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神仙島(下)

這個怪物與剛剛那鰻魚完全不一樣,依然是人形四肢,只不過拖著長長的尾巴,背上和身上佈滿了刺蝟一樣的細針,顏色五彩斑斕!我離它只有幾米遠,此刻它正悠閒地半蹲在我的車頂,欣賞著自己的獵物。

望著那怪物閃著精光的小眼睛,我意識到一件事,我的生命就要在今夜完結了,沒有意外,沒有奇蹟。這一刻我非常懷念雷總。有他在,也許我還能活著出去;有他在,也許還能把眼前這個怪物幹掉;有他在,也許我根本不需要擔心什麼。然而,事實總是無情的,現在除了我和另一個不知所措的戰士,已經沒有任何援助和希望了。

我強忍著驚恐,顫抖著舉起了槍,對那個戰士說:"兄弟,舉起槍來,咱哥倆今天就是死,也得轟轟烈烈。別在這怪物面前■了,保持點人類最後的尊嚴吧。"

"啪!啪!"連續的槍響,似乎在訴說著兩個身陷絕境的人那最後的憤怒。

當槍聲響過以後,那惡魔只是用手把頭部遮住,發出一陣陣吱吱的聲音,似乎在嘲笑著人類的卑微。

只見它輕輕抬起右臂,那粗壯手腕上的倒刺瞬間便朝我們指了過來。

我默然地看著它手腕上的倒刺,拿著手電的手已經明顯開始抖了。我估計不出它手上有多少根刺,唯一知道的就是,那怪物手腕上的刺只需要一根,便可以馬上把我送上黃泉路。

生死只在這一線間了,我終於崩潰了,硬生生地跪倒在泥濘的路面上。

我閉上了眼睛,等待著一枚毒針刺進我的心臟。還好,轉眼間就可以完結了,我再也不需要痛苦迷茫了。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了,我似乎還沒死。那一刻我覺得時間停滯了,心裡納悶啊。怪物大哥,下手就抓緊啊,到底又怎麼了?

當我張開眼睛看那怪物的時候,被眼前的情景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那怪物竟然和我一樣也跪在了地上,樣子比我虔誠多了。咱最起碼還沒腦袋趴地呢,那傢伙竟然連頭都磕在地上了。

"什麼意思?夫妻對拜?殺人前還有拜祭天地的儀式?"我是怎麼也想不明白了。

我一看有戲:得,您不動手咱就先跑路,後會有期啦。

我拔腿就要走,這才發現我的腿竟然不聽使喚了。真是邪門了,整個身子像麻痺了一樣!媽的,今天出門前真該看看皇曆,怎麼這麼倒黴?

等等,這是什麼感覺?

壓迫感?威嚴?雷總?有點像,但是和雷總身上的感覺還不一樣。是什麼東西在我背後控制著我的身體?

我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卻不能挪動身體,身後那巨大而恐怖的能量場壓著我的身體。令人疑惑的是,另一個押著老單的戰士卻毫無知覺,仍然迷茫地站在我身邊,手裡的槍已經不知道該朝哪兒指了。

這個時候,一個人緩步走過了我們的身邊。我無法抬頭看清他的面容,只能在餘光裡看到他穿著和我們一樣的黑色雨衣,其他的什麼也看不清楚了。

我掙扎著抬起腦袋,卻只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右手似乎還拖著什麼東西。我敢保證,我從沒見過這個人,高大魁梧,我不曉得那黑色雨衣裡面到底躲藏著什麼,不過雨衣卻是我們的黑色軍用雨衣,大概是自己人吧?

我唯一的希望是,這個傢伙千萬別再是敵人,如果有這樣的敵人存在,實在是太可怕了!

只見那人走到了攔住我們去路的刺蝟旁邊,半蹲下身子,似乎在欣賞眼前的怪獸。

而那怪獸依然趴在那裡,躬著身子,如同一個虔誠的教徒在拜祭心目中的神。

"哼,只有這樣的能力嗎?"耳中傳來那人陰鬱厚重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字字滲入我的大腦。

說完這句話,這個傢伙左手徑直掐住了怪物的脖子,忽地一下就提了起來。

我這才看清,那傢伙另一隻手裡竟然拎著剛剛攔截我們的鰻魚怪!我的心已經喪失了震驚的功能了,今天晚上發生的實在太多太多了。這個人是誰?單憑力量已經不是普通人了!身體裡為什麼散發出這樣的壓迫感?是我們091的人?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卻見他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一樣半蹲在我的面前。即使這麼近的距離,我仍看不清他的臉,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那雙泛著淡藍色的眼睛。實在是太壓迫人了,壓迫得我甚至不能繼續正視他。

"哼哼,難為你了,讓你來對抗這些實在有點勉強。雷天鳴看來也有失算的時候。"他似乎認識雷總。還好,不是敵人。我鼓起勇氣問:"你是誰?哪個單位的?快點放開我!"

"哦?感知能力出乎意料呢,竟然知道是我壓著你?"他似乎有點小小的驚訝,"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運氣好,撿了條命。我觀察你們很久了,從崑崙山到這裡。今天算是第一次見面,把禮物收好吧。以後我們也許會經常打交道的。"

只聽得"咔嚓"一聲,那刺蝟人的腦袋竟然被他直接捏碎了!怪物甚至連叫的聲音都沒發出。

"啪",他把刺蝟人和鰻魚怪的屍體丟在我面前,說:"回收屍體的時候,注意這個長刺的傢伙。它刺上的毒可以在十分之一秒內要你的命。帶著珍貴的樣本回去吧,我們蓬萊山再見了。"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了。

我拼命想要阻止他,想搞清楚這個人到底是誰,然而身體卻仍舊動不了半分。

"你到底是誰?"我大喊。

"別亂動,你會死的。我是誰不重要,也許某種意義上我們曾經是同志。好好活著,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我跪在暴雨中泥濘的地面上,巨大的疑惑又一次湧上我的心頭。這個人到底是誰?到底是什麼背景?他和我們091,和雷總又有著什麼樣的關係呢……

暴風雨依然沒有停息,不過可以欣慰的是,至少我今天的麻煩已經結束了。

這並不是唯一的好消息,王組長那邊幾個人相互攙扶著,步履蹣跚地趕了過來。數了一下,還有5個人。一陣悲傷又湧上心頭,也就是說今天晚上犧牲了5個人。那年輕的生命和略帶稚嫩的面容十幾分鍾前還在我的面前晃動,轉眼間卻已經陰陽兩隔了。生與死的距離原來是這麼近。他們的父母也許只清楚他們怎麼來到這個世界上,卻可能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怎麼去到另一個世界的吧。091人的青春與熱血,已經灑遍了祖國的高山大海,我只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現在是絕對不能再猶豫了,這次的怪物與以往明顯不同,它們組織嚴密,分工明確,目的性極強,顯然有什麼在指揮和控制它們。而大張和雷總依然消息渺茫,再加上那個救我的怪人,看來各種奇怪的勢力已經滲透到這個地域了。我不知道會不會還有埋伏,也不知道下一次我是不是還有這麼好的運氣撿回一條命。

去那神秘之地的鑰匙,我們已經得到了,是該出發的時候了。蓬萊仙山的秘密已經近在眼前了。

在這昏暗的海邊雨夜,我已經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黑暗中唯一的光明便是那轉瞬即逝的滾雷。如同我們的使命一樣,在無盡的黑暗中探索,抓住那閃耀的瞬間,才能找到前進的道路,一直到日出雲散的終點……

終於回到了基地,在極端嚴格的保密環境下,我們把老單嚴密地關押了起來。他的身體狀況似乎很虛弱,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我甚至都懷疑那個曾經襲擊我們的怪物不是眼前這個乾瘦的老頭。

更讓我感到驚訝的是,在整個抓捕小組當中,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對那個救我的神秘人有任何印象。而我一度也在懷疑是不是產生了幻覺。但是,隨著怪物屍體回收人員的到來,我消除了這個疑問。

那鰻魚怪與刺蝟人的確是存在的,也確實是被人硬生生地捏碎了頭骨。唯一的解釋只能是,在這次行動中,除了我以外,其他所有人的意識都曾被短暫地切斷過。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我緩緩地向陳部長彙報完。

我注意到一個細節,陳部長在聽我說到神秘藍眼人的時候,拿煙的右手似乎抖了幾下。雖然他的表情依然凝重沉穩,我卻可以感覺到他內心那一絲的慌亂。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個神秘人肯定和我們091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嗯。"陳部長聽完我的彙報,長長地舒了口氣。他閉上眼睛,眉頭緊鎖,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這個人還有其他人看到嗎?"陳部長問道。

"跟我先撤的周榮應該看到了,但是他卻一口認定什麼也沒看見,像是眨了個眼,睜開眼睛時兩個怪物就已經死在我們面前了。"我想了想,又說,"周榮應該不會說謊,我想他的意識應該在那一瞬間出了問題。"

"這樣啊。"陳部長右手的食指在輕輕敲打著桌面,他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行,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兩個小時以後,我們開始審問老單,一定要讓他說出蓬萊的秘密。"陳部長並沒有給我關於神秘人的任何信息。

我不能詢問什麼,這是嚴格的紀律。

"去吧,"陳部長對我揮了揮手,"好好想想,怎麼撬開老單的嘴。"

"是。"我對陳部長敬了個軍禮。

"等等。"我剛要轉身離去的時候,陳部長又一次把我叫住。

我回過身來問:"陳部長,還有什麼事?"

"你確定老雷還活著?"陳部長突然問道。

"我用生命擔保!"我回答得斬釘截鐵。

陳部長嘴角露出了一絲罕見的笑意。

"小劉,我要你做個保證,你必須保證把雷天鳴平安地帶回來!"

說完,他從身上掏出一串樣式奇怪的鑰匙。

"你們7組對於我們091,甚至對於我們的國家都是寶貴的財富,我不希望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犧牲。這是091地下七層的鑰匙,你這次能圓滿完成任務的話,我給你這個權力。我和老雷都老了,該交接了,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在我們的部門中,各級機密是有嚴格管理程序的。也就是說,我雖為091的一員,但在我達到某個級別前,很多檔案我是無權接觸的。091總部地下七層,我從來沒有進去過。只有雷總這個級別的幹部,才能進入那神秘的地下七層。誰又知道,那裡到底埋藏了多少天大的秘密。

毫無疑問的是,陳部長是詳細知道所有秘密的人。我不曉得知道這麼多秘密的人生是怎樣的沉重,也許從陳部長那雪白的髮梢間,才能體會到一些。

厚重的責任已經壓到了我的肩膀上,為了曾經死去的和還活著的戰友,我沒有任何其他選擇。

我堅定地舉起了右手,再次對陳部長敬禮。

"保證完成任務!"

兩個小時後,對老單的審訊準時開始。

本來有專門的訊問人員,但是考慮到事情的特殊性,上面還是決定由我來主審。

在得到老單絕對動彈不了的保證後,我放心地走進了審訊室。

進去一看,果然夠專業。老單已經被放到最結實的審訊椅上,四肢連同胸部都被鋼環鎖著。

他的情緒似乎很低落,耷拉著腦袋,對我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

"單大爺,醒醒吧,咱們該正式聊聊了。"雖然我很想馬上把他嘴裡的秘密撬出來,但是策略還是要講的。

我點了一根菸,深深地吸了一口:"您現在這樣的情況,也不必難為自己,把知道的說出來,我相信政府會寬大處理你的。畢竟涉及國家最高機密,希望您能跟我合作。"

"哼哼,合作?和你們合作?你以為龍王爺能放過我嗎?"

他終於開口了。

"龍王爺放過你不放過你我不清楚,不過你要是不說的話,第一個不放過你的就是我!"我威脅道。

老單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竟然變得語重心長起來。

"孩子,龍王爺是神,你能和神比嗎?我阻攔你們去蓬萊,是為了你們好,你知道激怒了龍王爺要死多少人嗎?褻瀆神靈會下地獄的。你也看到龍王爺賜給我的力量了。他不希望你們去打擾他,今天你就是把天說下來,我也不會帶你們去的。"

"我希望你能認識到這個事情的嚴重性。今天我不管天是不是會下來,我必須要去蓬萊。你告訴我,自己也不吃苦。今天你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也不怕告訴你,我達不到目的,你我誰也過不好!"

我繼續嚇唬他。

讓人著急的是,老單沉默了。不論我怎樣威逼利誘,他就是不說一個字。時間在考驗我的耐心,我真想掏出槍來崩了這個老傢伙!

"龍王爺,龍王爺,龍王爺給我好收成,龍王爺趕走害人精,龍王爺保我入仙班……"

他竟然叨叨起了當地的童謠。

我"啪"一拍桌子。

"好,既然你這麼執迷不悟,那咱就聊點別的。你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可以!如果我滿意,我可以考慮不再繼續追問你。"

他抬起了頭,眼睛望著我,似乎同意我的意見。

"請你說說,龍王爺是怎樣的神仙好嗎?"

我強壓憤怒,希望扯點別的,看看有什麼發現。

"孩子,龍王爺當然是海里的神仙,他主管四海,是一等一的正神。他除惡揚善,他調和風雨,他保佑海邊萬民!"

老單似乎很有興趣談論龍王爺。

"這麼說,他在你心裡是非常善良的正義之神嘍?"我繼續問。

"給我點根菸。"老單還有要求。

我一看有門,馬上點了根菸,小心翼翼地遞到他嘴裡。我真有點害怕他會變成龍蝦腦袋,突然咬我一口。

"毫無疑問,龍王爺是善神。從古至今,海邊的人沒有不尊敬他老人家的。"

"好一個一等一的善神,好一個除惡揚善的善神,好一個調和風雨的善神,好一個保佑萬民的善神!"

我一字一頓狠狠地說著,把我面前的寫字檯拉到了老單的面前。我從抽屜裡掏出一個檔案袋,陳舊的牛皮紙上印著"機密091"幾個紅字……

我把檔案裡的東西掏出來,這是一份從民國時期至今在渤海區域失蹤的人員名單。裡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名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記錄有失蹤的大體時間以及簡單事件經過、照片資料等。這只是整個文件的一部分!

我把它們分開幾份,平鋪到老單面前的寫字檯上。

"案上一點墨,民間千點血。好好看看,你所謂的龍王爺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麼!你真以為那些蝦兵蟹將都是龍王爺的手下嗎?那些都是人變的怪物!你能想象這樣可怕的命運嗎?"

然後,我又拿出一個信封,"譁"地把裡面的東西都倒在了老單面前。

裡面全部都是一寸的黑白照片,都是年輕的軍人。

"這是146張照片,他們最大的43歲,絕大部分都還不到20歲,最小的只有17歲。看看吧,看看這一張張青春年少的臉,我希望你能記得他們。就在三天前的那個暴風雨夜,蓬萊仙島以及你那偉大的龍王爺的手下,襲擊了我們的基地。這些人已經全部死去了!"

我攥著拳頭,使勁砸著桌子。我有點激動。

"你以為你那副身體是神仙恩賜的嗎?你只不過是一個傀儡而已。你甚至都不是個完全的品種,只是一個可笑的半成品!"我拿出一張襲擊基地的龍蝦人的照片,"看看你自己是多麼可悲,誰把你的身體變成這個樣子?是誰把普通的人類變成殺人的惡魔?是誰改變了你的命運?你一生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妻子,這都是偶然的嗎?你是得到了特殊的力量,但是卻喪失了多少作為一個最基本的人的喜怒哀樂?你覺得這樣的人生有意思嗎?你覺得這樣的力量有價值嗎?"

老單叼著煙,低頭不語。

我一把把他嘴中的半截煙奪下,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你覺得這些保家衛國的軍人有罪嗎?你對得起眼前這些人嗎?你對得起你自己嗎?你能體會到失去孩子的父母的心情嗎?你不想揭開這一切一切的秘密嗎?你不想制止這些不幸的發生嗎?"

我繼續追問,一刻不停。

老單似乎有點觸動了,他把頭深深埋了起來。他肯定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

我緩和了一下情緒,又點上一根菸塞到他嘴裡。

"單大爺,好好想想吧,我出去等您消息,半小時後我再來。您要有什麼要求,隨時叫衛兵給您辦。"

我轉身走出了審訊室。

二十五分鐘後,我正在審訊室隔壁和其他同志等待老單最後回答的時候,衛兵傳來了好消息:"老單同意帶我們去蓬萊仙島!"

我疾步跑到審訊室,老單在那裡一臉痛苦狀。

我強壓住心中的興奮:"想明白了,大爺?"

"活了一把年紀,白活了,唉,"老單搖著頭,"孩子,你說得對。我確實什麼也沒得到過,反而失去了很多。看著這些孩子還這麼年輕就死去了,我心裡很不是滋味。不管我變成什麼,我畢竟曾經還是個人。我也有心,我也有感情。"

老單繼續緩聲說道:"蓬萊,我帶你們去。今天是農曆七月十六,可能是今年蓬萊在這附近活動的最後期限。七月十六滿月天,蓬萊神島現人間,修行之人歡喜日,得道重生入仙班。"

"好,只要把我們送到蓬萊,一切都好說!"

老單抬頭望著我:"話是這麼說,不過我只保證帶你進蓬萊,至於龍王爺,你可要自己對付。他時刻都能操縱我,有水的地方他就能感覺到我,甚至命令我做什麼事情。我們到那裡之後,一切就看你們的造化了。我去也是要了卻我多年來的一個心願。"

"什麼心願?"我一愣。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在去那裡之前,我不想和你繼續打交道。準備船吧,人不要太多,人多了很可能蓬萊就不出現了,切記!"老單似乎再也不想跟我說話了,之後不管我再說什麼,他一概都不理了。

我很想再繼續詢問老單是怎麼和蓬萊溝通的,以及為什麼鰻魚怪和刺蝟人會來救他,但是他已經拒絕回答我的任何問題。時間緊迫,看來我只能到蓬萊再繼續探索了!

在陳部長的辦公室裡,陳部長和軍隊領導聽完我的彙報,開始了周密的計劃。

當天夜裡,我和王組長几個15組的人押著老單集合到一艘海軍P6魚雷艇上。七點三十分,我們迎著海上圓月,準時出海。

"今日氣象:晴,夜間能見度15~20鏈。風向東北,風力5~6級,陣風7級。中浪大涌(處於兩次颱風間隙)。"

聽完艇員的彙報,我覺得還不錯,希望下次風暴來臨之前,我們能成功地滲透到蓬萊島上去。

望著逐漸消失的地平線,我也說不上當時的心情是怎麼樣的。緊張,興奮,迷茫,以及那巨大的好奇心,一切都在牽引著我。希望一切順利!

雖然能見範圍內的海面上只有我們一艘艇,我卻知道我們並不孤單,附近海域海軍各單位的各類艦船已經部署完畢。一旦我們出現任何意外情況,馬上會得到強大的支援。那一刻,我真的很佩服陳部長的工作效率。

我們按老單指引的方向不斷前行。小艇內部的電臺房內,機要員在不斷彙報方位以及和其他海軍單位聯絡。至少到現在為止,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不知道什麼時候,烏雲已經把月亮遮住了大半,海上逐漸變得昏暗起來。雷達員忽然報告:"左舷四十五度,五海里處有不明雜波。理論上講是數艘小型船隻,沒有速度。"

我的心驟然緊張起來,這個海域應該已經被封鎖,還有誰在附近?……

"副艇長,輪機長,輪機兵,雷達兵,槍炮長,各位置水兵全體就位,一級戒備!把所有的照明設備打開。"艇長大聲喊著,"方向左舷四十五度,全速前進!"

我看了老單一眼,他衝我輕輕地點點頭。

果然,那邊有異常。

我悄悄打開了老單手上的手銬。在馬上進入蓬萊的關鍵時刻,多一個敵人是無謂的,我希望能多一個朋友。

所有的人都緊張地盯著前方的海面,遠方的海域逐漸現出幾艘船影。

船上的漁燈忽明忽滅,就那樣在那裡浮著,似乎沒有任何動力。

我問艇長:"什麼型號?看得出嗎?"

"不太清楚,從外形上看,好像是地方上的漁船。"

"注意,準備接觸!"

王組長以及船上水兵紛紛持槍站到船舷處,機炮長也帶領水兵做好了準備,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

就在我剛要繼續追問時,突然傳來水兵的喊聲:"看,30147艇也在那裡!"

30147艇?那不就是通報中失蹤半個月的魚雷艇嗎?難道還有人在?他們和蓬萊有什麼關係?各種疑問在我腦中瞬間閃過。

就在我滿腹疑問的時候,我們的魚雷艇已經接近了這批小船。

在強烈的探照燈光下,我放眼一看,足有七八艘。基本上都是漁船,就那樣毫無生氣地漂浮在海面上。

我轉頭看老單,希望他能給我點意見,他卻依然沒有任何話語。

來到近前我才看清楚,幾乎所有的船身上都掛滿了海藻之類的東西,溼漉漉的,像是在海里泡過很久。

目標逐漸接近中。我問老單:"那些是什麼?"

老單望著海面上的船隻說道:"亡者的渡輪。所有的人都要從這裡去蓬萊,準備準備吧。"

我詫異地望著他:"什麼意思?難道上面的都是死人?"

老單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去蓬萊的印象也是從這裡中斷的。既然發現他們了,我們只能等。"

我有點後悔解開老單的手銬,真怕這個老頭還有什麼花樣。

"船上有人嗎?請回答。我們是海軍巡邏部隊,船上有人請回答!"

艇載喇叭裡傳來了艇長的聲音。

意料之中,沒有任何人回答我們!

望著周圍詭異的船隊,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由王組長帶幾個人先登30147艇。我們在這邊警戒,如果有什麼意外隨時接應。

我們緩緩靠近了30147艇,水兵們用船鉤鉤住它。我在駕駛艙裡望著王組長他們幾個人登到上面,希望一切平安。

兩船很近,還好這次沒什麼意外發生。王組長探索了一會兒,回到了我們船上。

"有什麼發現嗎?"我問道。

王組長搖搖頭:"什麼也沒有,設備完好,只是沒有任何人。真是邪門啊!"

王組長在船艙盯著儀表思索著,忽然他問道:"艇長,30147艇和你這艘是一批次的嗎?"

艇長說道:"是的,同時入部隊服役的。"

"哦,那麼你們的任務以及訓練時候的航程是不是基本相同?"

"應該差不多,誤差不會超過1000海里。"

王組長睜大了眼睛:"你確定嗎?為什麼30147艇的航程比你足足多了4500海里?"

艇長眼睛睜得更大:"絕對不可能,P6的最大航程不會超過450海里。你是不是看錯了?沒有補給,它不可能跑那麼遠!而且這個級別的魚雷艇從服役到現在一直都在我們基地,絕對不會有那麼大的差距!"

"我幹機要工作這麼多年了,不會看走眼的!"王組長非常肯定。

"除非我親眼看見,否則我絕對不相信!"艇長依然懷疑。

"別吵了,你們倆再去那邊看一眼不就行了嗎。"我也懷疑這個是不是真的。

兩個人又招呼人去"30147"查看。

而我則繼續追問老單:"單大爺,蓬萊之路怎麼開?"

"等。"

我得到的回答冰冷而堅決。

就在這時,聯絡員突然跑上船艙。

"報告!我艇和基地以及其他艦船失去聯絡,請指示!"

我大吃一驚,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怎麼能失去聯絡!

"什麼時候的事情?"我問道。

"10分鐘前最後一次聯絡!"

"是不是機械故障?"

"應該不是,備用電臺一樣聯繫不上。"

這個時候,魚雷艇的發動機突然停了。

我詫異:"誰讓你們熄的火?什麼情況?"

"發動機失靈!"

"雷達失靈,雜波異常嚴重!"

短短十幾秒,整個魚雷艇的設備幾乎同時喪失了功能。

"快!馬上把艇長和王組長他們叫回來!"我趕忙跑出船艙,"機炮手準備隨時開火!"

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海面上安靜得嚇人,如同所有的東西都沉睡了一樣。

"王組長,艇長,馬上回來!出情況了!"我站在船舷大喊。

30147艇上沒有任何迴音!

"媽的!"我罵了句。忽然又想起船內有廣播喇叭,就又回到船艙,準備用艇載喇叭喊。

就在我回到船艙的時候,海中忽然隱隱約約傳出了一陣陣聲音。

那是什麼?孩子?怎麼可能?

"龍王爺,龍王爺,龍王爺給我好收成,龍王爺趕走害人精,龍王爺保我入仙班……"

我逐漸聽清了海中的聲音,像很多牙牙學語的孩子的聲音,那音色如同天籟般純潔可人,讓人頓失戒備之心。

緊接著,又傳來一陣陣悠揚悽美的歌聲。我發誓我從沒聽過這麼優美的聲音,如清泉般沁人心脾。那一瞬間,似乎人間所有的煩惱、憂慮、困惑統統都不存在了。這個瞬間,我像生活於傳說中的天堂之中。

我的眼皮也逐漸打起了架,不知道怎麼會如此睏倦。恍惚中,我看到30147艇中的艇長和王組長几個人緩慢走出,他們排著隊朝船舷走去,一個個躍入海中。

而我們這邊也一樣,船上的人也一個個地跳進海中,好像有什麼在召喚著他們。

我心裡大叫不妙。儘管我四肢已經喪失了力氣,但是我好像還勉強保存著清醒的意識。

我費盡了力氣"嘩啦"一聲拉上槍栓。我想出去開槍,希望能驚醒他們。

在我剛要轉身的時候,老單突然抓住了我的槍身,我拽了下,卻怎麼也拽不動。

我憤怒地看著老單,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變得如此神采奕奕。真被這個老傢伙暗算了?

"想活命就不要有動作,跟著他們跳。別出聲,看看你的周圍!"老單悄悄地對我說。

我悄悄掃了周圍一圈,立刻出了一身汗。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兩隻刺蝟人已經爬上了我們的艇頂,此刻正倒垂下腦袋,透過玻璃盯著我們船艙裡面。而不遠處的海中,兩道巨大的綠光正在無聲地接近……

形勢已經很明瞭了,不跳,死路一條,跳,還有一線生機。我沒的選,雖然我並不喜歡洗海澡。

保存著我僅有的意識,我跟在輪機兵後面,老單跟在我後面。不管怎樣,我還是知道如何進蓬萊的,我安慰著自己。

"撲通"一聲,我隨著那悠揚悽美的歌聲墜入了大海,冰冷的海水讓我清醒了不少。我會游泳,可我不會水下呼吸,憋著的這口氣不知道能撐多久。

我勉強睜開眼睛,水下那兩盞巨大的綠燈似乎停止了動作,就在遠處一動不動。

就在我要掙扎著浮出水面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的腰被什麼東西抱住了。

我再看周圍,昏暗不清,只感覺抱著我腰的東西在飛快地遊著,正向著那兩盞綠燈前進。

終於可以進蓬萊了。我不再掙扎,希望憋氣的時間儘量長點。估計這些怪物不會讓我們死,如果它們要我們死,我們大概已經死十回了。

隨著那綠光的接近,我逐漸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幾十條人魚正攬著我們一行人的腰向蓬萊遊動,隊列整齊。旁邊還有幾個刺蝟人與海夜叉,似乎在警戒。好完美的隊形!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蓬萊之路!

而遠處的蓬萊依然形象模糊。綠光之後似乎有個巨大的橢圓形物體,上面長滿了珊瑚,與其說是個島嶼,倒不如說是隻巨大的海龜。不過,能長到足球場那麼大的海龜,應該不存在吧?

我緊緊憋著氣,還好速度很快,幾十秒就到了蓬萊頂端。黑暗的海水中突然閃出數道青綠色的光芒,蓬萊的門終於開了。

蓬萊頂端開啟了幾個六邊形的入口,裡面透出陰森森的青光。抱著我的人魚更是加快了速度,順著水道飛快前遊,似乎在趕時間。

這水道四壁光滑,均由半透明的六邊形材料構成,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塊閃著青光。我觸不到它們的質地,不好判斷是什麼。不過,閃光的牆壁裡面似乎還分佈著血管一樣的組織。

正在我四處觀察的時候,人魚突然鬆了手,獨自向上游去。而我則藉著慣性向前衝去。

我似乎聽到了嘩嘩的瀑布聲,媽的!難道前面是……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像被拋出的炮彈一樣被甩出了水道的終點。一個更巨大的六邊形空間,足足15米高,我大口地吸了口氣,裡面果然別有洞天。

從其他水道口,不斷有人被拋出來。所有的人都掉落到下面一個巨大的六邊形水池中。還好,水足夠深,不過有種說不出的怪味!

我在水下掙扎著,手腕突然被人抓住。藉著昏暗的光線一看,是老單!他示意我不要出聲,跟他遊。我現在只能聽他的,我跟隨他游到水下另一個水道口。這個口也是六邊形,不過小了很多。

我們兩個人擠在這個小口中有點勉強,不過忍著吧,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下面的水迅速退去了。幾米深的水退去的速度很快,快得有點驚人。池底趴著的,全部都是今天晚上我們一起的人。

我掙扎著要出去救他們,卻被老單死死拽住。

"別出聲,別動,還會有東西!"

我只能聽他的,看來他並不想害我。

我只能看見池底,卻看不見池上面的東西。

只見一隻巨大的觸鬚伸了下來,章魚的觸鬚,不過比章魚的觸鬚大了就不是一號半號了。

渤海神仙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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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只巨大的觸鬚在水池中間來回地遊動,似乎在挑選著什麼,同時不停地把那些人捲起。由於我看不到上面的東西,所以也不曉得他們被送到什麼地方去了。

掐指頭算算,從下海到現在,整個過程還不到兩分鐘,我已經震驚得不能用語言表達了。這一切的一切是誰建造的?是幹什麼用的?又是誰操縱的?謎,實在太多了。

不一會兒工夫,池底的人似乎全部被捲走了,那章魚觸鬚也收了回去。偌大的場地,瞬間一片黑暗,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

我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

"別大聲說話,可以出去了。"老單悄悄地對我說。

我小心翼翼地爬出了水道口,身上有說不出的疲憊。還好不在該死的水裡了,裡面是有空氣的,雖然味道不怎麼樣。

"無論如何,我得謝謝你,單大爺。"我不是個愛冒險的人,但是冒險把寶壓到了老單身上無疑沒錯。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這個人曾經襲擊我,但是心地畢竟還是善良的。從那天晚上我就能感覺出,他的能力是完全可以殺掉我們幾個人的,但是他沒有。我只是隱約感覺這個人或者怪物良心未泯,如今完全印證了我的感覺。

事情總不會與你自己的想象完全相同。

"孩子,送你到蓬萊的事情,我已經辦完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我得了我的心願去了,你也不必謝我,只是順路。"老單似乎要走。

"這個……"我語塞了。不讓他走吧,我有承諾,讓他走,在這地方我能跑到哪裡去?本身就是個怪異的地方,而且裡面還存在著無數的青夜叉、大龍蝦、鰻魚人以及海刺蝟,貿然行動只能是死路一條。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為難。

"怕了?我警告過你不要來,後悔了嗎?"

"不後悔,我的工作就是這個。我遵守我的承諾,您可以走了大爺。我敬佩您的為人。"

我心裡有一百個不願意,但是承諾給別人的就別後悔。反正面對這蓬萊內的千萬怪物,多這麼一個幫手似乎也沒什麼用了。我只能希望先找到雷總,那麼一切都還有轉機的可能。

"果然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呢,我沒看錯你。也好,如果你願意跟我了我的心願,我就再帶你一程。不過希望你到時候不要吃驚。"老單又開出了條件。

"一言為定!"還好,又有了轉機。

"來,隨我來吧。"黑暗中,老單拽著我進入了一個水池下的小水道。

我感覺自己像一隻迷失了方向的小爬蟲,在這巨大的、黑暗的、未知的蓬萊中苦苦掙扎。

"大爺,您肯定沒有失去上次來時候的記憶?您到底還對我隱藏了多少秘密呢?"我問老單。

"那都不重要。我也是幾十年前進來過一次,但人生當中總是有那麼點事情是可以銘記一生的。即便過了這麼多年,我依然記得路。"老單在黑暗中回答道。

"這裡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也不清楚,不過來這裡的人不外乎就那麼幾個結果。死,或者淪為蓬萊的傀儡。還有就是我這樣的,僥倖逃出去的老鬼。"

"我很好奇您是怎麼出去的。"

"當然有人救我,我們這就去找那個人。"

我不想繼續問了,我不知道我還能承受多久。

不知不覺中,我跟隨著老單進入了一條類似河道的地方。水漫到胸,前方的水下,似乎有個口子,裡面泛出淡淡的青光。

老單示意我安靜,我們兩個人悄悄地潛了進去。

我注意到這個洞口似乎不是特意修的,更像是被暴力破壞的。

悄悄地浮出水面,這個地方跟我們剛進來時那個大空間差不多,只不過裡面佈置的東西卻大不一樣。

青色而昏暗的光把整個房間映襯得說不出的詭異。

抬頭望去,空間頂部竟然掛著一個巨大的、類似葡萄的東西,我只能看清楚這些。只能說形狀類似葡萄,不過這串葡萄巨大到比現在一棟樓房還高。而下面的地面,被河道密密麻麻地分成無數個小型的六邊形,每一個六邊形地板上面,都有一個大概一人高的橢圓形的球。

"這些都是什麼?"我悄聲問。

老單並沒理會我,只是四周看著。過了一會兒,他對我說:"這裡比較安全,上去看看吧,我希望你能解釋這些是什麼。"

我一縱身,爬到那狹小的六邊形地面上,看著這個比我高一頭的橢圓,伸手碰了碰,冰冷而堅硬。"石頭?"我心裡嘀咕著,繼續摸索。上面似乎有個裂口。藉助著昏暗的青光朝裡望去,一具骷髏!不知道那骷髏在裡面待了多少歲月,甚至有點化石的感覺!

我輕輕一觸,那骷髏竟然化為了粉末!

"媽的,都是些什麼?這個世界怎麼了?"我小聲地罵著。

我再仔細地掃視周圍,才發現幾十個橢圓石頭有大部分都是破損的,這裡似乎在很久之前被破壞過。而天頂上掛著的那個巨大的"葡萄"狀物質,似乎也是廢棄很久的遺蹟,破敗不堪。

我俯下身子對老單說:"我不知道是什麼,大概是個墳場吧。"

老單搖搖頭:"下來,走。我要找的地方就在前面,不遠了。"

命已不由己,我跟著老單繼續前行,走到哪兒算哪兒吧。

通過漫長的水道,終於登上了一處還算乾燥的地方,周圍一樣有若隱若現的青藍色光芒。我們坐在一處黑石邊休息了一會兒,面前是一個巨大的水池。

我順便查看了一下隨身的裝備,56式衝鋒槍,還有4個彈夾和軍刺,這就是我的全部家當了,其他所有的東西全部丟到魚雷艇上了。還好,還有槍。不過肚子似乎有點餓,竟然咕咕叫了幾聲。

"餓了?"老單看了我一眼。

"沒有。"我不太好意思。

"等著,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他起了身,朝面前的牆壁走去。

我瞪著眼睛:"這裡有吃的?"

他卻不回答我,在牆上摸索著,一會兒工夫便回到這邊,隨手遞給我一個黑色的東西。

"這是什麼?"我問道。

"蓬萊果。你有口福,傳說中吃一個就可以延壽50年。在海上打拼一生的人也見不到幾次,只有很少人在打漁的時候混雜著魚蝦撈上來過。這就是蓬萊產的仙果。"老單給我介紹著。

"果子長到牆壁上?"我望著手中這個黑色的散發著異香的圓果。

老單並沒有繼續回答我,自顧自地吃了起來,咯吱咯吱吃得很香。

我一看也不猶豫了,別管有毒沒毒了,吃吧,張開大嘴咯吱咬了一口。

嗯,味道不錯。異香中帶著一絲酸甜,質地清脆,用牙齒咬著甚是過癮。

很快,吃完了一個,似乎還未盡興,正想再去摘一個的時候,忽然聽見石頭後面的水池中似乎有動靜。我心中一驚,是什麼?

我抄槍趴到黑石邊,朝水池中望去,水中盪漾起幾個小旋渦。難道我們被發現了?

水中竟然浮出一隻人魚,她似乎並沒有發現我們兩個人。只見她在水中來回地遊著,似乎有點焦急。我從沒有向人魚開過槍,不知道這個傢伙是不是可以抵禦子彈的襲擊。不過,單從外表上判斷,這種東西似乎可以用槍幹掉。

我抄著槍繼續瞄準,只要有必要,我會立刻把這隻人魚擊斃。

老單發話了:"不要動。我不叫你,你千萬別出來。如果我喊你,你就出來!"

他似乎很激動,說話時甚至有點哆嗦。我不禁好奇了起來,這個是誰?難道是救過老單的人嗎?

卻見老單蹣跚著走到了水邊,他竟然對著池水跪了下來。這是怎麼了?

還沒等我看明白,卻見那人魚浮出了水面,露出半截身子。她託著老單的臉,似乎在嗅著什麼。兩個人的手勢在瞬間變得豐富了起來,似乎在交談。遠了點,我實在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不過可以確定,這隻人魚的確就是曾經救過老單的人。說到最後,兩個人似乎擁抱在了一起。

我在後面趴著,我非常想弄明白他倆是什麼關係。我像個傻子一樣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我不知道是該跑,還是該繼續留下來,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會給我安排什麼樣的命運。

兩個人似乎在抱頭而泣。過了好一會兒,只見老單朝我這邊招了招手:"劉同志,過來吧!"

我並不想和這個人魚牽扯,一切對我來說都太不可思議了。但是沒有辦法,我還是戰戰兢兢地端著槍走了出去,保持著高度戒備。一直走到他們兩人所在的水邊才停下腳步,不過我的槍卻依然沒有放下來。

我望了那人魚一眼,說不上美麗,卻還算嫵媚,清秀的面容下透著一絲憂傷。看樣子也就三十多歲,上身赤裸著,白白的乳房挺在胸前,看得我有些害羞。只不過她腰身以下卻拖著長長的魚尾巴。這個打過多次交道的對手,如今已經盡在眼前了。

"放下你手裡的東西,孩子。也不用害羞,我的年紀可以做你奶奶了。不用擔心,在這裡你們暫時是安全的。"

人魚說話了,聲音冰冷清澈,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老單也衝我點點頭,示意我可以放心了。

我很不情願地放下了槍,半蹲在水邊,對他們說道:"兩位,事到如今了,還請給我說個明白。即便是死,我也不希望做個糊塗鬼。"

"所謂蓬萊傳說,自古就有,不外乎三仙島、成仙之類的老生常談。而我如今這副身軀,卻是那傳說中的神仙之體。"那人魚似乎不像老單,見我有疑問,便張嘴給我道出了她的身世。

"很久以前,我乃威海城內一女子,嫁了一個教書先生。我自己也讀了幾年私塾。兩人感情甚好,育有一子。生活算不上富裕,卻也平安快樂。事情總有意外,某年夏天的一天,我隨夫乘船由威海出航,要去遼東看望個親戚。你也知道,山東與東北之間聯繫甚密,東北好多人祖上都是山東逃荒過去的。就在航行途中,我們被這蓬萊所劫,船上所有人均被我這樣的人魚綁進了蓬萊。我這個人身體從小就好,從不生病,意志也特別堅定。也許是這樣的原因,我並沒有被人魚的聲音完全迷倒。在半昏迷狀態中,我被什麼東西送進了一段曲折的管道,然後再也堅持不住,失去了意識。當我醒來的時候,處在一個球形水晶中,而身體也變成了這副模樣。也許是幸運,也許是不幸,我所在的水晶球在我睡在裡面時,被什麼東西砸破了。你也瞭解,這個蓬萊存在於世上不知多少歲月了,很多地方已經破敗得如同古墓一樣,很可能是天頂上的房瓦之類的掉下來砸破的。於是我掙扎著進入水中。而和我同船的那些女人卻沒有我那麼幸運,她們一直到我出來很長時間以後,才陸續被放了出來。她們的身體已經和我一樣,但是卻如同行屍走肉般沒有意識,只是在這水中不停遊蕩。我看不到太陽,也沒有鐘錶,實在不好估算時間。

"我無法和她們交流,也出不去,像個野鬼一樣遊蕩在這龐大的蓬萊之中。沒有日,沒有夜,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其他人魚都會長時間在蓬萊深處休眠,而我卻因為有意識,本身也化為這蓬萊的一分子,所以長時間地在這神秘之地尋找答案。餓了就吃蓬萊果,很多牆壁上都會不停地生出這樣的東西。時間久了,我也逐漸發現了一些秘密。

"首先,你的身體只要化為這樣的怪物,那麼你就和蓬萊一體。即使你出得了這裡,你也能感受到它巨大的能量。我想這個巨大的東西同樣也可以感受到你。雖然我曾經想過逃跑,但是我這副身軀能跑到哪裡去?回到了人間,還不是被其他人當做怪物一樣對待。在我小的時候,也見過小雜耍班子帶著人魚的乾屍四處展覽收錢,本以為是騙人的把戲,沒想到自己卻變成了這樣的東西。

"其次,這個所謂的蓬萊在我看來,根本就不是一個石頭所化的島嶼,它更像一個巨大的生物。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某些地方破損後,過不了多長時間,便如同人體的指甲一樣會自動修復。但又不是完全這樣,有的房間裡的東西似乎已經腐朽千年,至今仍未得到修復,到底是為什麼,我仍想不明白。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蓬萊側邊的底部。而這個島嶼的另一側邊,我卻沒有任何機會進去。但是我卻可以感覺到,另一邊蓬萊死氣沉沉,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至於送進來的人怎麼處理,我還沒完全搞明白。不過似乎女人大部分都被化成了人魚,而男人則會被分類,轉化成不同的怪物。具體我也不是很明白,不過上面就有一間轉化間,我可以帶你們去。"

我晃著腦袋,不知道該相信還是不相信。相信,這麼荒謬的東西怎麼能相信?蓬萊竟是有生命的活物?不相信,我卻恰恰處在這個神秘詭異的地方,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人魚見我不太相信她說的話,伸手就把老單的衣服掀了起來,一個拳頭大小的紅色胎記赫然呈現在他的背後。接著她又背過身去,把自己的長髮捲起,竟然也有個同樣的胎記。

"我家的孩子在背後均有這樣的胎記。你眼前這個老頭,就是我的親生兒子。這位官爺,你相信了嗎?"

五百年前,我們相信地球是圓的嗎?

三百年前,我們相信有美洲新大陸嗎?

二百年前,我們相信人類有一天能在天空翱翔嗎?

一百年前,我們相信人類能踏上宇宙嗎?

如今我也遇到了同樣的疑問,我該相信什麼?

"還有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

正當我還在研究這位大姐,不,應該是這位大娘所言真假的時候,她又語出驚人,道出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什麼?"我非常好奇,還有比這蓬萊更麻煩的事情?

"我所知道的蓬萊,幾乎從我進來以後就一直處於半死狀態,幾乎長年都在海中某地停泊。但是最近一段時間,蓬萊及其內部的各種海怪頻繁出動。就在不久前,蓬萊內的各部幾乎傾巢出動,從岸上搶回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

"雷總!"我第一反應就是他,"仔細說說,到底是什麼?"

"是什麼我不清楚。不過自從那以後很短的時間內,蓬萊內部各個房間組織的復甦速度明顯加快。拿這黑池來講,本來這裡並不生產蓬萊果,如今也密密麻麻地結出了果實。其他老房之中的天燈也逐漸轉亮,而且另一側的蓬萊之內也有了微弱的生命氣息!這個怪物好像正在全面甦醒,這是最麻煩的。"

"你又怎麼知道的?這裡的事情,你知道得過於清楚了吧?"

"我本身就已經化為人魚,心智似乎與這蓬萊絲絲相連,我能感覺到蓬萊的脈絡。"

我忽地站起身來,冷漠地舉起槍,衝著她道:"你說的我全部相信,不過你說錯了一點。"

"什麼?"他們兩個非常吃驚我有這樣的動作。

"那就是這個地方一點也不安全!"

在人魚身後的水中,已經冒出數個張牙舞爪的青色夜叉。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已經被這群怪物包圍。最要命的是,還有一隻巨大的龍蝦人混雜在其中。

不由分說,我一槍打翻了一隻剛剛冒出水的青夜叉,它咕嚕著又沉入水中。

我拉起老單就要走,不料手卻觸到冰冷的甲殼上。他的身體不知什麼時候又被甲殼類組織覆蓋了。

而老單母親的樣子也變得猙獰起來。

"官爺,這裡是蓬萊,你以為是你家的後花園,說來便來,想走即走?"

我大駭,舉槍就想朝她面門掃射,豈料槍被老單一把拿下。

"你!"我憤怒地看著老單。痛苦,迷茫,以及千算萬算卻終被他人暗算後的失落,我已無法表達。

老單並沒有說話,在他還沒有被甲殼覆蓋的臉上,透出了一絲無奈與無辜的表情。

兩隻青夜叉已經把我的胳膊死死掐住,就要朝水裡拽。

我絕望到極點,我想大概以後海上又會多了一隻青夜叉吧。不過希望他們把我變成龍蝦人,那還強點……

正當我悲觀地安排著我的後事的時候,淒厲的槍聲突然在我身後響起。我兩邊的青夜叉轉瞬間被人打爆了腦袋,青色的液體噴了我一身。

"劉幹事,需要幫忙嗎?哈哈!"身後傳來一陣熟悉而又帶著痞氣的喊聲。

大張!這個該死的混蛋終於出現了,還算及時,還算及時!

"哥們兒,趕緊救我!我他媽不想做海鮮!"我一個翻身,朝身後連滾帶爬地拼命跑去,樣子甚是狼狽。

而那黑池中,卻像被捅了的蜂窩般混亂。池水彷彿沸騰了一樣,青色夜叉不斷地躍出水面,瘋狂地向我撲來。大張的子彈不斷落在它們身上,怪物們亦不停地倒下。不過很顯然,怪物們似乎比我們更瞭解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真諦。它們發揮得很出色。

我拼命地爬到大張所在的黑石後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哥們兒,你真夠及時啊。後面還有你龍蝦大爺呢,你準備怎麼解決啊?"

"解決?我解決得了嗎?別害怕,咱後面還有人呢!"大張一邊換彈夾,一邊朝身後的牆壁上指了指,不知何時,那邊開了一道六邊形的暗門,"今天莫說是龍蝦大爺,就是龍王爺爺來了,後面這大哥也給您搞了。一會兒咱整個海鮮湯吃!"

龍蝦人那厚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大張卻一點也不緊張,衝著暗門裡面大喊:"隋掌櫃的,您老等啥呢?趕緊出來吧!"

"廢物!兩分鐘都頂不了嗎?"暗門中傳來一個冰冷厚重的聲音。

我心裡一驚,那個曾經救過我的神秘男人!

門中走出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和上次一樣,身上披著寬大的黑色雨衣,依然看不清他的面目,手裡還拖著一隻死去的鰻魚怪。

不過,這位大張口中的隋掌櫃卻沒有散發出那種壓迫人的氣息,而是非常平淡地走到我們身邊,他扭頭看了我一眼:"不錯,還真混進來了。"

我勉強衝他笑了笑,我可不想得罪這位比雷總還要壓迫人的大爺。

他非常輕鬆地對窩在黑石後面的我們說道:"你倆站起來吧,沒人了。"

我和大張同時一愣,起身回望,果然,池邊上除了幾具青夜叉的屍體,再無他物。池中之水也平靜得驚人,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

那人失望地搖了搖頭:"馬上就抓住了,還是讓它跑了。唉,以後的路就不好走了。"

"這位是……"我想搞清楚。

沒等大張張嘴,那人先回話了:"我叫隋天佐,是你們雷總的故人。我既不是你們軍方的,也不是政府的。別的你們別多問,找到了雷天鳴,他自然會給你們交代。"他把雨衣上的帽子摘了下來,看年紀似乎和雷總差不多,不過頭髮卻斑白了。

"哦,這樣啊,"我跟他握手,"謝謝你多次搭救。"

他擺了擺手:"這是分內的事情,我也有我要解決的麻煩。這裡不宜久留,你們隨我來。"

我在池邊拿回我的槍,檢查了一下,沒什麼問題。不知道是老單慌亂中失手丟下的,還是故意留給我的。我總感覺他似乎不情願跟那群怪物走。

我們一行三人閃進那漆黑的暗道,裡面似乎是個盤旋上升的坡道,沒有一級臺階。

路上光線昏暗,中途有不少被捏死的怪物。看來這位隋掌櫃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力比雷總強了不少。

路上我們互通了情報。大張在我抓老單的當夜,老隋救完我之後,控制了兩隻活的青夜叉,隨即兩人用近乎暴力的手段進入了蓬萊。

而老單母親的話,老隋也證實了,大部分是事實。

"那她為什麼又會通報人來抓我?"我很不理解。

"哼,"老隋說,"她就是我的目的之一。她就是這個蓬萊的主體,也就是說蓬萊由她控制。蓬萊是個生命,同時又是一艘巨大的水中戰艦。這樣的東西必須有人指揮,而她就是蓬萊之腦!她絕對不是什麼可憐的受害者。"

我們找了個僻靜的地方,開始討論。老隋對蓬萊的瞭解無疑比我們深刻得多。

"我對這類生命的接觸,比你們早得多。我查閱了相當多的古書,通過我所瞭解的情況,我給你們做個詳細的解釋。不要問我怎麼知道的,見了雷天鳴,他會給你們解釋。"隋天佐給我們講了更驚人的事情。

蓬萊,方丈,瀛洲,根本就不是什麼傳說中的神仙島嶼,它們根本就是三艘遊蕩於無邊大洋中的生物戰艦。是什麼人造的,他不清楚。從理論上講,這樣的東西可以永遠生存於海洋中,自我補給,生存,新陳代謝。設計理念近乎完美,生活設施非常完善。同時,該設備還擁有把人類轉化為生物兵的能力,完成從誘捕到生產的各個環節。傳說中蓬萊應該還擁有規模巨大的殺傷性武器,青夜叉以及其他怪獸只是小角色。但是,蓬萊似乎曾經受到過什麼巨大的打擊,已經處於瀕臨死亡的休眠狀態。通過對古代各種傳說中蓬萊的蛛絲馬跡的綜合分析,蓬萊現身的間隔越來越長,到了近代幾乎不見蹤影了。但是,近幾十年來,蓬萊活動的次數明顯增加,有復甦的跡象。而且很多襲擊事件不同於傳說中的盲目,有非常強的目的性與組織性,甚至發展到公然襲擊當地駐軍。經過多年的追查,在蛛絲馬跡中,隋天佐發現了老單母親的疑點。眼前的事實已經印證了他的猜測,蓬萊受控於那個女人。但她如何得到這樣的權力,以及最終目的是什麼,還不清楚。

"哦,竟然真是這樣。那為什麼不帶我一起來?還要我和老單混進來?"我仍有不明白的地方。

"我的能力太過招搖,那老女人不會在我面前跟我死磕的。我要想抓到她,就必須引誘她出來。這裡有近萬怪物歸她指揮,我也是殺不過來的。"隋天佐搖頭,"本想在你和那老頭誘她出來的時候一舉拿下,沒想到背後又殺出這些海怪。耽誤了片刻,她就跑了。不過也足以顯示這個老怪是多麼機敏。"

"那他們抓雷總做什麼?"我問道。

"不清楚。不過我年輕的時候,在這威海衛附近晃悠,也被大批海怪襲擊過,不過我僥倖逃脫了。"隋天佐想了想說,"沒想到雷天鳴到了這邊後,他們竟然發動如此巨大規模的襲擊,看來志在必得。至於這些怪物為什麼要費盡心思地抓高等異能者,我也想不明白。"

"不過,我進蓬萊最大的目的,並不是要擒拿蓬萊之母。我的目的是……"隋掌櫃欲言又止。

我疑惑地看著他:"還請隋先生明示。"

"我要去的,是蓬萊三山在海底停泊的地方!"隋掌櫃冷冷地對我說道。

我非常吃驚地問:"這樣的東西還需要停泊?"

"當然,這只是戰艦,設施雖然完善,但是怎麼可能在海里面永遠待著?在最古老的傳說中是這樣描述的:三山歸隱於長安!"

"長安?怎麼可能?那是內陸城市。我不相信這個東西能夠跑到陸地上去。"

"哼哼,我和你的懷疑一樣。再說歷史傳說中也沒聽說過長安出過什麼巨大的怪物。其實,我們走了彎路。所謂長安,乃當時華夏第一大都,古人寫書就愛弄些酸腐之文,晦澀難懂。我思考多年,終於得出一個很驚人的結論。"

"什麼?"

"此長安非彼長安。這裡所說的長安乃是水中長安,也就是說猶如古代長安一般的巨大水下都市!"

還沒等我說話,大張接上話了:"我說隋掌櫃的,您老德高望重,功夫世界第一,可也別老拿這樣的事情嚇唬我們後生啊。您瞅我們容易嗎,這個東西還沒解決,又整出個水中長安來。是不是明天各國海鮮來個大反撲,美、蘇、英、法全清理,這個世界就清淨了?"

隋掌櫃白了大張一眼:"我像說相聲的嗎?哼,不知長進的後生!"

他甩了下袖子,獨自走到前面去了。大張對我做了個鬼臉,指指老隋,那意思是這傢伙愛吹牛。

我卻一點也樂不起來,無論如何,隋掌櫃也不像信口雌黃的人。只是如果海中真有如此規模的都市,我們人類的歷史似乎要改寫了。這實在太複雜了。

"當務之急是把雷天鳴救出來。你們腳下快著點兒,我感覺他應該在蓬萊最前端發綠光的位置。"前面的隋掌櫃發話了。

一聽要去救雷總,我來了精神,趕緊跟上他的腳步,繼續前行。

黑暗的甬道不知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希望能把雷總儘快救出來,到時候一切也該都有個終結了。

隋掌櫃輕輕敲了敲甬道邊的牆壁,招呼我:"試試,看看這是什麼材料。"

我順手敲了幾下,堅硬而冰冷,不是金屬,不是石料,不是磚瓦,那感覺如同龜殼一般,而且每隔幾塊就有一塊六邊形牆面是發光的。那光線忽明忽滅,透過黯淡的光芒,甚至還可以看到半透明狀龜殼中有血絲狀的組織。

"龜殼牆壁,生物光芒,這個生命實在太完美了!"隋掌櫃邊走邊讚歎,"美、蘇等國最優良的戰艦我看也不及這蓬萊的萬分之一。這樣的東西實在太可怕了。"

"可怕的是咱現在就在這個傢伙肚子裡。削尖了腦袋鑽進來,卻不知道怎麼出去。"大張沒頭沒腦地接話。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要是不滿意,我可以把你送出去,以免把你變成個龍蝦之類的海貨。不過我看你這人挺適合這裡。"

"得,隋大爺,我不說話了,您老可千萬別把我推給那老媽媽桑。我還年輕,沒娶媳婦呢……"

大張似乎在任何時候都不害怕,即便面對著眼前這個能力驚人的隋老先生,他也是如此。

一行人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地扯著,氣氛似乎緩和了不少。至少有這麼一個人同行,暫時不必擔心什麼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挪到了甬道頂端。暗門外面是一個平臺樣的地方,隋掌櫃觀察了一會兒,似乎沒發現什麼威脅,便帶著我倆偷偷來到外面。

這是一間類似我跟老單來時經過的那墓地一樣的房間,唯一有區別的是,這個房間是近乎完好的,裡面燈火通明。

站在這個平臺之上環視四周,我終於看清楚那巨大的葡萄以及水晶球墓地的真實面目。

下面的水晶球均是龍蝦人與鰻魚人還有海刺蝟的休養之處,或者可以說生產之處。每個球中均有一隻海怪浸泡其中,如同冬眠一般。在下面被無數六邊形間隔開的水道中,數條人魚來回穿梭,不曉得在忙什麼。而掛在天頂上的巨大葡萄,則是青夜叉的休養基地,每一個珠子內均有一隻青夜叉如嬰兒般蜷縮在裡面,密密麻麻,不知一串大"葡萄"裡面到底藏了幾多這樣的東西。更令人恐懼的是,有幾個珠子裡面蜷縮的根本不是青夜叉,而是人。

我們3個人都看呆了。

"真可怕,規模如此巨大。"我喃喃自語。

"更可怕的是,這個東西生產怪物如同生產罐頭一樣簡單,把人放進去就可以了。"大張接言道。

"最可怕的是,這樣的房間在蓬萊之內不知道有幾個。還有,蓬萊這樣的生物戰艦在大洋中不知道有幾艘。"隋掌櫃緊接著說,"還有那最讓人難以入眠的水中長安,我們的路有的走了。"

突然間,房間內部傳來巨大的聲音,"嘟",沉悶而悠長,如同警報一般。

隋掌櫃臉色大變,叫道:"不好……"

巨大的聲音,神秘的地點,恐怖的襲擊,即使是隋掌櫃也面色緊張。他身上的壓迫之氣驟然升起,氣勢如同萬鈞雷霆,壓得我和大張同時晃了幾下身子。

"躲在我的身後,我要你們幹什麼,你們就幹什麼!"

我和大張不敢怠慢,立刻抄槍站到隋掌櫃身後,緊張地注視著周圍。如今也只好以不變應萬變,生死由天了!

整個巨大空間內的牆壁在轉眼間開了幾十道六邊形的暗門,每一個門裡面都站著一隻龍蝦人或者海刺蝟。而我們身後的門內,則擠滿了龍蝦人,能力較差的青夜叉一隻也未出動。蓬萊精英盡出,看來是到了拼命的時候了。

我不清楚隋掌櫃的實力到底有多強,但是我很清楚,眼前這些怪物哪怕他少控制了一隻,那麼我們三個人連萬分之一的存活機會都沒有。龍蝦人一口酸液,立刻讓你化為枯骨,海刺蝟的一根毒針,瞬間送你下地獄。面對如此景觀,我腦門上的汗已如小溪般流淌了。

大張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已經無所適從了:"隋老,咱這個蓬萊之路是不是走到頭了?"

"鏡破不改光,蘭死不改香。怕什麼,我還沒死呢!還不知道誰的道路到頭了。"

又是這樣可怕的對峙。怪物們似乎也非常懼怕隋掌櫃的能力,遲遲沒有動手,而隋掌櫃也一直猶豫著沒出手。身後離我們比較近的怪物顯然受他的影響不輕,領頭的龍蝦人已經跪倒在地上,而後面的也是戰戰兢兢不敢近前。

"老先生果然好本領,幾十年前你能從我蓬萊眾軍中逃脫,果然不是僥倖。"整個房間的四壁傳來了那人魚陰森的聲音,我根本無從分辨聲音的方向,似乎每一個角落都在傳出她那令人恐懼的話語。

"你倆集中精神,下一波會是……"還沒等隋掌櫃把話說完,房間中又傳來了那悠揚的歌聲。

還沒等我集中精神,那美妙的歌聲已經傳進我的耳朵,滲進我的大腦,甚至連我那緊張的心臟跳動都緩慢了起來。我的眼皮不知不覺中已經開始打架,手中的槍感覺如同千斤一般。啪啦一聲,我和大張的槍幾乎同時落地。

龍蝦以力殺人,人魚以聲誘人。我們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如今我甚至可以感覺到那在漁民網中的魚蝦的心情。不同的是,現在我們成了這網中的魚蝦,而那魚蝦則成了地道的漁民!

就在我要昏迷的一剎那,耳中突然傳來了女人刺耳的哀號。我發誓我這一生從沒聽過這麼難聽的聲音。

我像沉迷於美夢中的人突然被潑了頭冷水一樣,一下驚醒了過來。

我和大張踉蹌著拿起自己的槍。我們兩個大眼對小眼,誰也不知道剛才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隋掌櫃仍如鐵塔一樣立在我倆面前,絲毫未動。

放眼望去,四周牆壁內的龍蝦人與海刺蝟正在朝房間下方瘋狂地攻擊。酸液,毒刺,如同密集的炮火向下傾瀉,而房間下面人魚的哀號聲不絕於耳!

"想跟我玩?親自出來吧!我看你能把我怎麼樣!"房間四壁又傳來了近乎瘋狂的聲音,不過,不再是人魚那陰森的女聲,而是隋掌櫃的怒吼!

我知道雷總有控制怪物的能力,更知道隋掌櫃也有相同的能力,但是我萬萬沒想到,隋掌櫃的能力竟然強大到可以操縱這群怪物相互攻擊!

我和大張此時像受驚的小貓一樣,躲在這位奇人身後,驚訝地看著這一切!

"隋老,我出去當您徒弟成嗎?您老太牛了,簡直就是我心目中第二個紅太陽啊。"大張搞明白了狀況,似乎有點興奮。

"哼!原本以為你倆能幫點什麼忙,沒想到卻是累贅。少說廢話,正主馬上登場了。今天我們就在這裡和這個蓬萊做個了斷!"

隋掌櫃一席話說得我們兩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我們在這蓬萊當中的確是太渺小了,渺小得甚至連粒灰塵都算不上。

"哈哈哈哈,"牆壁中又傳來那個讓人厭惡的女聲,"老先生何必動怒?你殺得幾個蝦兵蟹將,就以為了不起了?你真以為能殺光蓬萊上萬神軍嗎?剛才不過是個小小的玩笑。看來您有資格跟我對話,全部都退下吧!"

隨著話音落下,四周的海怪紛紛撤走。片刻工夫,就不見蹤影。

對面的牆壁上,四塊六邊甲殼同時開啟,顯然那是一個比較大的通道。

一張剛剛見過不久的女人面龐從裡面探了出來,正是老單的母親。一隻巨大的章魚觸角託著她,朝我們緩緩逼近。

隋掌櫃依然如鐵塔一樣站在我們面前,毫不畏懼。

"不要輕舉妄動,我倒看她能玩出什麼花樣來!"他小聲提醒我們。

我和大張同時點頭,至少目前看來,還不是太糟。

那老人魚似乎並不防備,直接由章魚觸角託到離我們十米左右的地方。她抱著胳膊,似乎對我們相當蔑視。

"值得慶祝,看來我們遠古的血脈並沒有斷絕。在這蓬萊深處,竟然還能碰到故人。"

"誰是你的故人?什麼又是遠古血脈?我一點也不明白!"隋掌櫃厲聲問道。

"哼,你我貓捉耗子般在這萬里大洋中游戲了幾十年,難道你一點都不明白我們這些所謂異能者的身世與使命,以及來龍去脈?"

"別用我們。你是怪物,我是人,你我根本就是不同的種類。你在我眼裡,不過是條普通的人魚罷了。"

"呵呵,老先生似乎還沉醉於俗世中呢。看來幾千年的傳承似乎仍沒讓你的心智恢復,你空有了這身本事。"

"傳承什麼?我有父有母,有祖宗家譜,還輪不到你來給我說什麼傳承!不過你似乎有點棘手,我竟然控制不了你。"

"哈哈哈哈,你以為你誰都能控制?小女子身為蓬萊之長,能跟普通人魚一樣嗎?你再仔細看看,說不定就能聽我的勸。"

不看不知道,仔細一看,我才慕然發現,這個女人根本不是什麼人魚。那女人身子下面竟然拖著長長的蛇尾巴!青色的巨蛇,與那章魚觸鬚盤繞在一起,顯得無比噁心。

大張更是看傻了眼:"我操,這個是不是女媧?"

"是女媧。"我不知道哪來的心情刺了他一句。

"果然有蹊蹺。"隋掌櫃的口氣裡面也聽得出吃驚不小。

"事情沒有絕對,我並不想跟你成為敵人。我費盡心思請各位高等異能者到此,自有我的理由。還希望老先生能配合我,我們共同完成祖先的遺願,到達光明的彼岸。"

"我一生當中幾乎沒有對手,我一直希望能找到幾個讓我熱血燃燒的敵人。今天是個好日子,你算一個。你披了這身蛇衣也不見得能把我怎麼樣。"隋掌櫃大義凜然。

"呵呵,"那老怪物並沒有動手的企圖,而是繼續說教,"單論能力,我比您可是差得遠了。您老站這裡如此鎮定,自然也能感覺到彼此力量的懸殊。但是,您似乎並不明白好漢難敵四手的道理。您這樣沒經過任何改良的人,力量已經如此驚人了,難道您真不想知道自己是什麼嗎?難道您真不想知道自己的使命嗎?你以為這樣的能力是憑空生出來的嗎?順從我,我讓您成為神,我讓您統治這個人間,我讓先祖的靈魂重現這個世界!這樣的交易如何?"

"你少放屁!你這老不死的就是一怪物!趕緊把我領導放了,萬事還有個商量。"大張把腦袋從隋掌櫃身後探出,壯著膽子大喊。有些人就是這樣,越在生死關頭越興奮,大張就是其中一個。

還沒等隋掌櫃接話,那老怪又接口說道:"後面兩位小哥,你們能在這蓬萊之中安然立身,自然有你們的使命。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們先祖也為赤部眾神。今天我們先神的後裔同聚一堂,為什麼不能好好說話呢?"

"赤部眾神?那是什麼?"我大驚。而大張又探出腦袋喊:"老妖婆,什麼是赤部眾神?老子不信神鬼佛祖,你別來這一套。乖乖把我們雷總放出來,跟我回去寫個報告,興許能留你條賤命!"

"呵呵,放出來?我放萬千神軍如同虎口拔牙般把那位老先生請進蓬萊,是你說放就放的嗎?人間科技已經進步到足以跟蓬萊抗衡的程度,我等如不加快進度,日後就再也無力重新返回這個世界了!"

老妖怪說得我一頭霧水,到底什麼進度?雷總又和這個蓬萊有什麼關係?難道這個人身蛇尾的怪物身後還有更強大的存在?

"交易?神仙?哼!你當我三歲?今日你也不必廢話,我們決一生死。我和這後生一樣,不相信神鬼佛祖。我看你有什麼本事!"隋掌櫃再也沒有興趣繼續跟這怪物對話。

"您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您身上的威壓之感只對普通的神軍有效,但是我與您同屬神族後裔,自然有辦法屏蔽你的能力。看來您得吃點苦頭了!"老妖說完,伸出雙手"啪啪"拍了兩下。

牆壁中瞬間又伸出兩隻章魚巨手,直朝我們的方向逼來。

隋掌櫃身上氣勢更盛,威力比剛剛又大了許多,只聽他喊:"來了!小心!"

我們本以為那章魚觸鬚會直接攻擊我們,但是它並沒有砸向我們,而是在我們頭上交叉了一下,瞬間而過。

還沒看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卻聽四周啪嗒啪嗒響了數聲。定睛一瞧,我們竟然被七八個半跪著的怪人包圍。這幾個怪人皮膚青色油亮,面孔上還隱約看得出人形,肌肉突起,卻不笨拙。只是後腦部位竟然豎著鯊魚翅一樣的組織,手腕部位伸出了長長的刀片,同樣青色油亮。這根本就不是手持的武器,而是自身生長出來的!

我的第一反應便是那崑崙山邊的綠稚怪蟲。

果然有類似的能力,為首一隻怪物起身一躍,如同閃電般縱到隋掌櫃身邊,起手便砍。

看來人蛇老怪並沒有誇大,隋掌櫃根本控制不了這樣的怪物,他的精神能力對這種東西完全失去了效果。

只見隋掌櫃身形一移,還是稍慢了一點,胸前被那怪物的手刀蹭了一下,雨衣頓時被撕了道口子!

我一直以為雷總這樣高級的異能者只是精神能力驚人,體質上跟普通人一樣,沒有什麼過人之處。而眼前的這位隋掌櫃卻讓我開了眼,這個人不但精神能力驚人,而且體力、敏捷度各個方面均超過正常的理解範圍。

那一刻我似乎感覺到隋掌櫃身上的血都沸騰了。只見他轉手一個翻腕,一把抓住那怪物的鯊魚翅,用力朝前一縱,便把那怪物硬生生地拋到我倆面前,那怪物仰面朝天,被摔得齜牙咧嘴!

"手裡拿著槍當燒火棍用嗎?"他對我倆大喊,"給我開槍!朝臉打!"

一切都太突然,一切都太倉促,一切都太難以理解,即使我和大張這樣身在091的人也慌了神。隨著隋掌櫃一聲大喊,我們如同驚醒的夢中人一樣,終於記起手裡還有槍。

我們兩個人同時拿起槍,把槍口對著那怪物的面門--連二十公分也不到-- 一陣亂掃。伴隨著56式衝鋒槍那特有的沉悶槍聲,轉眼間那怪物的腦袋便被打碎了。

還未等我們起身,又一隻怪物被丟了過來。我感覺自己像屠宰場裡的屠夫,這怪物如同流水線上的生豬。我和大張也沒客氣,順手又完成了一次血腥的作業。

而隋掌櫃那邊的怪物似乎不屑與我們這樣的小角色動手,全部都朝隋掌櫃招呼了過去。短短几分鐘時間,已經有兩隻被他活活捏死!同時他自己似乎也被刀鋒所傷,身上的雨衣成了爛布條。

屠殺在有條不紊地繼續著。隋掌櫃不知師出何門,身手如此了得,一會兒工夫就把眼前的鯊魚人統統幹掉了。我和大張則目瞪口呆地站在他的身後。

"嘿嘿嘿嘿,果然好身手,果然好本事。"遠處的老人蛇又出了聲,她像一位幽雅的觀眾,遠遠地觀看一出上演的精彩大戲。不過這出戏的主題卻是血腥與殺戮。

"今天我倒要看看,是您老的神力無限,還是我蓬萊神軍的數量無限!"

她依然沉著,啪啪的掌聲再次響起,數條章魚觸鬚劃過我們的頭頂,同時又落下不知多少鯊魚海怪!

隋掌櫃毫無懼色,順手一把便把身上的雨衣連同上衣一起扯下。"哈哈!老夫聊發少年狂,鬢微霜,又何妨。今日我便挽雕弓如滿月,潛東海,擒龍王。來得好!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我突然發現,隋掌櫃似乎只是面相老,這位銀髮老者的身體竟然肌肉突起,這哪裡是個老頭,分明是一個精壯男子的身軀!他兩眼中的藍色光芒更加閃亮起來。

望著這位山崩於前而不驚的老者,我由衷地敬佩。生死對於他來說似乎已經並不重要,這樣的人存在於世界上的最大樂趣,大概就是找到對手吧。

只見他拎起一隻鯊魚怪,咔嚓一聲捏碎了頭骨,回身一甩,那鯊魚怪硬生生地砸到了牆壁上,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命歸黃泉了。而屍體身後的牆壁被砸開了一道暗門。

"你們兩個別在這裡給我添亂了。從那邊出去,估計就能找到雷天鳴。把那老傢伙帶來,咱們就能繼續玩。"隋掌櫃大喊著。

我和大張一聽雷總就在附近,立刻來了精神,拎著槍就朝那邊跑去。

"隋掌櫃,您老保重啊,堅持住!救了我們家老頭,我們就回來救你。革命的道路,咱還要一起走啊!"大張邊跑邊喊。

"我暫時還死不了。小兔崽子,趕緊去,老子還輪不到你搭救!"

我和大張閃進暗道,又是那樣的漆黑悠長,又是那樣的陰森淒冷,身後不斷傳來怪物的慘叫,不知道隋掌櫃能撐多久,不知道雷總是否真能救出,不知道我們是不是還有機會活著離開蓬萊,也不知道那水中長安何時能到達。我們這兩個在黑暗中掙扎的人,如今連一絲光明都未看到……

事情總不是那麼簡單,當我和大張離開隋掌櫃那一剎那,就註定了我們的失算。救出雷總的信念使我們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與常識,以我們兩人的本事在這蓬萊中游蕩,唯一的結果就是成為敵人的盤中小菜。

我們在那黑暗甬道之中還沒走到第一個轉彎處,便被大批的怪物堵截。我們連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兩隻鯊魚人把手刀架到了脖子上。當那冰冷的刀片緊緊貼著你的肌膚的時候,你就可以更好地理解恐懼兩個字了。

我們被怪物推搡著,不知道走了幾處拐彎,終於來到了關押雷總的地點。

那是一個巨大的房間,前方有兩處寬大的綠色玻璃。看大小這裡應該就是蓬萊頭部發光的位置,兩道巨大的綠光就是從那玻璃中透出的。

玻璃前面是一張大床,不知道什麼質地,厚重堅硬。而蓬萊之母,那條老人蛇正盤踞在上面等著我們的到來。

誰知道她葫蘆裡又準備賣什麼藥。

我們被帶到她的面前。她冷冷地瞧著我們,嘴角帶著一絲得意,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隋掌櫃的氣息一點也感覺不到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意外。眼前的一切已經到了最壞的地步。

"二位走了這麼遠,該休息一下了。這裡就是這個蓬萊的中樞!"老人蛇說道。

"什麼意思?這是什麼地方?你想怎樣?"我鼓起勇氣問她。

"你們不是想救最先來的老先生嗎?他就在這裡。我是個善良的人,讓你們看他一眼,也好送你們上路。"

"啪啪",掌聲響起,房中間的地板分出一個大洞,隆隆升起了一樣讓我一生都難以忘記的東西。

一個巨大的青色水晶球,球中竟然浸泡著巨大的人腦類組織,足足有一輛卡車那麼大。

那個東西似乎還在蠕動,呼哧呼哧地發出令人窒息的聲響。

而這大腦前方,還有一個小的紅色水晶球,我們的雷總就浸泡在其中。各種類似觸鬚的東西從球體底座生長進他的身體裡。而他卻閉著眼睛,除了口中偶爾冒出的幾個氣泡,就再也沒有其他生命跡象了。

"你有本事衝我來,衝一個老頭上這樣的手段算什麼!"大張一看就急了。

"哼哼,衝你來?如果你真有這位老者的身份,我還真不介意衝你來。"老人蛇起了身,她緩緩地挪到浸泡雷總的水晶球前,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如同一位飽經滄桑的老者,"這就是我們祖先的遺產,這就是進入水中長安的鑰匙。如果沒有最高級的異能者帶領我們,我們無論如何也打不開進入先祖之地的大門。我執掌蓬萊這麼多年,這個蓬萊就如同我的兒子一樣,他在生命的邊緣掙扎。如今在這位先生身上終於獲得讓蓬萊重生的機會,整個蓬萊各部機能正在瘋狂地恢復。你們也好,我也好,我們本是同根生的血脈。如今告訴你們,這麼長時間以來,我棄夫丟子獨自一人所承受的悲哀與使命。"

"什麼悲哀?什麼使命?你所說的我們又是什麼?"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

"我的使命就是帶領蓬萊眾軍打開通往水中長安的道路。從我出生的那天起,她就在海底深處呼喚我。那裡有我們的祖先,有我們的未來。很可惜,我一介婦人,天命不是最高級的領導者。多少年來,我在這蓬萊之中只是個管理者,並不是統治者,真正的統治者就是眼前這位老先生,以及剛剛那位。他們才是天命的眾神之長。也只有他們身上才有讓蓬萊復活的鑰匙,也只有他們能打開長安之門。我估算到達長安的時間也快了。你們感覺不到深海之中那如同母親般的殷切呼喚嗎?"

我看了大張一眼,我實在感覺不到什麼,而大張卻臉色鐵青,腦門上的汗已經順著兩鬢流淌了下來。

"怎麼了?"我急切地問。

"你確定那是我們的祖先嗎?"大張似乎從沒這麼著急過。

"當然,從沒有什麼給我如此溫暖的感覺。"

"不!馬上停止你的感覺。那根本不是我們的祖先,那是個邪惡的生命!我絲毫感覺不出那東西身上有任何溫暖的東西。"

老人蛇也一臉驚訝:"那怎麼可能?我們本屬同族,怎麼會感覺不同?"

"母親,他說的一點錯也沒有。那深海之中的不是我們的祖先,根本就是個蠢蠢欲動的魔鬼,請停手吧!"說話的是老單,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也來到了我們的房間。

他周身依然披著龍蝦狀的甲殼,只有腦袋還是人類的樣子。

就在這個時候,整個蓬萊內部發出了巨大的聲音:"嘟--"

老人蛇再也不跟我們理論,迅速地挪到那巨大的綠色光芒旁邊。她聲音都有些顫抖:"到了,水中長安終於到了!"

我們也吃驚不小,這麼快就到達所謂的海底都市了?裡面到底是什麼,讓這個老怪物魂牽夢縈?

她招了招手,身後的怪物把我們也押到綠色光芒旁邊。抵近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兩扇屏幕一樣的東西。四周的海水在這慘淡綠光照耀下顯得詭異無比,各種不知名的醜陋魚類正伴隨著這巨大的蓬萊緩慢前遊。

老人蛇回到雷總面前,恭敬地彎下腰,非常虔誠地說道:"請上神亮明身份,讓我們的祖先開啟這長安之路。"

只見她話音未落,雷總身處的水晶球中逐漸地散發出紅色的光芒,而雷總的眼睛似乎也逐漸張開,裡面也透出了紅色的光芒。整個蓬萊似乎都沸騰了起來,各種奇怪的聲音不絕於耳,讓人聽了心煩意亂。

"雷總!"我和大張同時大喊,可惜的是他似乎仍然沒有意識。難道他已經成為蓬萊的傀儡了嗎?

這個時候,深海之中有了反應。

一點金色的光芒逐漸散了開來。那光逐漸加強,沒過多少時間,那光芒竟如同太陽一般耀眼,把周圍冰冷陰暗的海水照得通亮!

遠遠地,我終於看清了這所謂水中長安的真實外表。

那景象如同《末世錄》中描寫的世界末日一般,十幾個巨大的半球狀水晶殘骸埋於深深的海床中,它們環繞成一圈,已經不知道在這海底沉睡了幾千幾萬年。幾乎所有的水晶都破碎了,隱約還能看見水晶之中有建築物的廢墟。水晶外殼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深海植物。而發光的位置,就在那水晶建築群中間。而處於中間位置的水晶殼,足足比其他的大上十倍。那也是唯一沒遭到破壞的水晶建築。隨著這水中都市的不斷接近,我又發現這些建築周圍散落著不知道多少巨大的龜殼一樣的東西。它們同樣毫無生氣,有的龜殼還嵌在那半埋的水晶之中。很多不知名的怪魚穿梭其中,甚至還有無比巨大的海蛇。這些龜殼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方丈""瀛洲"?天曉得曾經的深海中到底存在多少這樣的生物戰艦?誰又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

面對著這巨大的遠古廢墟,我和大張都張大了嘴巴。我是不是穿越了時空?這是什麼地方?這裡有什麼?

"果然如此。"老人蛇顯得非常激動,"我追求一生的水下長安終於復活了,終於有反應了!"

雖然我還被鯊魚人緊緊按著,但是仍然非常好奇:"這裡面有什麼,你知道嗎?"

"不知道,但是馬上就可以知道了!"

終於,我們靠近了這深海中巨大的水晶球體。巨大的蓬萊在它面前,竟然顯得像只小魚一樣。

長安之中閃耀著奇怪的光芒,一閃一閃,不停地照到我們所處的蓬萊之上。過了一會兒,我們面前的水晶外殼緩緩地開出了一道門,裡面金光四射,晃得我們眼睛都有些難受。

人蛇大聲招呼著:"先祖之地的大門已開!蓬萊各部準備,千年之後的今日今時,我們重返家園!"

除了震驚與疑問,我仍然沒有任何其他感覺,而大張則緊張得不行了,他的腿似乎一直在發抖。

綠色屏幕中,我看到數隊海夜叉在幾隻龍蝦人的帶領下,緩緩地進入到那巨大水晶之中。

人蛇一臉期待地看著它們。謎底就要揭開!

五分鐘過去了,水晶內部沒有迴音。十分鐘過去了,裡面仍然沒有迴音。

大張哆嗦著對那老人蛇說道:"滿意了吧?進去的哪裡有命出來?趕緊放了我們領導,看看還有什麼辦法!"

人蛇看了我們一眼,沒有說話,她似乎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啪啪",掌聲又起,又一隊海怪進入到那水晶球內。

老單走到我們身邊哀求道:"停下來吧,母親。再去多少也不可能回得來。"

"停?我一生所追求的就在眼前了,怎麼能停?單兒,你退到一邊。我們母子團聚,今日解開這長安的秘密,就再也不用分離了。"

我看了老單一眼,他避開了我的眼光,滄桑的眼神中不知道透出了多少悲哀。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立場,至少他的意見跟這人蛇不完全一致。

這個時候,我發現一個人影也遊進了長安。是隋掌櫃!

這怎麼可能?這樣的深海當中,普通人會立刻被那巨大的水壓碾死。他再神奇也不能這樣吧?為什麼他不來營救我們,而直接進入到那水晶之中?

人蛇也看到了隋掌櫃,但是她並沒吃驚:"老東西,果然不是善類。你進去也好,我看看你倒是如何出來!"

又過了很久,裡面依然沒有回應。反倒是衝出無數的海怪屍骸,破碎不堪。

老人蛇再也沉不住氣了,大喊:"全體出動!裡面是什麼東西?你既然一直召喚我,為什麼不出來見我?"

然而,再也沒有海怪游出蓬萊,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停止吧,這樣做毫無意義!"雷總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

我回身一看,雷總終於醒來了。水晶球中的液體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退去,而老單則站在雷總旁邊,似乎是他放出了雷總。

水晶球咔嚓咔嚓地碎裂了,雷總並沒用動手。

他緩步走出水晶球的基座,眼中的紅光如同能殺人一般閃耀著。

而老單則跪在他身後,帶著哭腔說:"母親,對不起。快停吧!在事情變得還能收拾以前。"

"單兒,你……"人蛇顯然不能接受兒子的背叛。

"他終於活明白了,他一點錯也沒有。山有高低,水有深淺。這裡的水也不是你能試得了的。"雷總一步一步逼近老人蛇,那氣勢讓人不敢抬頭。

鯊魚人架在我身上的刀已經開始顫抖,我明顯感覺到他心中的恐懼。

雷總走到我們身邊,看了我和大張一眼,露出了一絲欣慰的微笑,突然他大喝一聲:"還不跪下!"

我心裡猛地一抖!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和大張身後的鯊魚人噼裡啪啦地跪到了地上,他們整個身子都在微微地顫抖。

我側眼一瞧,大張也跟著跪地上了。我重重地拍了他腦袋一下:"幹嗎呢?誰讓你跪了,失心瘋嗎?"

大張緩過神來,望著我:"操,我以為讓我跪呢。看見領導復活太激動,腦子不大好用了。"

雷總並沒有再理會我們,而是舉著手走近人蛇身邊,冷冷說道:"這個蓬萊危害人間太久了。你執掌蓬萊以來抓了多少人,讓世間多少人妻離子散,又製造了多少人間慘劇!你本就是受害者,卻執迷不悟,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難道所謂的使命與命運就這麼重要?"

老人蛇早就被雷總壓得不敢抬頭,整個身子蜷在地上,瑟瑟發抖。

"今天我送你一程,你在這個世界活得太久了,該休息了。"

我和大張已經不知道該幹什麼了。這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雷總嗎?怎麼身上的煞氣如此旺盛?他的力量已經絕對不是曾經的那個人可以相比的了!

"老總,請留情啊!那是我的母親。請看在這位小兄弟的面上,放過我的母親吧!"老單跪到了我們身後,一個勁兒地磕頭,腦門上已經溢出殷紅的鮮血。

接著老單又朝我磕頭:"小劉,您幫我求求這位老總吧,看在我帶你進蓬萊的分上,看在我把槍偷偷給你扔下的分上!"

在生母的生死關頭,這個年過六十的老者跪在一個年輕人面前,死命地磕頭。老單磕得我內心一陣酸楚,畢竟是個老人在你面前哀求,雖然已經不能再稱他為"人"了。

"這……雷總,很多事情還沒搞明白,這樣殺了她合適嗎?"我很小心地對雷總說道。

"合適!有什麼不合適?記得海邊基地中死去的戰友嗎?殺!"大張似乎一點惻隱之心也沒有。

雷總對我們擺了擺手,示意我們不要說話。

繼而他對老人蛇說道:"近百年的追求與夢想就在你的眼前。我殺了你,天道似乎不公;我不殺你,人怨卻不能平。看看你兒子腦門上的鮮血,你可瞭解人間親情的真摯?你可知道所謂夢想的真諦?這所謂的蓬萊眾軍,哪一個沒有父母妻子?你把他們誘入蓬萊的時候,可曾考慮過他們的親人?無論如何,在一個兒子面前殺死他的母親是件殘忍的事情。今天既然到了這裡,我們就進去走一程。之後的事情你自己了斷,如何?"

人蛇再也沒有以前那種老謀深算的氣度了,渾身抖得如同篩糠一般,連連衝著雷總叩拜:"謝謝上神成全,謝謝上神成全!"她身上表現出來的似乎是一種本能的懼怕。

緊接著,雷總對老單招招手:"過來,扶著你的母親,我們一起進入這水中都市。我今天了她這個心願。"

老單連聲應允著,過去扶起那老人蛇。

"帶路吧。我這兩個部下適應不了這環境的水壓,我知道你有辦法。"雷總吩咐他倆道。

人蛇唯唯諾諾地道:"有,請幾位隨我來。"

走到房間的邊緣,人蛇從牆壁的暗格中取出兩個章魚似的噁心東西。

她遞給我和大張,說:"請兩位拿著它張開嘴巴。"

"我操,這是什麼?能吃嗎?"大張邊嘟囔邊看著雷總。

"照做。"似乎一切都在雷總掌握之中。

沒有辦法,我和大張一人舉著一隻章魚張開了嘴巴,樣子有點滑稽。

瞬間,那章魚如同活了一樣,一隻觸角一下伸進我的嘴巴里,而其他觸角則緊緊地盤到了我身上……

我感覺如同被無數毒蛇盤在了身上一般,嗚嗚地發不出聲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這個東西就像長進了我身體中一樣。

人蛇又道:"兩位不用擔心,下了水就知道此物的妙用。"

誰知道這是什麼鬼東西。雷總對我們倆點點頭,我這才稍微安了心。

我們由房間旁邊的水道出了蓬萊,冰冷的海水以及那巨大的水壓馬上席捲全身,我兩眼一黑,幾乎要暈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身後突然被什麼東西衝了一下。睜眼一看,我竟被魚肺泡一樣的組織包圍著,呼吸也變得順暢了起來。

果然是好東西!當我還在驚訝這神奇章魚的時候,忽然感覺自己正在緩慢移動--一隻巨大的龍蝦人正在推動著我前進。

真是可笑,過去的敵人如今竟然聯起手來,命運太會戲弄人了。

我看不清楚外面的東西,只是感覺那巨大的光芒在慢慢接近,像火焰一般,逐漸吞噬了我的全身。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得身子輕了,似乎已經浮出了水面。

朦朧中看到一個身影走到我身邊,一伸手把我拉到了岸上。我奮力地扒開身上的魚肺泡,又用力扯下盤在身上的章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忽地鑽入了我口中。

大張正坐在我身邊。他使勁喘著說:"呸,我操,差點憋死爺爺!"

雷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先上來了,他催促我們兩個:"抓緊,這裡可不是什麼安全之地。"

"得,走著。"大張和我把那噁心的章魚丟到一邊,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是個地下河道口,不過四周的牆壁都閃耀著耀眼的光芒。周圍的牆壁上刻著各種奇怪的符號,天曉得寫的是什麼。

周圍的地面上則是前期進入此地的海怪的屍體,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撕得粉碎。殘骨碎肢散了一地,看得我頭皮一陣陣發麻。轉念一想,雷總跟著,再加上先前進來的隋掌櫃,似乎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且進去看看這個水中長安到底是什麼東西,畢竟這樣的機會不是誰都有的。

順著溼漉漉的臺階向上,沒走多遠,我們就到達了這水中長安的邊緣。

放眼望去,我第一感覺就是人類歷史的確是要重新寫一下了。

氣勢磅礴的巨大都市,亭臺樓閣樣樣俱全。說不上是什麼建築風格,不過城市中間樹立著一座高塔,卻是實實在在的中國古代風格。數不清有幾層,測不出有多高,直衝天頂,似乎到達了水晶外罩的頂端。而那塔尖之上還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朝日一樣把整個城市照得通亮。

再看那街道房屋,卻是另一種感覺。整個城市除去那寶塔以外,其他所有的建築都已經殘缺不全,各種奇怪的屍骸散了一地。每一條街道兩旁都有河道通進每一個院子之中,古樸的磚瓦,不知名字的雕刻,似乎在向我們訴說著歷史的滄桑與悲壯。這沉睡千年的水下都市,如今又一次呈現在我們的面前了。

身處這樣的地方,一種莫名的淒涼油然而生。那感覺似曾相識。

"像什麼?"雷總問我們。

"動物園遺蹟。"大張脫口而出。

"像戰場。"我則說出了心中的思考。

雷總對我點點頭:"我一直懷疑,這世界很久之前曾經有大規模的生物兵戰爭。如今這裡以及外面的廢墟,已經印證了我的想法。"

"那怎麼可能?我們的世界到現在都沒有這樣的技術,也不可能把人變成怪物!"雖然雷總的懷疑比較符合眼前的情境,但是對於所謂古代科技的假設,卻是讓人不能接受的。

"怎麼不可能?人類文明傳承了幾千年,我們丟失的文化、技術又豈是一點半點?難道各國傳說都是虛假的妄言嗎?"雷總思索著說,"所謂輪迴,並不一定是精神上的,科技上的輪迴同樣也是存在的。且不說我們身後蓬萊這樣的水中怪獸,就說日本當年被原子彈轟炸後,就曾經有人發現像狗一樣大的老鼠。可以斷定,經過特殊條件的培養,生命體是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變異的,這一點從科學角度上講不過分吧。"

我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即使在沒有任何外力推動的情況下,有些生命也會發生突然變異的情況。

隨即雷總又轉頭對老單母子兩人道:"哪裡有什麼神仙鬼怪?一切都是人為。你也好,我也罷,很可能就是這些怪物的後裔。只是如今的科學之力還不到能完全解釋的程度。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今日也算回到了先祖之地。"

兩個人連忙點頭稱是。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這都市之中到底還有什麼東西?剛剛進入這裡的海怪是被誰殺死的?隋掌櫃是最後進入的,從怪物破碎的屍體上看,很不符合隋掌櫃的作風。是別人乾的,那隋掌櫃又去哪兒了?

帶著各種疑問,我們逐漸移向了城市中央那巨大的高塔。

"雷總,先前進入的怪物全部被殺了,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問道。

"不奇怪。這裡千萬年來始終是有活物存在的,它們就在周圍。現在只是迫於我的力量,還不敢出來。難道你感覺不到那隱藏於我們四周的眼睛嗎?"雷總似乎並不在意。

"啪",他又踏了一下半透明的地板,說:"這下面似乎有個更巨大的生命,正等待著破土而出。既然我們來了,就探個究竟。先去那高塔頂端看看,到底是什麼能發出如此光芒。"

"我說頭兒,我感覺得到地下那東西,咱惹不起啊。不如就從這裡回了吧?改天讓海軍來丟點深水炸彈什麼的,一了百了。"大張似乎非常緊張。

"一了百了?今天到這裡就必須搞明白。如果我們都搞不了,你指望別人能搞得了嗎?"雷總看了大張一眼。

"是,是,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您是我領導,我堅決服從命令。"大張又不分場合不分地點地貧上了。

一路上除了廢墟就是骸骨,再無其他。從規模上就可以想象,在遠古,這個地方曾經是多麼繁華的一座都市。各種生命聚集於此,穿梭於萬里海洋之中,真是個神奇的世界。

我們小心地走到那寶塔底下,並沒有我擔心的怪物襲擊。

寶塔那扇門半掩著,裡面透出令人窒息的氣息。望著這百米高的巨塔,我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受。如今是萬萬不能回頭了,縱然裡面藏著萬千豺狼,我們幾個也得走上一遭了。

走到門前,大張有點高興地說:"看來隋掌櫃先進去了。那老小子不知道忙活什麼呢。他大爺的,不會是來偷寶貝的吧?"

雷總聽到"隋掌櫃"三個字,臉上立刻起了變化,他表情凝重地問:"你說誰?隋掌櫃?他也進到這水中都市了?"

"是啊,隋天佐,說是您的老朋友。是他救了我和劉子,還把我們帶進蓬萊的。你不認識啊?"大張有點迷茫。

雷總的臉上竟然浮起了一種異樣的表情:"隋天佐?不可能。他死了快十年了!快!馬上進塔,馬上找到他!"

"怎麼回事?"大張不明白為什麼雷總聽到隋天佐的名字如此緊張,我也同樣不解。

"沒時間解釋,馬上進去!"雷總並不想回答我們。

同時,雷總眼中的紅光又散發開來。他手掌對著遠方的一塊石板,似乎在發力,只聽"啪"的一聲,那石板下面竟然迸出了鮮血!

石板開啟,裡面爬出一條巨大的男性人蛇,至少比老單母親大兩倍。只是七竅都流著鮮血,掙扎了幾下便一命歸西了。

雷總厲聲對老單母子說道:"一會兒站穩立場,你應該知道我的手段!"

兩個人有點莫名其妙,但是面對如此的威脅,早就嚇得不知所措,連忙點頭稱是。

"我操,大個的!"大張看得入神地說,"老太太,您級別看來不大夠啊。忙活半天混到這裡,我估計您連個排長也混不上啊。"

"少廢話,快走!"雷總喝道。

被雷總沒頭沒腦地帶進高塔,我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大。到底是什麼讓雷總如此緊張?

進入塔中,四周並不昏暗,牆上刻著奇怪的文字和圖畫,不知道是什麼人寫上的。蜿蜒盤旋的樓梯讓人有點發暈,還好不是木頭的,那材質也如同龜殼一樣。真怕走到一半,樓梯就塌了。

一路盤旋而上,不知走了多少層,只感覺這塔似乎永無頂點。途中發現了數條死去的男性人蛇,稍微停步查看了一下,果然都是被活活捏死的。

雷總看完怪物屍體後,眉頭擰得更緊了,不停地催促我們:"快!快!"

我邊走邊觀察四周,發現這塔的每一層中間都有一座石質的雕塑,形式幾乎一樣。四隻怪獸分立四方,跪拜著一條女性人蛇。只是每層雕像中的怪獸不盡相同,我甚至還發現了紅蓮和綠稚的影子。

"果然各地的怪獸都有著神秘的聯繫。"我思索著。

雷總似乎也發現了蹊蹺:"哼哼,今天的老朋友真不少!"

路上大張對我嘀咕著:"這個頭兒是不是腦子壞了?緊張什麼?我覺得頭兒在蓬萊水晶裡泡了泡,這本事長了不少啊,怎麼一提隋掌櫃還這麼緊張?"

我悄聲道:"你問我,我問誰去?估計老哥們兒有年頭不見,比較激動吧。"

"嗯,比較合理。別叨叨了,趕緊走,一會頭兒上來再把咱倆爆了,可麻煩了。"

"別你大爺的胡扯了……"

再長的路也有盡頭,再高的塔也有頂點。

不知爬了多少層,我們終於來到了塔的頂端。我和大張已經氣喘吁吁了,扶著牆壁大口地喘著。

"我操,誰蓋了這麼高的東西,就不知道弄個電梯什麼的嗎?"大張邊喘邊抱怨。

我只顧著自己喘氣,再也沒理他,說話似乎都成了負擔。

而那幾位則一點事情也沒有,心不跳氣不喘,看來變成怪物似乎還有些好處。

環視周圍,這最上一層與其他層相比,那是華麗太多了,四壁甚至連地板都閃著金光。牆壁上雕刻著無數人蛇,有男有女,他們在從事著不同的活動,有耕作的,有打獵的,有習武的。而中間,並沒有雕像,而是一間套房。

"媽的,發財了。這個弄回去交了,咱倆還不得弄個部長乾乾啊?明天老陳見了咱,也得客客氣氣的吧。"大張感慨著。

"就怕你有命賺沒命花,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噓。"雷總對我們做了個手勢,他指了下套間的門。

我和大張立刻分站在門口兩邊,看來裡面有東西。

雷總對大張擺了擺手,大張會意,立刻提起力量,衝著大門就踹了上去。

可惜,大張的腳還沒踹到門面上,門竟然自己開了。

"我操!"大張一下就被晃了進去,在裡面摔了個稀里嘩啦。

"進來吧,天鳴兄,別在門口藏著做烏龜了。"門內傳出隋掌櫃冰冷的聲音。

雷總一聽,表情大變,但是馬上又恢復了平靜,甩了甩手,徑直走了進去。

我與老單母子緊隨其後。

那是一個華麗的房間,隋掌櫃正端坐在房裡的一張金床上。而大張則在一邊晃著腦袋,似乎摔得不輕。

房間中間不再是普通的石雕,而是一座金色的雕刻。七個金人正整齊地半跪在一條人蛇面前,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栩栩如生。這是什麼?七部眾神?難道當年在江西得到的書上面寫的都是真的?

大張晃著腦袋說:"隋掌櫃,您老在裡面也不用這樣對我吧?好賴也是一起走過革命道路的人啊!"

隋掌櫃並沒理會大張,而是和雷總對視著,似乎我們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了,這裡只有他們兩個。

"天佐兄,不好好做你的處長,卻做起掌櫃來了。不知道生意可好啊?"雷總先發了話。

"託天鳴兄的福,鄙人這些年過得很好。沒想到你這兩個笨蛋部下真把你撈了出來,這麼多年後我們竟然在這裡又見面了,緣分不淺啊。"隋掌櫃也接上了話。

我鬆了口氣,看來沒什麼麻煩了,兩人是老相識,有這兩人在這裡,似乎再不用擔心什麼。

雷總突然指著我們兩個人說:"這是我們091新來的同志,您還不認識吧?"

"哼哼,早就認識了。比您當年的兄弟強點,不過也強不到哪裡去,都是些小魚小蝦。"隋掌櫃顯然對我和大張非常不屑。

"呵呵,有的人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當年在雲南,您不就是被這群小魚小蝦逼得跳了崖嗎?"雷總冷笑著說。

一聽"雲南"兩字,我的心突然緊張起來。在我們091的人,都很避諱提及雲南。因為當年091在雲南出任務,被敵人的高級異能者算計,損失過半,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單從損失看,就可以想象當年的慘烈。但是任務絕密,我們也不清楚當時的具體情況。我們唯一明白的就是,儘量不要在老人面前提雲南。

如今這個隋掌櫃竟然和雲南搭上了邊,我的心情一下又沉重了起來。

"你們兩個過來認識認識吧。"雷總對我們兩人說道,"眼前這位,就是前國民黨軍統特務特別行動組的隋處長,隋少校,也是當年在雲南算計我們091的主要領導者之一!"

果然,這個隋掌櫃的背景絕不簡單。危機又一次降臨到我們的身邊!

"哈哈哈哈,滄海桑田,過眼雲煙,過去的就不要再提了。天鳴兄,如今在這水中長安,我們可是一根線上的螞蚱。"隋天佐笑得非常得意。

"天佐兄,此話怎講?"雷總似乎還沒有要和他動手的意思,但是他身上的壓迫感已經強烈了起來,眼睛也變得通紅。

"你瞧瞧這高塔之下吧。"

雷總並沒有動,而是對我和大張招呼了一下,兩個老頭正在拼著命想壓對方的氣勢。

我和大張跑出外間,透過窗戶朝下一看,心頓時涼了半截。

整個都市都佈滿了人蛇,密密麻麻,它們正朝這高塔方向湧來。

更讓人恐懼的是,這個都市半透明的地板下,竟然是一個巨大的胚胎,那東西竟然比蓬萊還大!此刻正蠕動著它的身體,似乎就要破繭而出。我實在分辨不出那是什麼。

"他大爺的,劉子咱是不是做夢啊?那是個什麼鳥?"大張看著下面巨大的胚胎,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管什麼鳥,反正不是好鳥,趕緊回去報告吧!"我不怕死,但是我怕死得不明不白。

我和大張驚慌地跑了回去:"不好了!被怪物包圍了!"

"我看您二位也別過招了,今天咱老少爺們兒就在這裡歇菜了!"大張惶恐不安。

"哼!請吧,天鳴兄,咱們出去看看吧。有什麼恩怨以後解決!"隋掌櫃做了個請的手勢。

雷總稍微皺了下眉:"也好,我倒看看出了什麼事情!"兩個老頭齊步而出,誰也沒讓誰一點。

兩個人站在窗邊,足足沉默了半分鐘,誰也沒有說話。

老單母子也同樣。

"這是什麼?"雷總問隋掌櫃。

"吞食天地的遠古巨獸!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才是我一生當中所要面對的最大敵人。現在不是給你解釋的時候。"

"你的精神控制不了它們嗎?"雷總問隋掌櫃。

"你當這個世界上真有神存在嗎?"隋掌櫃冷冷地回道,"長安下面那個東西的精神力,比你我大了不知多少。"

"那就是在不停召喚你的東西?"雷總對單母道,"那是什麼?下面孕育的是什麼?可笑,你竟然妄想著統治整個海洋,卻不知道身後的力量比你大了豈止千倍。人生實在是悲哀至極!"

"這個,我不知道,我沒想到……"老單母親也茫然了,那曾經讓她信仰一生的東西,竟然如此巨大丑陋。她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女王,其實她連個蝦米都算不上。

"什麼也別研究了。我只知道它要是活過來的話,我們這個世界就該洗牌重開了。"隋掌櫃接上了話。

"為什麼這些怪物現在才出來襲擊我們?"我問道。

"因為我拿了它的生命之源。"隋掌櫃回答了我們的疑問。

我這才發現,隋掌櫃竟然揹著一塊如同嬰兒大小的青色水晶。

"這又是什麼?"雷總問。

"說了你也不知道,先想想怎麼出去吧!出去我們再算賬。"隋掌櫃冷冷地說。

"沒有任何捷徑,闖!走到哪裡算哪裡!"雷總狠狠地發了話。

我和大張大眼瞪了小眼。我們可不比眼前幾位,個個都是異能者。我們甚至連槍都丟了。看來只有拼了命朝外跑了,運氣好還能跑回蓬萊。

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剛剛還是虎穴龍潭的蓬萊,如今竟然變成了避風的港口!

"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該換成平時多跑步,戰時不怕追。"大張開始挽褲腿。

雷總對老單母子道:"今日之事你們也明白了,盡力而為,不然誰也活不了。回到蓬萊,再說其他事情吧。"

兩人連忙稱是,他們自然明白什麼重要。

"天佐兄,請!"雷總對隋掌櫃做了個手勢。

"請!"隋掌櫃也沒含糊。

兩個人眼中的光芒漸盛,一紅一藍,氣勢甚是驚人。我們緊隨其後。沉寂千年的古戰場,又要迎來一場新的戰爭……

望著不停變換的石像,聽著樓下那近乎瘋狂的號叫,千年的傳說如今又輪迴到我們的面前。我一度竟然產生了幻覺,我問大張:

"你記得嗎?"

"記得!"

"咱們來過?"

"肯定來過!"

"什麼時候?"

"上輩子!咱哥兒倆肯定跟著這群老傢伙來過這裡!"

"咱倆是不是瘋了?"

"操!也許是……"

在這深海之巔,在這神秘的都市,我竟然和大張同時產生了共鳴。記憶的碎片穿越千年的時光,在我們腦中不斷浮現。

紅青兩色的旗幟,引導著我們在這水中都市拼死搏殺!同伴不斷在身邊倒下,又有無數的人補充上來……鮮血!慘叫!

現實如同夢中一般,正上演著一場盛大的殺戮。雷總身邊的怪物如同被撕碎了心臟一般,紛紛倒地;而隋掌櫃則拳腳並用,不停地捏碎膽敢靠近的怪物的腦袋……

鮮血又一次灑滿了這神秘之地的地面,沉睡了幾千年的長安守護者正傾巢出動。不知道隋掌櫃拿的那個水晶到底是什麼,竟然讓他們如此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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