對是《水滸傳》成書後由後世文人加入的,即絕對不會出現在祖本《水滸傳》中。

原因很簡單:徵田虎過程中,宋江接連不斷地收服了一大堆降將,這些降將又在接連不斷的戰事中死去,到最後,你會發現,死掉的都是收取的降將,即徵田虎開始前和徵王慶結束後,梁山好漢原班人馬一個個全須全尾,毫髮無損,而收取的降將一個個都死光光,絕不留半點尾巴——致使這種版本中徵方臘的梁山好漢陣容與其他無徵田虎、王慶情節版本的好漢陣容一模一樣,別無二致。

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史(明清文學方向)研究的傅承洲教授甚至考證出在《水滸傳》中加入徵田虎、王慶情節的人是明末文人馮夢龍!

其實,不但徵田虎、王慶情節是後人(馮夢龍)加入的,後面招安、徵遼、徵方臘情節,也極有可能是後人加入的。

近代著名史學家羅爾綱就認為《水滸傳》的發展是由繁本演變成簡本的。

《水滸傳》發展過程中最著名的事件就是明末清初評論家金聖嘆的“腰斬”——其將流傳在世多年的《水滸傳》攔腰截斷,只取前面七十一回,以第一回為楔子,第二回為第一回,第七十一回為第七十回,共七十回本,稱為“古本”。

羅爾綱認為,金聖嘆此舉是讓《水滸傳》“返祖”——更接近古本——古本《水滸傳》原著極可能就只有七十一回。

市面上流傳和發行的《水滸傳》一百回本、一百一十五回本、一百二十回本,是民間藝人在傳唱水滸英雄過程中,不滿足於好漢的故事只止步於聚齊於梁山,於是不斷敷衍、不斷鋪陳,這過程中,又有許多文人參與進來,最後演變出了徵方臘的凋零結局。

羅爾綱先生首先對《水滸傳》的書名給出了一個比較有說服力的解釋:《水滸傳》的書名引用了《詩經•大雅•綿》“古公稟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於歧下”的“水滸”二字,包含著“替天行道救生民”主題思想。

其次,明王圻《稗史彙編》記,羅貫中是“有志圖王者”,在跟隨張士誠起義反敗後,借說書講史以述心志,其要表達的是“取而代之”而非“忠心事之”思想。即前七十回經常出現諸如“俺這裡幾自要和大宋皇帝做個對頭的”之類的言論,與後半部反覆宣揚“自古江山歸聖主”,“神器從來不可幹”的“忠義”曲調格格不入。

《水滸傳》原書內容只有前七十一回的最直接例子:明容與堂刻百回本《忠義水滸傳》第五回記:智真長老曾贈魯智深四句偈言,稱“可終身受用”。但後半部書增加上受招安、徵遼、平方臘等內容,該偈言就不能“終身受用”了,以至於續書者不得不讓智真長老在九十回魯智深徵遼回來再送了四句新的偈言。

所以,國內出版發行的《水滸傳》多有招安和徵方臘情節。

沒有加入徵田虎和王慶故事,是因為這段故事幹巴乏味,而且又無關大旨。


覃仕勇說史

水滸是典型的世代累積型作品,故事不是由一位作家一次性完成的,而是不同的作家多次演繹形成多個版本。現存的水滸傳大致上分為簡本繁本兩大系統。繁本是指故事講述詳細,細節多,相對質量較高的版本。簡本則文筆較差,bug較多。

讓我們先來對比一段《水滸傳》中的有名的故事“黑旋風斗浪裡白跳”。雙峰堂刻《水滸志傳評林》是這樣寫的: ……眾人看見,叫曰:“主人來了!”“這廝大膽!來攪亂老爺道路,今番和你見輸贏。”李逵回頭,只見張順脫得赤身,撐著漁船過來。李逵大怒,撇了布衫轉身便起來。張順把船靠到岸邊,把竹篙去李逵腿上便搠。李逵怒起跳在船上…… 容與堂刻《水滸傳》的相關部分卻是這樣寫的: ……眾人看見,叫道:“主人來了!這黑大漢在此搶魚,都趕散了漁船!”那人道:“甚麼黑大漢,敢如此無禮?”眾人把手指道:“那廝兀自在岸邊尋人廝打!”那人搶將過去,喝道:“你這廝吃了豹子心、大蟲膽,也不敢來攪亂老爺的道路!”李逵看那人時,六尺五六身材,三十二三年紀,三柳掩口黑髯,頭上裹頂青紗萬字巾,掩映著穿心紅一點角兒,上穿一領白布衫,腰繫一條絹搭膊,下面青白梟腳多耳麻鞋,手裡提條行秤。那人正來賣魚,見了李逵在那裡橫七豎八打人,便把秤遞與行販接了,趕上前來,大喝道:“你這廝要打誰!”李逵也不回話,輪過竹篙,卻望那人便打。那人搶入去,早奪了竹篙。李逵便一把揪住那人頭髮,那人便奔他下三面,要跌李逵,怎敵得李逵水牛般氣力,直推將開去,不能勾攏身。那人便望肋下躅得幾拳,李逵那裡著在意裡。那人又飛起腳來踢,被李逵直把頭按將下去,提起鐵錘大小拳頭,去那人脊樑上擂鼓也似打,那人怎生掙扎。李逵正打哩,一個人在背後劈腰抱住,一個人便來幫住手,喝道:“使不得,使不得!”李逵回頭看時,卻是宋江、戴宗。李逵便放了手。那人略得脫身,一道煙走了。戴宗埋冤李逵道:“我教你休來討魚,又在這裡和人廝打。倘或一拳打死了人,你不去償命坐牢!”李逵應道:“你怕我連累你,我自打死了一個,我自去承當!”宋江便道:“兄弟休要論口,壞了義氣。拿了布衫,且去吃酒。”李逵向那柳樹根頭拾起布衫,搭在胳膊上,跟了宋江戴宗便走。行不得十數步,只聽的背後有人叫罵道:“黑殺才!今番來和你見個輸贏!”李逵迴轉頭來看時,便是那人,脫得赤條條地,匾扎起一條水裸混兒,露出一身雪練也似白肉,頭上除了巾幘,顯出那個穿心一點紅俏角兒來,在江邊獨自一個,把竹篙撐著一隻漁船 趕將來,口裡大罵道:“千刀萬剮的黑殺才!老爺怕你的不算好漢,走的不是好男子!”李逵聽了大怒,吼了一聲,撇了布衫,搶轉身來。那人便把船略攏來岸邊,一手把竹篙點定了船,口裡大罵著。李逵也罵道:“好漢便上岸來。”那人把竹篙去李逵腿上便搠,撩撥得李逵火起,托地跳在船上…… 看了上面兩段文字,誰都可以看出:雙峰堂和容與堂兩種本子,講述的是同一個故事,但雙峰堂本只用了85字,容與堂本卻用了704字,兩者相差619字;而且雙峰堂本中的文字,除個別以外,幾乎都包含在容與堂本里面了。學術界一般把文字較簡的稱做“簡本”,文字較繁的稱做“繁本”。

從外觀上分清簡本與繁本,並不是太困難的;可是要弄清它們之間的關係,就不那麼容易了。 從現象上看,簡本文字少,敘事狀物,自然是粗線條的,給人一種古拙的感覺;繁本文字多,描寫細膩入微、委婉動人,藝術上顯得比較成熟,因此有不少學者認為,繁本是由簡本加工改造而來的。如魯迅說,《英雄譜》一百十五回的簡本,“文詞蹇拙,體制紛紜,中間詩歌,亦多鄙俗,甚似草創初就,未加潤色者,雖非原本,蓋近之矣。”相比之下,一百回的繁本,“惟於文辭,乃大有增刪,幾乎改觀,除去惡詩,增益駢語;描寫亦愈入細微”,結論是:“若百十五回簡本,則成就殆當先於繁本,以其用字造句,與繁本每有差違,倘是刪存,無煩改作也。”(《中國小說史略》)聶紺弩進一步說:“簡本《水滸》就是繁本的未完成品,繁本是由簡本加工改造而來”,“繁本以簡本為底本,給與了整體全部的藝術的加工。對繁本來說,簡本不過是一個骨架,給那骨架以血肉,使它成為活生生的藝術形象的,卻是繁本。”(《水滸五論》) 這種認為簡本在先、繁本由簡本加工而成的觀點,是建立在“最早的長篇小說的完成,有一個文字技術上的逐漸精細,故事情節的逐漸合理,思想性、藝術性逐漸提高的過程”的“文學發展規律”的認識的基礎上的。從道理上講,不能說不對。但前人的記載卻有另一種說法。明代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說:“餘二十年前所見《水滸傳》本,尚極足尋味。十數載來,為閩中坊賈刊落,止錄事實,中間遊詞餘韻、神情寄寓處,一概刪之,遂幾不堪覆瓿。”清初周亮工《因樹屋書影》更指出:“予見建陽書坊中所刻諸書,節縮紙板,求其易售,諸書多被刊落。” 客觀地說,從“簡”到“繁”和從“繁”到“簡”,這兩種可能性都是存在的。要解決這個問題,必須從實際出發,也就是從現存的各種版本的客觀內容出發,抓住最能判明誰是本源的、第一性的,誰是派生的、第二性的關鍵進行分析對比,從而作出正確的判斷來。 通過對比,可以發現下列幾個非常突出的問題:

一、簡本存在繁本所沒有的、不能允許的知識性錯誤。如《水滸傳》中有一名好漢朱貴的綽號,繁本作“旱地忽律”,幾種簡本分別作“旱地蔥”、“旱地蔥律”、“旱地蔥佳”。據程穆衡《水滸傳注略》引《洽聞記》:“鱷魚一名忽雷,轉音為忽律,……在水中其惡如是,今在旱地,其惡又當何如?”鱷魚本是生活在水中的兇猛動物,如今卻爬上岸來了,所以叫旱地忽律。兩咱版本的異文,顯然由於是簡本的刊刻者不懂“忽律”本意而造成的錯誤,而決不會是繁本由“旱地蔥”“發展”、“提高”為“旱地忽律”的。又如繁本“洪太尉誤走妖魔”中,洪太尉要真人開門看魔王甚麼模樣,真人攔阻,洪太尉說:“我讀一鑑之書,何曾見鎖魔之法!”徐震諤《讀〈水滸傳〉札記》引《湘山野錄》“襄陽無書,乞賜一監”的話,認為“一鑑”是“一監”之誤。“一監之書”,就是指國子監所刻書(所謂“監本”)的全部,可見這是洪太尉賣弄博學的話。而幾種簡本為:“我讀《通鑑》之書,何曾見鎖魔之法”(雙峰堂本),“我讀古聖之書,何曾見鎖魔之法”(漢宋奇書本),“我讀書人不曾見鎖魔之法”(出像本),說法不同,而犯知識性錯誤卻是一樣的。洪太尉是宋仁宗朝人,竟會讀到後世司馬光寫的《通鑑》,尤為荒唐可笑。這隻能解釋為,簡本是從繁本刪節而來,刪節者不明“一鑑之書”的意思,妄加改易,所以弄得笑話百出。

二、簡本存在繁本所沒有的情節上的漏洞。如前引“黑旋風斗浪裡白跳”,繁本先是寫李逵在岸上痛打張順,被宋江喝住,放跑了張順,然後方被張順誘上漁船;簡本只寫了張順水中淹李逵,未寫李逵岸上打張順,便使後文琵琶亭上兩人來與宋江相見時,李逵曰:“你也淹得我勾了。”張順曰:“你也打得我好了。”這後一句話沒有了著落。可見岸上打張順的內容也是原本就有,後來被簡本刪落了的。又如繁本寫武松在景陽酒店,前前後後共吃了十五碗酒,而簡本卻寫武松先吃了三碗,“酒家見武松全然不動,又篩三碗。武松吃曰:‘果的好酒。’吃的口滑,取出碎銀,還他酒肉,綽起稍棒便走。”比繁本少了三百多字,但武松卻只吃了六碗酒,就酒醉上湧起來了,這哪裡算得上什麼好漢?又如簡本寫武松打虎的經過:“那大蟲把兩爪略按一按,從空撲將下來。武松見大蟲撲來,卻閃在那大蟲背後。但是大蟲拿人,只是一撲、一掀、一剪,三般若捉不著時,氣性先自沒了一半。”比繁本少了一百多字,但只寫了大蟲的一撲,後頭的一掀、一剪,都沒有了,使“三般若捉不著時”,變成了空話。這些漏洞,總不能解釋為簡本原先就有、而後被繁本一一彌補,而只能解釋為繁本本無漏洞,簡本為圖省縮紙板,倉促刪改而造成的。

三、簡本同繁本相比,人物性格有許多不統一處。如王進本是謹慎恭謙的人,繁本寫他被高俅迫害,投史家莊,見史進拿條棒在那裡使,“王進看了半晌,不覺失口笑道:‘這棒也使得好了;只是有破綻,贏不得真好漢。’”而簡本卻是:“王進笑曰:‘只是有些破綻。’”沒有了“看了半晌”、“不覺失口”的交代,又少了話中肯定史進的意思,損害了王進的性格。又如李忠是個慳吝人,在桃花山做了大王,魯智深大鬧桃花村,被請上山來,住了兩天要行。簡本寫道:“李忠、周通曰:‘哥哥要去時,難以相留。’將出白銀十兩,送別去了。”一下子變得大方起來。而繁本卻是寫李忠、周通要下山打劫錢財來為魯智深送行,魯智深怪他慳吝,便取了金銀酒器,從後山滾下去了。那麼,到底哪種本子是原本呢?對照簡本前文有關“智深到山上看景,只見四周險峻,只有一條路上去,四下裡都是亂草”的景物描寫,不正是為後文魯智深從後山滾下去做伏筆嗎?可見簡本是對繁本作刪削的結果。

四、簡本的文句有許多不完整處。如簡本寫陳摶處士聽說柴榮讓位於趙檢點登基,“心中歡喜,以手加額,在驢背上大笑。人問其故,那先生曰:庚申年間受禪開基,即位十七年,天下太平,自此定矣。”好像“庚申年間受禪開基”以下一段是先生的話。而繁本為:“心中歡喜,以手加額,在驢背上大笑,顛下驢來。人問其故,那先生道:‘天下從此定矣!’正應上合天心,下合地理,中合人和。自庚申年間受禪開基即位,在位一十七年,天下太平,自此定矣。”簡本亂加刪節,弄得文句破碎,痕跡非常清楚。又如簡本寫魯智深在五臺山向漢子買酒吃:“漢子曰:‘我這酒只賣與做生活的吃,本寺長老已有法旨,不許賣與和尚吃;若是賣與你們吃時,便追去本錢,趕出廟去。俺們都是寺內本錢,住的又是村寺房屋,如何敢賣?’智深曰:‘灑家也不殺你,只要與你買酒吃。’”魯智深的話,顯得突兀。而繁本中,這段話前還有兩句對話:“智深道:‘真個不賣?’那漢子道:‘殺了我也不賣!’”這樣再接上魯智深說“灑家也不殺你……”,就十分自然了。這就足以證明,簡本是隻圖省縮,不顧文句的完整了。 以上四個方面的例子,都證明胡應麟、周亮工所說書坊為了牟利,以繁本為底本,刪去其中的“遊詞餘韻”、“神情寄寓”的部分,“止錄事實”的話是可信的。這樣一來,紙板節縮,成本降低,易於銷售,而一般文化水平不高的“販夫皂隸”一類下層人民,他們無力購買精緻昂貴的本子,又不考究精巧細膩的描寫,簡本的出現,正是適應了這一客觀情勢的。 從總體上講,簡本是以繁本為底本刪節而成的,基本上不存在“改作”的問題,但也有一些例外。 首先,少量而必要的改作,正是為了更好地刪繁。如繁本寫王進為逃避高俅迫害,將殿帥府撥來的兩個牌軍一先一後差遣開去,從而從容脫身;而簡本卻改為:“當晚對兩個牌軍說:‘我因前日病患,許下酸棗門外岳廟香願,明日去燒香,你今晚先去買三牲,對廟祝說知。’二人先領令去了。”王進對兩個人說話,卻用單稱“你”,不當;買三牲應在早上,豈能今晚去買;話中稱“先去”,有“先”卻沒有“後”:這都是改作留下的漏洞;但這一改作,省去了一百五十多字,達到了省縮的目的。又如簡本敘林沖起解,寫了休書:“那娘子曰:‘他只慮我被高衙內那廝逼騙,故發此意,叫我嫁人。’當下吩咐錦兒把衣包交與林沖,近前拜了四拜,說曰:‘丈夫路上小心,莫只為妾,致有憂損。’道罷,自和錦兒去了。一刻間,只見錦兒走來報說:‘娘子歸家,自縊身死了。’張教頭與林沖聽罷,放聲大哭,昏絕在地,眾鄰救醒。張教頭曰:‘女兒既為你死了,省得你路上掛心。’林沖辭了泰山並鄰舍,自和公人去了。”這樣處理,不合情理之處十分明顯,但較之繁本以林沖上山後補敘方式交代娘子結局,簡本讓她在發配時即自縊身死,早早了結林娘子這一頭,目的也是為了避免章節的繁複。 其次,是詩詞的改作。如林沖雪夜上梁山,在酒店題詩,繁本為五言八句,排為四行: 仗義是林沖,為人最朴忠。 江湖馳聞望,慷慨聚英雄。 身世悲浮梗,功名類轉蓬。 他年若得志,威鎮泰山東。 而簡本則改為七言四句,排為兩行: 仗義林沖最朴忠,馳名慷慨聚英雄。 身世如今浮萍梗,他年得志鎮山東。 這一改作,目的仍為了省縮。所以,不能因為簡本在字句上與繁本稍有不同,就用“倘是刪存,無煩改作”來證明它是“草創初就”的本子。

但是,《水滸傳》的簡本與繁本二者之間,確有一個十分特殊的現象,因而使版本學家百思不得其解。這就是幾乎所有的簡本,包括一百十回本,一百十五回本,一百二十回本,一百二十四回本等,都有徵田虎、王慶的故事,而較早的幾種繁本,如嘉靖殘本、天都外臣敘本、容與堂本,都只有一百回,統統沒有徵田虎、王慶的故事。因為這個緣故,人們又把簡本稱為“文簡事繁本”,把繁本稱作“文繁事簡本”。後出的繁本,如袁無涯的《忠義水滸全傳》一百二十回本,雖然有了徵田虎、王慶的故事,但又與簡本中的相關部分不同;從種種跡象來看,倒可以證明是根據簡本中的田、王二傳改造而來的。 這就給“刪繁為簡”的理論出了一個難以迴避的題目:既然簡本是由一百回的繁本刪節而來的,那麼,為什麼至今沒有發現一百回的簡本呢?簡本中多出的部分,又是從哪裡“刪節”得來的呢? 對於這個問題,用單向的思維方式是無法解決的。儘管從總體上講,有無數的證據表明現存的簡本(除了其中的田、王二傳部分),是從現存的繁本刪削而成的;但是,現存的版本,並不等於全部曾有的版本,現存版本的“刪繁為簡”,並不等於歷史上就不曾有過“由簡到繁”的發展過程。 魯迅說:“《水滸傳》是集合許多口傳,或小本‘水滸’故事而成的。”(《中國小說的歷史的變遷》)既然如此,最初結成的《水滸傳》,應該是類似“說話人”底本即話本的作品,加上它的用“講史”的格局來聯綴“小說”的結構特點,都決定了它是粗線條的、提綱挈領的東西。這樣一種簡略的《水滸傳》,實際上並沒有多少可供閱讀的文學價值。隨著印刷出版業的發展和具有閱讀能力的人數的增加,客觀形勢促使有更高文學修養、同時又比較熟悉“說話”藝術的文人(以施耐庵、羅貫中為代表),把那些在初期階段被捨棄了的具有豐滿的血肉的部分,通過藝術的再創作,重新添加到那已形成的軀幹和骨骼上去,於是便產生了《水滸傳》這樣一部真正傑出的藝術品。由“小本”到長篇鉅著,由近似話本的簡陋記錄到血肉豐滿的藝術傑作,正是最初的“由簡到繁”的發展過程。 那麼,有什麼證據說明上述“由簡到繁”的發展過程不是主觀的設想,而是客觀的事實呢?有的,這就是現存簡本中的田、王二傳。 長篇鉅著的《水滸傳》產生以後,一切最初的話本式的簡本,都因相形見絀而逐漸淘汰。但唯有殘留的田、王二傳,卻被書坊在“刪繁為簡”的過程中,匆忙地“增補”、“插增”到簡本中去,以“全傳”為號召,從而留下了最初簡本的原始形態。 現存和簡本中的田、王二傳,除了文詞蹇拙、體制紛紜,只錄爭戰之類的事實,沒有什麼性格描寫和細節刻畫之外,還有兩個顯著特點,證明它確是草創初就的東西: 一、簡本田、王部分,人物身分極為錯雜,如柳世雄,本為軍中都頭,卻“開客店生理”;龔正,本為捕盜官兵,卻開酒店;管營張世開,曾以賣理中丸為生;龐元,曾授光州昔利縣巡檢,卻因上任盤纏短缺,在街市使槍棒賣藥:諸如此類,寫的是官方人士,偏偏都同市民身分糾雜一起,這些現象,都表明是居於市民社會底層而缺少政治生活經驗的瓦舍藝人的所為。 二、簡本田、王部分,政治傾向也十分混亂,貶抑田虎、王慶的情緒並不強烈,相反,在具體描寫中,還有相當讚美同情的成分。如瓊英稱田虎為“草莽之君”,段三娘贊王慶“卻有仁義”,李傑為王慶定下三條軍令:“第一,不許殺人放火;第二,不許小嘍羅奪人妻女;第三,不許打劫客商。”儼然仁義之師。王慶勢窮,出奔沙漠,與眾將曰:“今日國破家亡,相從精兵猛將不留半個,是我該滅之日。爾眾斬吾首級獻與宋江,保汝眾之難,苦苦戀我,有何益也。”而田、王手下,均有將吏懷“忠臣不事二君”之心,為之殺身以殉。又有唐斌,乃回雁峰之強人,“不屬南北,獨自稱尊”,小說也予以肯定。這些,都屬於初期《水滸》的特色。 那麼,又有什麼證據說明簡本中的田、王二傳,不是簡本作者所另寫,而是把舊本的殘留“插增”到書中去的呢?證據就是簡本中田、王二傳與簡本自身的矛盾牴牾之處。主要表現在: 一、宋江等人官職的矛盾。平遼歸來,天子命省院等計議封爵,蔡京、童貫奏曰:“方今四邊未寧,不可升遷。且加宋江為保義郎,帶御器械,正受皇城使;副先鋒盧俊義為宣武郎,帶御器械,行營團練使;吳用等三十四員加封為正將軍;朱武等七十二員加封為偏將軍。”但轉眼間,要敕諭宋江徵田虎,又降詔“特敕加宋江為平北招討使大元帥,盧俊義為招討副元帥,關勝為徵北正先鋒,呼延灼為副先鋒,吳用為行營正軍師,朱武為副軍師,公孫勝為正法真人,樊瑞為副真人,封女將扈三娘、孫二孃、顧大嫂為定遠夫人,安道全為行軍大醫,皇甫端為監馬大醫,其餘眾將盡封馬步指揮使。”及至奉命平王慶,又頒旨“封宋江為徵西大元帥,盧俊義為副元帥,吳用、喬道清、公孫勝為參謀,孫安、卞祥為總兵,餘俱封都指揮使。”然而到了最後徵方臘這關鍵一仗的時候,宋江卻被“封”為先鋒了。這種混亂情況說明了什麼呢?原來,以百回繁本為底本刪削而成的簡本的徵方臘部分,宋江也只是被封為先鋒使的;而原始簡本中的田、王二傳中,宋江卻是封為大元帥的,由於添加匆忙,於是就留下了先封大元帥,後來卻“加封”為先鋒使的矛盾。 二、徽宗、蔡京、高俅對宋江態度的矛盾。平遼歸來,蔡京等奏宋江“不可升遷”,天子准奏,功高不賞,是昏君奸臣一致的態度。到了徵田虎回來,雙峰堂卻寫蔡京、高俅在奏本中承認“宋江等功勞甚大”,“道君急宣宿太尉商議,敕令滿朝文武並護衛軍士,隨著鑾駕出城百里迎接”,並親自慰勞說:“元帥多收(受)勞苦,已建大功,寡人將何以報。”與前後文極不協調。 三、高俅、童貫、梁中書等人性格的矛盾。“燕青月夜逢道君”一回中,宋江送高俅下山,與眾商議:“我看高俅此去,未知真實。”吳用笑曰:“此人生的蜂目蛇形,是個轉面無恩之人。”而到了王慶一傳中,卻有“高俅恩報柳世雄”一回,敘高俅流落靈州靈璧縣,受柳世雄接濟,發跡以後,聽說柳世雄到來,對夫人曰:“恩人到此,快相見。”又對柳世雄說:“當初若非恩人,焉能到今。”並因要報柳世雄之恩,取銀五十兩要王慶讓總管之位與柳世雄,似非“轉目無恩”之人。 四、人物、年代的混亂錯誤。“宿太尉保舉宋江”一回中,童貫授大元帥之職,征討淮西,各處調選軍馬,選了“兩員良將酆美、畢勝為左右翼”,而酆美、畢勝二人,正是前文“宋公明兩贏童貫”中的梁山手下敗將,此處又被當作“良將”選來,豈非怪事?尤其可怪的是,王慶的姨兄範全,也成了田虎手下的大將,被張清一石子打下馬來。還有,簡本多不記年號,只有宋江平王慶回朝,雙峰堂大書:“宣和八年,張招討將宋江等功績奏聞。”(牛津大學所藏明代簡本《水滸》殘頁亦有此語)按宣和七年十二月,徽宗禪位於欽宗,第二年即為靖康元年,史無宣和八年。簡本人物、年號的混亂舛錯,可見一斑。 上述情況表明,簡本中的田、王二傳,確實是後來添加進去的;它與全書的舛錯牴牾,正可以證明,它是原始簡本的殘留,是《水滸傳》草創初就階段的產物。

關於《水滸傳》版本的兩種觀點──簡本先於繁本、繁本由簡本加工改造而來;簡本出於繁本、簡本是繁本的刪節──都各有一個方面的真理,又都多少存在對於客觀材料任意取捨的傾向。實際上,所謂簡本和繁本,只是《水滸傳》版本的不同形態和類型,只有以辯證的觀點把《水滸傳》不同形態的版本之間的關係看成一個密切相關而又互相遞嬗的發展過程,才能對這一問題作出比較合乎實際的闡述。 《水滸傳》的簡本和繁本的相互遞嬗,大體上經歷瞭如下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從“有田、王而無遼國”之簡本,發展為“去田、王加遼國”之繁本。在這一階段中,文字上的由簡本發展為繁本,上面已經論及,現在著重談談內容上的從“有田、王而無遼國”發展為“去田、王而加遼國”的問題。按照“講史”的要求,作為一部長篇小說,《水滸傳》既要寫出宋江事的“興”,又要寫出宋江事的“廢”,所以如何處理宋江等人的結局,就成了一個至關緊要的問題。《宣和遺事》是這樣寫宋江的歸宿的: ……宋江統率三十六將,往朝東嶽,賽取金爐心願。朝廷無其奈何,只得出榜招諭宋江等。有那元帥姓張名叔夜的,是世代將門之子,前來招誘宋江和那三十六人歸順宋朝,各受武功大夫誥敕,分注各路巡檢使去也。因此三路之寇,悉得平定。後遣宋江收方臘有功,封節度使。 按照這種處理,宋江終於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並且立功封侯了。“招安──立功──封侯”,這一《水滸傳》結局的模式,幾乎為後世所有的《水滸傳》版本(除金聖嘆的貫華堂本之外)所遵循。在這一模式中,“招安”、“封侯”都沒有多少文章可做,唯有“立功”一節,卻有最大的可塑性。《宣和遺事》中的“收方臘有功”,自然算是一件大功,但還不足以顯示宋江的豐功偉績,於是在求“多”求“全”的心理支配下,增益附會,擴而大之,就是十分自然的事了。問題在於,如果要增益,先增益什麼部分的可能性更大呢?具體地說,是先增益遼國呢,還是先增益田、王二傳?袁無涯刊本《忠義水滸全書發凡》說: 古本有羅氏“致語”,相傳“燈花婆婆”等事,既不可復見;乃後人有因四大寇之拘而酌損之者,有嫌一百二十回之繁而淘汰之者,皆失。郭武定本即舊本移置閻婆事,甚善;其於寇中去王、田而加遼國,猶是小家照應之法,不知大手筆者,正不爾爾。 “發凡”中提到“四大寇”,宋江、方臘,再加上田虎、王慶,恰好湊足“四”之數,如無田、王而有遼國,就不足“四寇”了。田虎、王慶之“作亂”,與方臘同一性質,增益進去,更可以顯彰宋江的功績。天都外臣的《水滸傳序》認為“益以淮西、河北二事”,為“畫蛇之足”,也是這個意思。至於增益遼國,是性質完全不同的事情,這種導致《水滸傳》主題質變的更易,應是更為以後的事。總之,在《水滸傳》的演變過程中,田、王二傳是先於遼國被增益進去的。後來有人以田、王二傳為“蛇足”,將其本中刪去,又因種種客觀情勢的影響,加進了遼國的故事;而在此同時,《水滸傳》也完成了由簡本向繁本的演變過程。 第二階段,由“有遼國而無田、王”之繁本,刪節為“有遼國而無田、王”之簡本。《水滸傳》發展到“去田、王而加遼國”的百回繁本的過程,也是一個思想性和藝術性空前提高的過程。繁本的高度藝術成就,使以往一切原始的“有田、王而無遼國”的簡本黯然失色,開始處於被淘汰的境況,而大量以繁本為底本刪節而成的新的簡本紛紛出現。這時的簡本,也同它的底本一樣,也是“有遼國而無田、王”的。試以現存的袁無涯刊本《水滸全傳》同現存的簡本如雙峰堂本相比勘,兩者只有田、王二傳的部分完全不同,其餘部分(包括徵遼和平方臘)則基本一致;而以容與堂本同現存簡本中除田、王以外的部分相比勘,內容一致的程度就更大了(如兩者都沒有移置閻婆事)。簡本是以繁本為底本刪節而來的,繁本既然是“有遼國而無田、王”的,簡本當然也同樣是“有遼國而無田、王”的。 第三階段,在“添加改造後的田、王”之繁本產生的前後,又出現了“插增舊本田、王部分”之簡本。由於第一階段中一度流行的舊本的田、王故事的影響在社會上依然存在,百回的繁本由於缺少了田、王二傳,總不免給人以“不全”的感覺,這就是導致《全傳》本產生的契機。袁無涯本就是對第一階段被捨棄的簡本中的田、王部分改造後完成的。袁無涯本對田、王二傳的添加,在結構上銜接緊密,過渡自然,總的說來,是比較成功的。繁本對田、王二傳改造充實的新動向,對於關心和擴大簡本銷路的坊賈起了一種挑戰作用,也迫使他們考慮刻刊一種“全本”,來改變自己被動的局面。但簡本此時求“大”求“全”,卻遇到了一個先天的困難:簡本是由繁本刪削而來的,總不能等到繁本把田、王二傳改造好了之後,再依照來加以刪削吧?為了趕上甚至超過繁本,坊賈們就根本不顧舊本田、王二傳同全書的矛盾牴牾之處,匆匆將它“增補”、“插增”到裡面去了。增補的時間,就在繁本添加改造後的田、王二傳的前後,更大的可能是在這種繁本出現之前。因為事實證明,簡本把田、王二傳的舊本內容增補進去的時候,既沒有能夠依據袁無涯刊本改造後的田、王二傳進行刪削,也沒有參照袁無涯刊本對主體部分所作的修改加以相應的改動,它們是在沒有看到袁無涯刊本《水滸全傳》的情況下匆忙做完增補工作的。

以上對於《水滸傳》版本遞嬗過程的粗線條的勾勒表明:《水滸傳》的成書過程,遠比版本的遞嬗演變史要長得多,也早得多。現存的版本,並非曾經出現的版本的全部,現存版本的刻刊年代,也並非等於這一版本的產生年代。《水滸傳》各種版本之間的關係雖然極為複雜,但並不是神秘莫測的,只要抓住最足以判明誰為第一性,誰為第二性的關鍵問題,以辯證的可變的觀點而加以剖析,就一定能得出令人信服的結論。 版本研究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求得最好的本子。可讀性強,質量較好的當然是繁本。現存的完整版繁本主要還是這三個本子,百回本,一百二十回本,七十回本。百回本是祖本,沒有田虎王慶故事。七十回本是腰斬本,去掉多數俚俗且不必要的詩詞。但反而顯得整體風格統一,清代及民國,七十回本幾乎一家獨大。一百二十回本情節最多,對於百回本的俚俗詩詞大多重新寫過。可是要知道,凡以全傳,原本之類名義出版的,實際上必然是後起,因為與前面版本比較,才有所謂全傳之類說法。

但還有一點,即使是隻寫到宋江方臘兩大寇的百回本,也有四大寇的提法,估計四大寇的說法應該早於現存版本。

明萬曆甲寅(1614)刊行的吳從先的《小窗自紀》中,有《讀水滸傳》一文,所載《水滸傳》的內容與今知繁簡各本多有不同,如雲“四大寇”為“淮南賊宋江、河北賊高託山、山東賊張仙、嚴州賊方臘”等。有人認為此“吳讀本”是“古本”,甚至是“施耐庵的本”,然也有人認為是萬曆間後出的本子,迄今尚無定論。

《讀水滸傳》宋史於南渡後,書曰:“淮南宋江平。”餘竊怪徽宗之朝,蔡京柄國,是非倒置,賢奸不剖,籍司馬光以下三百人為奸黨,請徽宗書而刻之。又頒示天下,俾各立石以詔後世,惛迷已極,人心不平。故御榻則狐狸升焉,大水則京師灌焉,長鬚則婦人覆焉,胎孕則男子懷焉。天降大災,民不更命,而京略無顧忌,乘其釁者,鹹有師名。故高託山自河北起,張仙自山東起,方臘起於睦州,宋江起於淮南。潢池弄兵,天地分裂。兀朮搗大梁之墟,而臨安改為小朝廷矣。何由而得平宋江也?及讀稗史水滸傳,其詞軋軋不雅,怪詭不經。獨其敘宋江以罪亡之軀,能當推戴,而諸人以窮竄之合,能聽約束,不覺撫卷嘆曰:天下有道,其氣伸於朝,天下無道,其氣磔於野,信哉! 夫江,一亭長耳,性善飲,朋從與遊,江能盡醉之,且悉其歡。人馴謹,而其中瞭然吶厚,而其諾鏗然,撫孤濟煢,人人得呼公明,人人鹹願為公明用也。又每臨風月,對山林,觸景諮嗟,稍露不平之感,亦人人竊伺之矣。無何以賄敗,刺配江州,道經淮,而梁山嘯聚徒眾,有雞鳴狗盜之風焉,及聞江來,眾譁迎入壁,推為寨主,江固辭脫。未幾,舊遊有陰德之者,輦其妻孥合焉,而江遂絕意。江且南向讓者三,誓眾曰:“宋室流離,金人相陒,苟能我用,當聽其指揮,立大功名。此寄命之鄉,非長久之計也。”眾曰:“謹受教。”“無苛賓旅、奪人妻女,無妄殺不辜。”眾曰:“謹受教。”“有親者終養之,有家者探視之。居者相聚如家人,來者各若其器使。”眾曰:“謹受教。”而寨中之氣,勃立於旗幟間矣,四方從者,日加多焉。 會童貫與京密,以希功進,故受師討之。方逞雄淮上,度江不敢出,及頃聞泊中有炮聲,百炮抵貫壁,連擊如雷,士駭馬逸,棄甲曵兵,上下不相顧。未嘗一交鋒,窺一壘,而氣奪矣。貫走詢嚮導,有識者曰:“此雷橫之子母炮也”。江遂匿不動,謀所以要貫者,遣使達其款,冀朝廷寬一死,以希報效,而貫則先期遁已。江以師銳不果用,用檄諸聚落之不服順者,過皆擒之,不下百蔞。朝廷聞益畏,無復有徵進之思。而宋常若無棲之鳥,於是擇燕青、戴宗、林沖、張順等,投戈易服,潛攬西湖,竊嘆曰:“誓清中原,長江擊揖,水驚波撼,將軍用命,用今固秀鬱蔥蒨,山空水瀅,宋德不常,湖為妖矣。”比放上元燈,延及滿城,煙火照曜,笙歌沸天。戴宗以偽花帽直達寢室。宮中宴洛無防限,宗睹屏間書:“淮南賊宋江,河北賊高託山,山東賊張仙,嚴州賊方臘。”宗抽小刀,削去一行。宮中聚噪,大索城市,而江等始脫歸。出入宮禁,持共主若戲,然卒無異志。籲!江寧賊也哉?歸則整徒眾,扣河北而河北平,擊山東則山東定。方臘竄跡富春,江儀圖之,宋摯其尾,因而大擾西湖,朝廷震動。江啻失一張順耳,不得已而招之降。江遂甘心焉。及江請方臘以贄,而方臘受馘。功高不封,竟斃之藥酒中。嗚呼!宋之君臣亦忍矣哉! 當時童貫以辱故修怨,蔡京以友故疾仇,同朝以黨固不關其說,徒使後人甘心於叛,溺而不返耳。方江之據淮南也,約束諸叛,糾集群豪,廣納亡命,若陰為宋收拾不軌之人。然其隨地奮武,若李逵之虎,時遷之甲,武松之嫂,智深之禪,戴宗之走,張順之沒,又明示宋以無不可用之人。江之用心,不負夫宋,而宋之屠戮,慘加於江。同朝之中,鹹謂賊不可共處,則子胥以盜蹠入郢,仲謀以甘寧破楚,雲長以周倉據魏,太宗以敬德致太平,朝有賊而不見,敵有賊而不羞,徒斤斤於自致之命以淫其毒也。假使善遇之,俾當一面,未必無宗澤東京之捷,翟進西京之捷,徐徽言晉寧之捷,岳飛廣德朱仙鎮之捷,韓世忠江中之捷,張榮興化之捷,吳玠仙人關之捷,楊沂中耦塘之捷。合戰拒虜,取其死力。而乃置之瓦石下哉?宋之所以益衰也。死之後,感高球天罡地煞之說,碑以紀名,祭以乞哀,徒貽笑於天下後世也。雖然,江可死已,江也而與司馬光等三百九人俱以碑傳,則不朽之骨,非蔡京、童貫所能望見者,何必身處小朝廷間而後活哉?他日書綱目者,曰:“宋江平。”則江之非賊明矣。江何幸而又得此也?可以死已。


學界有人提出這個版本也許是水滸發展過程中的一個古本,如果這猜想屬實,水滸故事就曾經有一段時期某些版本是放在南渡之後,那麼移回北宋滅亡之前,就只保留了宋江方臘兩大寇。高託山,張仙兩個確實活動在南宋的人物就砍下去也很自然。於是有四寇之名,兩寇之實,後人加上田虎王慶兩段故事湊成120回也就不難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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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我的回答大約需要3-4分鐘,希望您覺得值得,謝謝

謝官方邀。《水滸傳》的成書過程非常的曲折,這件事說來話長了。

從最初的話本到雜劇,然後加上後人不斷整理彙總,歷經了數百年時間。宋人的《宣和遺事》一書,已經開發出了楊志賣刀、晁蓋等結夥劫生辰綱和宋江殺閻婆惜等故事情節,林沖、李逵、武松、魯智深等主要人物的歷程故事在那個時候已經有了零散的描述,但是當時應當是獨篇“故事會”而不足以稱為完整小說。

宋元之際,話本盛行,民間更是擁有廣泛的群眾基礎,文化擴散非常快,在一些元代的雜劇之中,水滸英雄,水滸故事已經成為了引起萬人空巷的暢銷劇作,而這個時期,梁山好漢已經從36人(歷史如此)擴展到108人。

到了元明之際,施耐庵(權且認為作者是施公)對全篇的水滸人物及故事做了整理、彙總、在創作,整個寫作的過程吸收了很多已經形成的水滸民間印象,最終形成了我們現在看到的奇書《水滸傳》。

現在市面流行的水滸傳主要三個版本,第一即70回本,明末金聖嘆評本,又名《貫華堂第五才子書水滸傳》,這本書是當代學者、專家研究水滸文化的對象。

這一版本最重要的獨特性在於批評家金聖嘆的修編和點評,他首先是大篇幅刪掉了梁山大聚義之後的所有情節,然後對於《水滸傳》的文字做了重新的修飾,比如“浪裡白跳”均變為“浪裡白條”,“黑旋風探穴救柴進”變為“黑旋風下井救柴進”等等。

金聖嘆的點評也是極有意義的,在很多情節發展的看法上,金聖嘆很獨到,如果大家非常喜歡水滸,這一版本是不能錯過的。

第二版本則是百回繁本,這一版包含了徵方臘的情節,但沒有徵田虎、王慶,總共是一百回合,結局是“宋公明神聚蓼兒窪,徽宗帝夢遊梁山泊”。這一版本的特點是,框架完整,不會像上述的金版一樣有斷層,情節也不會拖沓,建議大家最開始瞭解《水滸傳》的時候讀這一版就可以了。

我們現在大家看到的新老版本的《水滸傳》電視劇,都是按照這個版本來拍攝的。

第三個版本是明袁無涯刊本《水滸全傳》,篇幅是一百二十回,比百回版本多了徵田虎、討王慶的情節。我小時候最初讀的就是爺爺傳下來的這個版本的小說,後來高中的時候重讀就明顯感覺到,徵田虎、討王慶的片段,通篇都是宏大敘事,重點在枯燥的作戰本身,讀來樂趣欠奉。

現在流行的說法是七十回以前是施耐庵所作,重點在於施公所擅長的刻畫人物性格,而七十回之戰的全由施公的徒弟羅貫中所作,重點在於刻畫戰爭場面,描繪將略征戰,真實的情況已不可靠。但是反觀羅貫中的《三國演義》,對比來看,即便是描繪戰爭,羅貫中的水平也應該比水滸七十回之後寫的更好才對。

所以我給大家的建議是,初讀水滸,讀百回版本即可,如果讀後有興趣深入瞭解,再看七十回金本,至於百二十回版本,可以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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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因為這兩段故事情節對於整部書而言無關緊要,而且這兩段故事是後人加上去的。

首先, 從原著來講,時間軸就對不上

從原著上的時間軸來看,宣和四年,也就是公元1122年十一月,與遼國戰事結束,梁山軍馬凱旋而歸。

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一月,梁山軍馬奉命南下攻打鎮壓方臘的起義。

從這時間軸裡可以看出,梁山軍馬是不可能、也沒時間去南征方臘的。

其次,打田虎、平王慶與北上抗遼、南征方臘本質上不同

如果說梁山軍馬北上抗遼是一種革命事業、南征方臘是一種洗白上岸的歸宿。那麼打田虎、平王慶完全無任何文學意義而言,況且這二十回還是後人加的。

北上抗遼可以將梁山好漢拔高到一個“民族英雄”的高度,南征方臘可以看成全書的終點,那麼對比田虎、王慶這二十回就顯得有些畫蛇添足了。

在其次,打田虎、平王慶完全是天馬行空一般的想像

讀過原著的人都知道,打田虎、平王慶這二十回,作者作用了大量的虛假地名,時間上也是含糊不清,作者有意混淆成一種無法考證的歷史背景,不讓讀者對號入座。不僅如此,田虎、王慶的勢力看似比方臘強大,但實際上,在作者筆下,也不過是梁山好漢“刷戰績”的NPC罷了。

而且為了不讓後面的南征方臘顯得有些驢唇不對馬嘴,這就是為什麼田虎、王慶投降到宋江這裡的降將到了方臘這裡反而一個不剩的主要原因。

最後,也是通行版本的關係

《水滸傳》分為七十回本、一百回本、一百二十回本。

目前來看,最早的版本應該是一百回本,也就是有招安、抗遼、徵方臘這三個板塊,同時這個版本也是現在最普遍的版本。

七十回本也就是金聖嘆的版本,他腰斬了後三十回,反對莫須有的招安。也就是說七十回本到了大聚義就結局了。沒有招安、抗遼、徵方臘的內容。

一百二十回本相比較一百回本,多了田虎、王慶這二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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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涉及到中國古代長篇小說產生的特點。章回小說是古代長篇小說的唯一體裁,它是在民間說話藝術中講史一家中發展演變來的。小說就是這些說話人的底本基礎上形成的。明代的四大奇書除《金瓶梅》存疑外,都可以確定成書都經歷了民間傳說、底本、文人創作、後人修改幾個階段,也叫世代累積型作品。

既然是世代累積的當然就存在不同版本問題了。具體到《水滸傳》,可以肯定的是,在它成書之前有許多民間傳說,和根據民間傳說創作的說話和雜劇。然後或是施耐庵,或是羅貫中,或是倆人合著三種說法的作者。由於版本不同,連作者是誰都不能確定。😎😎

流傳下來的版本有簡繁兩個系統,誰前誰後不知道。🤗🤗我們市面上看到的一般都是繁本。現存看到的最早的全本是萬曆年間的有李贄評語的百回版本,次為萬曆末年在百回本基礎上加徵田虎、王慶的一百二十回版本。七十回版是明末金聖嘆據百回版作底本修改刪節本。百回本由於有大才子、大思想家李卓吾的批評,是最重要的版本。大文學理論家批評家金聖嘆的七十回本最為成熟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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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專家考證,《水滸傳》的最初版本就是百回本。徵田虎王慶的二十回,遊離於原書內容,顯然是後加進去的。因此,現在的通行本都以百回本為底本出版。央視的電視劇亦如此。但以《水滸全傳》為代表的版本,也有其存在價值,對研究古代小說史及古代文藝理論,有重大參考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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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正宗的水滸傳,不能用今人的共產主義思想來看這本書。用一句話來概括《水滸傳》,就是宋江說的:“縱使朝廷負我,我忠心不負朝廷。”所以正宗版本必須是一百二十回本《忠義水滸全傳》,宋江在晁蓋死後是在梁山聲勢浩大下主動向朝廷提出招安,而不是經營水泊漸衰式弱後的被迫投降。但宋江不是關羽,沒有設“降漢不降曹”這樣的附加條件,註定只能以悲劇結局。招安後宋江連續剿滅了田虎王慶這樣的地方造反勢力,又進攻遼國大破遼軍,迎來了邊境的安定,可朝廷只封了個七品芝麻官,還禁止梁山好漢進東京城。很多好漢受不了這氣,欲再次反叛,被宋江壓服。才有了“縱使朝廷負我,我忠心不負朝廷”,宋江為了一己私利,為了他個人的忠義之名,驅使108將充當朝廷炮灰,與方臘拼得兩敗俱傷,水泊梁山灰飛煙滅,108將最終俱化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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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刪去徵田虎王慶,而是施耐庵寫的《水滸傳》原本就是100回本,根本就沒有徵田虎王慶這一段。另外一種120回本的《水滸傳》的徵田虎王慶的那二十回是後人插增進去的,為了彰顯梁山的功績,索性一舉滅掉其實三大寇。

我看過一百二十回本,徵田虎王慶那二十回的時間和後面的平方臘根本就對不上,矛盾顯然,而且一連串的虛假地名。並且,宋江在打完方臘後給皇帝的奏章裡只寫了抗遼、打方臘這兩件事,根本就沒有田虎王慶的字眼。如果施耐庵一開始就把田虎王慶寫進去的話,宋江肯定不會在奏章裡不提的。要知道田虎和王慶可是和方臘齊名的。

田虎王慶方臘宋江並稱四大寇,實力即便略有差距但也不會差太多。宋江打田虎打王慶的時候108將一個都沒掛,為什麼打方臘的時候一死一大片呢?這豈不是顯得田虎王慶很菜嗎?壓根就不合理啊。所以平田虎平王慶根本就不是施耐庵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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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田虎王慶不足以抗衡,而是這一段好像不是施耐庵寫的,因為武將前後武力值在這一段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林沖和山士奇50回合不分勝負,山士奇10餘合不敵酆泰,酆泰又被卞祥1回合斬殺,卞祥又和史進30回合不分勝負,按這個來,史進和林沖戰力相當,但是很明顯,林沖比史進要強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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