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米蘭被逐出歐戰背後，財政早已千瘡百孔
北京時間6月27日晚，世界盃小組賽F組的兩場末輪對話交戰正酣，諸多球迷關心著衛冕冠軍德國隊的生死戰。在比賽進入下半場時，一則歐足聯的官方通報卻引爆了意大利足壇：AC米蘭確定被逐出下賽季的歐聯杯。對於已經飽受爭議的中資“李哥”來說，這則消息無疑是雪上加霜。
雖然對比媒體此前預期的2年禁止歐戰+3000萬歐元罰款，歐足聯的正式判決可謂“網開一面”。但對正在醞釀股權交接的AC米蘭來說，這份判決將影響到對俱樂部的估值，從而左右AC米蘭的未來。日前，AC米蘭中方高層包括李勇鴻、韓力正在紐約與科米索（Commisso）、里克特斯（Ricketts）進行股權轉讓談判。
同樣在紐約，去年為李勇鴻提供最終收購米蘭貸款的埃利奧特（Elliott）基金也在等待著一筆3200萬增資的償還。如果7月6日的最後期限之前，李勇鴻（或新任主席）不能完成這3200萬歐元的還款，埃利奧特基金將直接接管李勇鴻手中AC米蘭99.93%的股份——這來自雙方去年簽訂的貸款協議。
去年4月，埃利奧特向李勇鴻提供了總額3.03億歐元的借貸，1.8億歐元用於收購行為，7300萬歐元用於米蘭俱樂部短期應急開支，另有5000萬歐元用於俱樂部運營。這筆截至2018年10月的借款利息在7.7%至11.5%，抵押品也相當“特別”：AC米蘭包括歷史音像資料在內所有產權。不僅如此，協議還規定，在2018年10月之前，一旦李勇鴻無法確保俱樂部日常運營的必須開支，埃利奧特可以介入俱樂部管理並填補資金空缺，如果短期內李勇鴻依然無法補齊缺款，埃利奧特可以直接收走抵押物——整個AC米蘭。
“神秘李哥”的未知背景，是歐足聯判罰的關鍵考量
事實上，米蘭現任高層從費寧韋斯特購得股權前，就已經意識到俱樂部將面臨歐足聯的審查。因此，埃利奧特給李勇鴻的這筆借款，被分成了兩部分。位於盧森堡的羅森內裡公司負債1.8億歐元，AC米蘭的直接負債則“只有”1.23億歐元。但這僅僅是讓AC米蘭的財政報表看起來更加漂亮，從而應付歐足聯，但俱樂部及李勇鴻的實際負擔絲毫沒有改變。對李勇鴻經濟實力的質疑，正是歐足聯對米蘭做出本次判罰的關鍵考量因素。
李勇鴻不一定是AC米蘭俱樂部歷史上最差的主席，但一定是最神秘的一位。從他與費寧韋斯特集團展開收購談判起，多家外媒不斷嘗試挖掘李勇鴻的個人信息，但收穫卻寥寥無幾。中國媒體對李勇鴻的報道反而更加豐富，其中2016年11月《上海財經報》和2017年12月《南方週末》的報道最為詳盡：
李勇鴻曾在2004年廣東化州非法集資案中作為從犯遭到通緝。2011年末，李以3.6億的價格成為多倫股份實際控制人，又在僅僅7個月後以3.4億的價格轉讓給鮮言。而陳華山、傅益翔等人，也都在李勇鴻收購AC米蘭的過程中，與其存在關聯。陳華山正是最初為收購AC米蘭而成立的中歐體育的法人代表和控股人。
傅益翔則是旅意多年的華僑，他在2015年接受外媒採訪時稱：“有中國公司正在運作眾籌基金收購AC米蘭俱樂部。具體操作模式是由幾家大企業出資組成大約一半股份的基金，剩餘部分採取眾籌模式由眾多小股民出資購買。每股基金預計不會超過1萬元人民幣。”在2016年下半年，李勇鴻及其背後財團共成立了十幾家公司，其中多家是募集資金的有限合夥企業。
而在2016年末至2017年1月的諸多外媒報道中，也曾不斷出現李勇鴻資本背後是國企的聲音。
近些年來，米蘭的日常經營長期處於虧損狀態。因此，為了在不加深俱樂部債務的前提下，填補俱樂部日常運營的開支，只能選擇不斷進行增資。從2017年4月至今，原定計劃中李勇鴻應為米蘭增資共1.2億歐元，目前到賬共8800萬歐元。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名為“中資”，實際上這些增資匯款的發起地從來不是中國大陸。
也正是由於持續的增資，米蘭俱樂部的市值一度保持穩定。即使從賽季開始不久，球隊就遭遇了競技層面的危機。而隨後不斷曝出的資方負面新聞，也加深了在2017年夏天由於重金引援，外界一度緩解的信任危機。在17/18賽季最初的增資中，李勇鴻嚴格遵守了截止期限。但從2018年初開始，分期增資的到賬時有延遲。2018年初，意媒還曝出李勇鴻旗下的公司“捷安德”破產的消息。與此同時被曝出的，還有李勇鴻疑似以自己妻子的名義在香港籌借利息高於10%的高利貸。而當時米蘭所需的一筆分期增資，“僅為”千萬歐元左右。
令人印象最深刻的一筆增資到賬延遲，發生在2018年的3月末至4月初。原定3月31日到期的1100萬歐元，被宣佈延期至當地時間4月4日17:00，而18:30就是米蘭德比的補賽，當晚20:45還有歐冠的焦點對話。而在3月中旬，埃利奧特剛剛做出“願意向李勇鴻借款3500萬歐元，助其完成增資”以及“在李勇鴻無力維持俱樂部運營時將會介入”的表態。
在米蘭德比賽前數小時，米蘭官方又宣佈這筆增資將延期到4月13日到賬。雖然最終4月7日這筆錢就“提前”到賬。但在米蘭德比當天，不僅0-0的枯燥比分讓球迷感到無聊，許多球迷的關注點也放在了場外李勇鴻的資本狀況，以及即將到來的歐冠。在米蘭德比的百年曆史上，這或許是球迷們心情最複雜的一次，也成為近些年米蘭德比運營不利的案例之一。
數百萬到上千萬歐元級別增資出現延期、3200萬歐元增資的無法按時兌現，似乎都佐證著2017年初“陰謀論者”的觀點：李勇鴻的資金實力不足以運營米蘭。相似的劇情在2016年末至2017年4月就曾數次發生，在迅速繳納首筆定金，並與費寧韋斯特簽訂“排他協議”後，李勇鴻卻數次面臨“排他協議”到期也難以完成餘款支付，只得繼續繳納定金並延期支付。先後繳納了3筆定金後，在交易即將泡湯的時刻，藉助埃利奧特的借款李勇鴻才最終完成了對米蘭的收購。
也許如今的故事，從一開始就埋下了伏筆。李勇鴻收購米蘭後，依然極少露面。除了發佈官方公告表示自己財政狀況良好，就是2018年5月在羅馬現場觀看了意大利杯決賽，並面見了意大利總理。在那次的行程中，李勇鴻還曾在抵達意大利機場時做了簡短髮言，雖然中意兩國報道中都使用了“意大利杯”，但視頻中李勇鴻原話卻是“這個杯”，話語之間，間接反映了他對足球的瞭解稀疏。
被禁歐戰一年，米蘭未來面臨更多不確定性
2017年12月16日，恰逢AC米蘭成立118週年紀念日。這一天，歐足聯駁回了米蘭提交的“自願財政達標協議”，原因即是“融資和債務擔保的不確定性”。今年5月下旬，歐足聯駁回了AC米蘭的“和解達標協議”申請，當時就註定了處罰的即將到來。
更早時候，米蘭CEO法索內曾向歐足聯提交了一份非常“激進”的市場開發計劃，預計未來在華營收能達到每年1億歐元，這樣缺乏依據的計劃，自然沒有得到歐足聯的認可。不少人當時就認為，這份計劃以及“米蘭中國”公司的成立，都是明顯為應付歐足聯而做的表面文章。
事實也證明，“米蘭中國”總經理Marcus Kam，從2017年10月“上崗”起，僅僅過了2個月左右就悄然離任。半年多的時間過去了，“米蘭中國”在華也幾乎毫無斬獲。法索內如此“光明正大的謊言”，不僅沒能讓AC米蘭成為歐洲球隊拓展中國市場的引領者，還反成為其他球隊引以為戒的失敗案例。在意大利，這段故事也讓許多曾對中國市場抱有高期待的呼聲重回冷靜。
理論上，米蘭還可以在10天內，向洛桑的體育仲裁法庭就歐足聯的判決提出上訴，但幾乎沒有翻盤的希望。雖然歐足聯調查的起因，來自貝盧斯科尼時期米蘭14-17三個賽季共1.2億歐元的財政赤字，法索內也試圖將責任歸咎於前任管理團隊，但事實上米蘭的現任高層難辭其咎。米蘭未能以現階段的健康財政來換取更理想的結果，當下米蘭的財政不確定性佔了最主要的原因。
傳聞的新買家能否解中資之困？
在紐約，米蘭中方高層仍在商議俱樂部的出售，他們傾向於出售大部分而不是全部股權，用於償還對埃利奧特的貸款，仍然希望保留小部分股權以及對華商業權益。遭遇歐足聯禁賽處罰會導致米蘭估值的進一步走低，同時導致球隊在轉會市場上處境更加困難。在已經與阿迪達斯和大眾終止合作，贊助金額已經縮減的情況下，被逐出歐戰還會導致米蘭的商業變現能力繼續降低。昔日的歐洲豪門，已經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燙手山芋”。
目前擺在李勇鴻面前的選擇有兩個：將俱樂部至少大部分股權出售給美國資本，或者自行填補埃利奧特的3200萬增資，將出售俱樂部的最後期限拖到10月份貸款到期前。一旦7月6號之前埃利奧特得不到3200萬歐元的還款，他有權在盧森堡的法庭申請依照協議取得米蘭控制權，而李勇鴻將一無所有。在過去一年時間裡，李勇鴻一直在尋找各種辦法，應對向埃利奧特還款的壓力，並平息外界的質疑。
一開始，他們試圖尋找來自亞洲的投資方，入股AC米蘭，但這一計劃與“米蘭中國”一樣擱淺。從2017年年底，李勇鴻、韓力開始委託高橋基金（High Bridge）幫助尋找“再融資”，即再借一筆償還期限為3-5年的貸款，來償還埃利奧特的3.83億歐元，從而將最終還款的期限延後。但在多次“信心滿滿”的表態後，“再融資”卻也無疾而終。進入2018年上半年，李勇鴻團隊表示，希望尋找一名小股東來分擔壓力。但不久後，目標就變成了“出售多數股權”。
在資金狀況不斷惡化的情況下，李勇鴻一方面繼續保持資產的不透明，另一方面持續對外放出消息，讓輿論對他能合理度過危機保持足夠的信心，最終又一次次在現實面前改變最初的“計劃”——事實上，“危機”一次來自外界的分析描述，李勇鴻和米蘭高層從未承認過俱樂部處於危機之中。因為理論上，一旦有實力強勁的美國投資人買下米蘭，償清債務並投下重金，米蘭將迅速走上正軌。但就像過去一年裡米蘭高層描述給公眾的諸多美好故事一樣，一切只存在於“理論上”。
現階段，米蘭俱樂部內外都已經接近了信心崩潰的邊緣，在極端情況下，球員的集體出走也並非不可能。股權可能的更迭也讓米蘭的轉會市場陷入停滯，甚至負責轉會談判的米拉貝利本人，都無法保證在俱樂部的未來。沒有陣容補強，又失去歐聯資格的情況下，米蘭對球員的吸引力只剩薪水較高。比如去年大鬧轉會的多納魯馬，近期其經紀人拉伊奧拉就做出了與去年夏天完全不同的表態，聲稱球員“將留在米蘭直到退役”。而對於其他球員，比如博努奇來說，或許換一個環境不僅能避開米蘭可預見的負面影響，還能減少未來的不確定性——而今天的米蘭有著非常強的不確定性。
李勇鴻入主米蘭以來，已為俱樂部投入了9.18億歐元。其中購買米蘭99.93%的股份價格7.4億歐元（5.2億歐元收購股份，外加償還俱樂部的2.2億歐元債務），填補米蘭16/17賽季的財政赤字耗資9000萬歐元。此後的增資總計8800萬歐元（不包括埃利奧特近期墊付的3200萬增資）。但米蘭本賽季財政赤字依然達到了7500萬歐元，俱樂部估值在5億到6億歐元。而李勇鴻應支付給埃利奧特的還款總額，已經達到了總計4.15億歐元（最初3.03億借款+利息，共3.83億歐元，再加上埃利奧特近期墊付的3200萬歐元）。如果不計算從埃利奧特基金的貸款，李勇鴻的投入也達到了6.15億歐元。算上應償還埃利奧特的貸款及利息，總開支達10.3億歐元。
投資AC米蘭，李勇鴻已經錄得了鉅額虧損，如果7月6日之前，他還上埃利奧特墊付的3200萬增資，並繼續持有AC米蘭，這種虧損仍將繼續。
如果截止到7月6日，埃利奧特無法收到3200萬歐元還款，並通過法律程序取得米蘭99.97%的股權，那麼美國基金獲取AC米蘭的成本將是4.15億歐元，略低於米蘭俱樂部目前的估值，因此轉手再出售將有利可圖。在這種情況下，李勇鴻將淨虧損6.15億歐元。
如果李勇鴻以目前的市場估值出售米蘭大部分股份，參照近兩天媒體的報道，可能出售70%-85%股份，那麼這筆收入（預計4-5億歐元）的絕大部分將被用於償還埃利奧特的貸款。最終的結果，李勇鴻淨投入了數億歐元，卻僅保留下米蘭的少量股權，結果依然是鉅額虧損。
顯然，無論出現哪種情況，都無法“救中資”。而“中資”如今的處境，源於接手米蘭時價格過高、經營不善，同時李勇鴻自身的財政狀況和埃利奧特的貸款，在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裡一直成為外界的擔憂，也成為了米蘭不斷加深困境的關鍵原因。
意甲聯賽整體向好，米蘭卻仍可能是“黑天鵝”
上賽季取得意甲第6名的米蘭無緣參加18/19賽季的歐聯杯，但對其他球隊來說，這反而是一個利好。米蘭的直接晉級名額將被順延給第7位的亞特蘭大，而第8位的佛羅倫薩獲得了歐聯資格賽席位。對於這兩支中上游球隊來說，將是一大利好。而中上游球隊的集體崛起態勢，正是意甲回暖的關鍵。
上賽季的意甲，歐冠區和歐聯區附近的爭奪就異常激烈，多支球隊的角逐將懸念延續到了最後一輪。在歐冠資格的爭奪中，國際米蘭最後一輪絕殺拉齊奧，實現了整個賽季命運的反轉。在爭冠區，尤文圖斯遭遇了多年來最艱難的挑戰，直到倒數第二輪才鎖定了聯賽冠軍。排名第3的羅馬隊在歐冠創造了球隊歷史，也因此增加了大量收入。僅羅馬3-0巴塞羅那的單場比賽，為羅馬直接和間接帶來的增收就達到了5000萬歐元左右。這其中包括歐冠獎金分成增加、贊助商獎金增加、歐冠半決賽票房收入，以及因這場比賽直接促成的卡爾塔航空贊助合同的敲定。
6月中旬，Sky和Perform拿下了被提前終止的Mediapro意甲境內轉播權，價格與Mediapro的合同幾乎持平，也保證未來幾個賽季的意甲運營的整體穩定環境。至此，圍繞米蘭的不確定性成為意甲聯賽估值唯一的負面消息，也是未來最可能出現的“黑天鵝”。雖然已經連續多年戰績滑落，但擁有悠久歷史的米蘭，依然是意甲賽場曝光率、球迷基數和商業價值前幾的品牌之一。但繼未能成為中國市場開發的引領者之後，“未知數”米蘭還可能給意甲帶來更多負面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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