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10月28日是我們終身難忘的日子。那一天，我們去農村插隊落戶，從城市裡的中學生變成獨立生活的插隊知青，完成了成人儀式。
那天下午，小王、小柯和我三人揹著鋪蓋捲來到巢縣一中籃球場排隊下鄉，隨後爬上一輛軍車，車子一路開到公社大院。約摸傍晚時分，生產隊的老隊長從公社大院把我們領回村子。
村口有一口池塘，我們當晚居住地就在池塘邊生產隊的牛棚。牛棚是一座由兩路對開的六間屋圍的小院。為了防止耕牛半夜走失，小院一端裝有兩扇木門。院子裡面的隔間大都是敞開的廈子屋，沒有牆，這樣便於給耕牛上草。其中一間是生產隊用作堆放棉花籽用的，為防雨水，砌了一堵隔牆。
儘管沒有房門，看起來還像是一間真正的房間，這便是我們三人的新家。房間朝池塘的山壁上有一個大約半尺見方的小洞，算是窗戶。我們到來之前，棉籽剛撤走，我們就在土坯搭起的“床”上展開鋪蓋，睡了一夜，第二天我們才發現被子上落滿了棉花蟲。雖然有些噁心，但這一夜我睡得很香，一是因為前一天跋涉勞累，二是因為土坯床上鋪墊著厚厚的稻草，特別軟和。
半湯下放知青照片
可天剛麻麻亮，小柯就把我從睡夢中搗醒了。他十分緊張地讓我聽窗（洞）外傳來的一陣奇怪的聲音。我豎起耳朵仔細一聽，果不其然，只聽見一陣“厄，厄，厄……”的人聲。這種聲音時斷時續，沒有規律。我們越聽越奇怪，越聽越緊張。小柯伏在我的耳邊小聲地對我說：“可能是階級敵人在對暗語，想搞破壞”。我一聽，覺得小柯分析得有道理。那是一個狠抓階級鬥爭的年代，我們知青時時緊繃著階級鬥爭這根弦。
下鄉之前，我們從報紙和故事書上讀過農村地主分子搞破壞的故事，一時又聯想到讀書時學過的周扒皮“半夜雞叫”課文。於是跟小柯小聲討論起來：“階級敵人為什麼會藏在我們的窗下？”小柯說：“我們住的是牛棚，大概這個階級敵人是想毒死生產隊的耕牛吧？”。“我們睡在這裡，他怎麼膽子這麼大？”我有點疑惑。“那會不會是來嚇唬我們知識青年的？”小柯又重新推斷。我們越說越緊張，嚇得不敢出聲。最後決定，暫時按兵不動，等天亮再說。
我們在被窩裡朦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天已大亮，老隊長來接我們去他家吃早飯。小柯邊吃邊向老隊長彙報“敵情”，還模擬了那奇怪的聲音。老隊長聽著哈哈大笑起來：“那是人家在把牛尿！”我們聽了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不知道什麼是“把牛尿”。
第二天清晨，在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的聲音又出現了。這回我們決定親眼去看看什麼是“把牛尿”。繞過牛棚的院牆，只見塘邊一個村民正站在一頭老水牛（村民叫老牯牛）的旁邊，一隻碩大的尿椀（一種帶長把的尿盆）放置在牛肚子的小便處，那村民悠閒地對這老牯牛發出“厄，厄，厄…….”催尿的聲音。原來“把牛尿”也要給牛發出催尿聲，就像母親給嬰兒把尿需要發出“噓，噓，噓”的催尿聲。不同之處在於兩種聲音不同，把尿的姿勢更不相同。這下子，我倆全明白了，自己也覺得好笑。這便是我們在農村學的第一課。
其實，無知可笑的並不只是我和小柯。比這更可笑的故事還發生在後頭。隨著上山下鄉運動轟轟烈烈的不斷髮展，大批上海知青來安徽插隊落戶。這些生長在大城市的中學生何曾在上海的大馬路上看見過大牯牛呢？
據說，有個村上來了幾個上海女知青，村民們見她們個個細皮嫩肉，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就想方設法給她們找些輕活來幹。其中一項農活就是給牛“把尿”。生產隊長給她們派完工就下田幹活去了。幾個上海姑娘見隊長走了，頓時哇哇大哭起來：“隊長還說給我們幹輕活，叫我們給這麼大的牯牛把尿，我們怎麼搬得動啊？！”(網絡圖片)
最憶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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