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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讓人心頭一暖的消息：儘管數字內容層出不窮，美國讀者還是集體放下屏幕，決定再次擁抱紙質書，那個壓在包底沉甸甸、價值卻不可估量的可觸摸的長方形實體。自2015年以來，主要新聞媒體報道了紙質書的勝利迴歸：“真正的”書籍又回來了，電子書已失去了它們的光芒。
當然，這並不是完全正確的。沒錯，電子書市場表現不錯：美國人每年消費數億本電子書。但很多作者寫書、出書，並找到大量受眾，卻都不在出版業追蹤和統計的範圍內。事實上，幫助他們出版和發行圖書的那家公司，那個偽裝成零售商的科技巨頭，才是唯一一個真正瞭解整個出版業的實體。
對自助出版，一個在傳統出版社和出版企業之外運作的影子產業，亞馬遜的影響是無形的。這就造成了出版行業現存的數據問題，而且看起來亞馬遜不會在短時間內放鬆對數據的管制。
浪潮興起
亞馬遜在2011年推出了Kindle直接出版（Kindle Direct Publishing,KDP）平臺，到2012年，該平臺首次在主流市場取得突破。《羊毛》的作者休·豪伊和《火星救援》的作者安迪·威爾都是早期的成功案例。還有很多你可能從未聽說過的人：H.M.沃德（H.M. Ward）、蕾切爾·阿爾伯特（Rachel Abbott）, 貝拉·安德烈（Bella Andre），他們都拿到了報酬，這讓業內其他作家垂涎三尺。
自那時起，自助出版迅速發展，尤其愛情、奇幻和科幻小說。儘管平均水平難以估算，但頂級暢銷書作者可以在亞馬遜上銷售數十萬本自出版圖書，每本書賣2美元，就可以帶來數百萬美元的收入。過去幾年裡，超級暢銷的愛情小說作家H.M.沃德通過自助出版平臺賺到了七位數，其中超過一半是通過亞馬遜獲得的。她的銷售額一度達到了千萬級別。據估計，在平臺分成之前去年有2500名自出版作者通過自助出版平臺獲得了至少5萬美元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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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出版作者們給他們的書定價低於傳統出版的電子書，但是作者們可以從亞馬遜獲得高達70%的版稅；這是出版商所能提供的版稅的兩倍，甚至三倍。即使一個作者可以從傳統出版商那裡獲得大額預付款，情況也可能千差萬別，除非完全是單本書交易。
數據越多，問題越多
我們所談論的不僅僅是一些在午休時間用手機閱讀色情作品的女性。大多數人認為，自助出版市場是巨大的。但只有亞馬遜知道它的真實規模。
在紙質書方面，市場調研公司NPD圖書的BookScan是行業標準。他們從銷售點(體量約佔美國紙書大眾市場的85%)、亞馬遜、巴諾、沃爾瑪、好市多(Costco)和獨立書店等零售商那裡收集數據。
但是電子書銷售額仍然成謎。亞馬遜不向任何主要的行業數據公司公開其電子書銷售情況，給作者提供的也僅限於他們自己的數據。亞馬遜的一位發言人在電子郵件中寫道，“成千上萬的作者今天通過KDP出版他們的書”，但他拒絕提供具體數字或任何銷售數據。
NPD追蹤數字圖書的方式與紙質書截然不同，他們從出版商而不是零售商那裡獲取數據。但是，由於成千上萬的作者像個人出版商一樣活躍在亞馬遜上，追蹤不到他們的數據，NPD所描繪的任何圖景都會有一個巨大的漏洞。NPD的艾莉森·里斯布里奇（Allison Risbridger）在電子郵件中寫道：“NPD數字出版追蹤（PubTrack Digital）跟蹤電子書銷量，但由於它採用的是出版商數據共享模式，所以數據中不包括自出版電子書。因此，我們不能對自出版電子書市場的規模下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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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發行書號的鮑克公司說，786,935本自出版圖書於2016年出版。但是，我們無法知道這與自出版圖書的實際數量有多接近，因為國際書號並不是必須的，而且價格高昂，所以作者往往放棄申請。“市場的總體規模尚不清楚，”鮑克母公司ProQuest公關經理尼古拉•培根(Nicola Bacon)寫道。“我們的數據是定向的——是為數不多的可以逐年比較的數據來源之一。”
歷史小說自出版作家大衛·高克倫（David Gaughran）在博客上分享自出版生意經，他說，“老實說,鮑克的數字完全沒用,甚至是有害的，因為他們被當做可靠信源,但實際上他們不是。”
沒有任何業內專家、作家、出版商能夠估量自出版市場的真實規模。因此，沒有人能確切地說，在更大的圖書業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留言板上的動員
由於缺乏好的數據資源，作者們自發組織起來，試圖填補這一空白，以便更好地瞭解市場。他們聯合在留言板上分享各自的銷售數據，試圖推斷出要想在亞馬遜上獲得一定的排名，需要多少銷售額。
2014年，一名自出版作者匿名創辦了博客“Author Earnings（作者收入）”，追蹤亞馬遜的暢銷書頁面。直到最近，它還是自出版銷售數據的最佳來源。今年1月，Author Earnings團隊低調推出了付費服務Bookstat，可以實時跟蹤在線圖書零售。Bookstat從作者提供的圖書排名和銷售歷史中推斷出銷售數據，並對每一位作者和每一本書全天的銷售情況進行估計，自述誤差幅度為5%。
Bookstat估計，在2017年，有50萬自出版作者至少賣出了一本書，自出版電子書的單位銷售總量達2.4億。傳統的數據公司沒能給出這兩個數字。但正如這位仍不願透露姓名的創始人所言，“我們真的沒辦法確知有多少作者，包括那些書賣不出去的作者，包括那些在傳統出版界已經絕版的作者。”據他估計，去年美國自出版的圖書價值8.75億美元，其中約7億美元是電子書。
一片有著糟糕版圖的新圖景
沒有良好的數據，就拼不出行業的全貌。新聞報道說，隨著讀者大量閱讀價值7億美元的未被追蹤的電子書，隨之而來的數字疲勞給電子書敲響了喪鐘。出版商越拿不準哪種商業類型圖書會暢銷，就越不會在新人作者身上冒險。書店的上座率變得不均衡，大量的美國讀者獲得了由算法驅動創作的圖書。隨著作者轉向自助出版，創意池開始分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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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這傷害了所有人，”出版業顧問簡·弗裡德曼(Jane Friedman)說，“因為每個人都會沉浸在自己願意相信的故事中。”出版商們認為電子書是一個失敗的實驗，書店老闆們可以為自己存在的合理而歡呼，紙質書愛好者為屏幕永遠不會扼殺傳統而欣慰。自出版作者可以繼續賺錢，並試圖點亮燈來驅除數據的黑暗。而亞馬遜會繼續做它擅長的事情，不向公眾、讀者或其他行業各方公開信息。利用其所有的高度一致的數據，它構建了一個更大、更普及的產品：瞭解讀者的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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