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戰略級天使-第十一章

都市異能-戰略級天使-第十一章

曹敬騎著電瓶車,一路滑過逐漸荒蕪的雨後溼滑街道。

  與青少年覺醒者的談話暫時告一段落,天色將晚,曹敬準備回到家後先整理完今天的記錄,為下一次談話做好預案。

  曹敬現在住的地方在郊區,離他曾經生活的福利院不遠,隔著兩個街區的位置,大學畢業後老薑的戰友給他找的地方。其實就是個倉庫管理員的宿舍,在老廠區的邊上。曹敬喜歡一個人住,也算是兼職給人看倉庫。優點是清淨,免房租,每個月還有三百塊錢的工資可拿,缺點是隻有這幾個優點。

  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住,曹敬順路買了點菜回去。辦公室裡有伙食補貼,但這個補貼是以食堂票的形式發放的,曹敬一般都是把票換成桶裝花生油拎回家,早晚都是自己在宿舍裡做飯吃。

  沿著一條煤渣鋪成的小路一路騎行到點,曹敬嘎吱一聲把車停下,掏出鑰匙打開倉庫院子的側門,把車推進去,停在倉庫邊上,插上從窗戶里拉出來的一個充電插座。

  他的手頓了一下,地上的碎石頭不在原來的位置,不是雨水沖刷的結果,有人來了。

  曹敬環顧四周,這老院子裡的老倉庫,裡面沒什麼值錢東西,也就他住在這裡,平日裡根本都不會有人過來,更別提什麼毛賊了。他哪怕是敞開自己的大門讓賊來搬,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但為了盡到一點責任,曹敬把地上的碎石頭擺了些規整的幾何圖形,乍一看上去沒什麼異樣,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其中的規律。

  曹敬蹲下身,能看見淡淡的溼鞋印在室內水泥地上的痕跡。從這個水跡上來看,闖入者來到這裡不足半個小時。從鞋印的大小和形狀來看,不像是男人的鞋印,而是女式皮靴。

  他從後腰那裡抽出一根伸縮警棍,無聲地開棍,向倉庫內走去。

  腳印延伸向他的宿舍。

  曹敬輕輕推開門,看見自己書桌前有個女人盤腿坐在椅子上,黑順的長髮用一根髮帶束了起來,只能看見她的側面。曹敬短暫地停頓了一下,白天的記憶與此刻的人像重疊,讓他有一種恍惚的感覺。書桌上放著一個紙盒子,裡面堆著許多發票,而這位不速之客正在全神貫注地用一根小木棍把這些發票按順序整整齊齊地粘到一張紙上。

  “你怎麼來了?”曹敬把警棍靠在牆角,把外套褪了下來,掛在門後。

  “不歡迎?”津島鬱江斜睨了他一眼,“不歡迎我就走了。”

  “你可別。”曹敬想了一下,“院子大門關著,你怎麼進來的?”

  “翻牆進來的唄,外面那顆樟樹搭一手,直接就翻進來了。”津島鬱江跳下椅子,“來蹭你飯,結果你還沒回來,就幫你貼上次沒貼完的發票,就當餐費了,好不好?”

  從大學城騎她那輛二八槓到這個荒郊野外,曹敬上次掐了一下表,得用五十分鐘。今天不是週末,大費周章地跑到這裡來,曹敬覺得津島鬱江大概是心情又不好了。

  曹敬走進廚房一看,只有米淘好了,其它什麼都沒動。

  他嘆了口氣。

  在福利院的時候,歸化班的人沒聽說有幾個能燒好菜的,抗洪班裡幾個機靈的倒都在廚房裡幫過手。有的時候連老薑都說是文化基因傳承。上次津島鬱江來他宿舍裡玩,聲稱這次她做飯,結果是她自己都吃不下去,還得曹敬重做一份。

  曹敬向來是注重禮儀的人,只要朋友打個招呼,他前一天晚上就會準備好第二天要用的食材。一些肉類通常在烹飪前需要長時間的醃製,但今天津島鬱江來得突如其來,曹敬也沒精神整治什麼大餐,只能做一些家常菜式。他一邊把飯煮上,一邊切了一輪冬瓜,跟筍乾一起燉個湯。然後再從冰箱裡翻出一個洋蔥,兩個青椒,一條五花豬肉……他決定做個小炒肉作為配菜。

  “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有意思的小孩啊?”整治菜餚的時候,津島鬱江的聲音從廚房外傳來。

  “我今天遇到一個闖了禍的小孩兒。”曹敬一邊切洋蔥一邊說,“我給他講了講我小時候的事兒。”

  “喔?你想用你的親身經歷告訴他,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才是人間正道?”

  “我說,我們那時候覺醒了能力,巧合地阻止了一起衝突事件。”曹敬頓了一下,“我跟他說,那時候有個東瀛人想給我們下毒,然後被我在做夢的時候看見了,然後我,你,老姐,還有兄弟幾個,一起解決了事件,把爆發的衝突消弭於無形之中。我對他說,給你講這個故事,是說你得掌握,並且運用好自己的能力。這是每一個具備進化能力者的責任。”

  “哈哈哈哈哈哈……”津島鬱江的大笑聲從外面傳來,還傳來錘桌子的聲音,聽上去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你真的跟他這麼編?”

  “不然你給我想一個唄?”

  “我就說……你被兩個黑幫大哥當做男寵搶來搶去,最後為了你,雙方決定以一場群毆來決定勝負。你的大哥趕到的時候,你已經被淫辱得遍體鱗傷。就當你的親夫想把姦夫一槍格斃的時候,你卻從一邊衝出來攔在親夫面前,並說--我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了。”曹敬把切好的筍乾丟進沸騰的砂鍋。

  “沒有啊……”懶洋洋的調侃聲這次距離他很近。

  曹敬回身一瞥,看見津島鬱江斜倚在狹小的廚房門口,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圍著圍裙在案板前忙碌的模樣。

  他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若無其事地將滷好的肉切片,但是津島鬱江此刻的姿態卻深深地印入他的腦海。

  哪怕用再嚴苛的標準來看,津島鬱江也已經成長為出色的美人了。小時候那種粗暴的野性現在與節制的知性中和,調和為神秘內斂的美學張力。雖然和他一樣都處於窮困的境地,但是津島鬱江一絲不苟地對待自己的容貌,服飾簡單卻精心搭配,讓她散發出難以捉摸的魅力。

  初中時候就已經是身量高挑的俏麗少女,今天的津島鬱江在黑色百褶裙下的那對白皙長腿依然具備野貓般的纖長和活力。男式襯衫和長外套似乎都是以前捐贈品裡的舊衣服,但布料上乘,洗得乾乾淨淨,沒有絲毫廉價感。

  此刻曹敬深刻地體驗到曾經他人對自己的恐懼。

  沒有人想讓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慾望被赤裸裸地揭開,他此刻腦中出現的景象,如果有人知道了……會讓他感到羞慚萬分。曾經的他讓身邊所有人都沒有安全感,有一句老話,“論心終古少完人”,任何人都會有骯髒、卑劣、下流的念頭,然而這些都掩藏在表皮之下,而他曾經能夠穿透這層表皮,看見裡面的內容物……曹敬現在十分慶幸津島鬱江不具備精神能力。

  “喂,阿敬。”津島鬱江若有所思地問,“你現在是不是在想一些下流的東西?”

  不具備嗎?

  “你又胡扯什麼?”

  “你臉有點紅喔。”津島鬱江輕佻地說,“而且你突然不說話了。是不是因為……”

  她的氣息逐漸貼近,在只離他一步的地方停止。

  曹敬感受到兩人之間的“力”正在膨脹,津島鬱江似乎猶疑地停頓了。

  “好多油啊。”津島鬱江把頭探過來,“為什麼這個肉切下去會冒出這麼多油呢?”

  “這個肉事先滷過,用香葉、八角和花椒。”曹敬舉起手中的廚刀,“其實已經是熟的了。只需要和洋蔥青椒炒在一起就好。”

  “辛苦你了。”津島鬱江從他身後抱了一下,蜻蜓點水般的擁抱,力氣很大,但一觸即收,“那我去幫你貼發票囉。”

  貼發票是市教育局的一項很噁心的內部政策,老馬說這個發票是為了財務能夠合理避稅。為了賬目上的報銷,上交的發票金額和發下來的獎金直接掛鉤,發票越多,到手獎金的比例也越高。而不貼發票的,抱歉,獎金和補貼都先停一停,你拿了發票再來兌換。而發票又要按照順序貼在一張紙上,齊齊整整,還要用剪刀修剪一下。

  這個事情讓局裡的人都怨聲載道,本來事情就多,還要抽時間去貼發票,煩人得很。發票還得去火車站搞,有專門做這個生意的人,在火車站、汽車站裡撿丟在地上、垃圾桶裡的發票。批發。20塊錢一捆,按獎金比例來說不算貴。但是本來應該到手的獎金因為這個事情還要多生枝節,讓曹敬很不耐煩。

  吃晚飯的時候,津島鬱江說了溜到他這裡來的原因。

  “我跟宿舍裡的舍友吵架了。”津島鬱江一邊往嘴裡塞肉一邊說,“那人真的賤,煩死人了。給我下絆子,如果不是小老闆找我問助教申請的事,我還以為她跟我關係不錯。”

  津島鬱江現在住在滄江大學的研究生宿舍裡,同宿舍有三個舍友。雖然跟留學生宿舍不能比,但住著還算是愜意。曹敬在滄江師範大學念本科的時候通過津島鬱江組織過聯誼,認識她本科時候的幾個舍友,一個是南緬來的,兩個是大馬的,漢語都不是很熟練,但交流得還算開心。

  本科讀完後,曹敬直接分配去了教育局工作,也算是專業對口。津島鬱江唸的是歷史系,這就業就很困難了,她直接考研,本校研究生比較好考,她就分到了現在的研究生導師。

  讀研後,津島鬱江的舍友就換了一批,曹敬還沒接觸過,本來還想著什麼時候抽時間一起出去玩,看她現在這模樣,這事兒大該是不可能了。

  “咋了。”

  曹敬很早以前就學會了一件事,在別人需要一個傾聽者的時候,他扮演得很好(有的時候甚至太好了)。津島鬱江需要的就是在他這裡傾倒一下情緒垃圾,抱怨一番,把怨氣發出來就好多了。

  事情的原委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矛盾很簡單,津島鬱江是進化者。

  進化者在外人看來很好,生來就是另一個階級,考證出來每個月還有國家津貼,計劃生育法規定,乙級以上的進化者能生兩個,甲級以上第一次結婚還分一套房子。這簡直就是一步登天了,一個證跨入小康,去年還有查出來有個省在考證的時候大規模舞弊,對社會震動很大,不少烏紗帽落地。

  但實際上,考證沒那麼好考的。津島鬱江在少訓所的時候拼了命也只有一個乙級,曹敬根本沒過,連丙級都沒有,當掉了,成為了一個廢棄品(自嘲的說法)。那幾天津島鬱江簡直是個火藥桶,見誰吼誰,四處找人打架,差點進局子。盛怒之下的津島鬱江出手沒個輕重,被曹雪卿徹底打趴下了幾次才恢復過來。

  津島鬱江想考甲級沒考上,但在普通人眼裡依然是高貴的有證階級,加上她脾氣不能說溫柔良善,就在寢室裡被暗暗排擠了。

  “別管她了。”曹敬提出寡淡無味的意見,“做好自己就行。”

  “我還有一年才能研究生畢業。這一年我要怎麼跟這種賤人住在同一屋簷下?!”津島鬱江怒目而視,“我去找輔導員,想換寢室,結果被勸要和室友打好關係,好好溝通……敬君,你當年不是師大附高的心機四天王之首嗎?給我想點招啊!”

  “不要隨便給我起什麼外號好不好。什麼心機四天王。”曹敬啞然失笑,他側著頭想了一會兒,“你搬出來住算了。反正學校不管你搬不搬出來,眼不見為淨。”

  “去你的,我哪來的錢租房子,研究生那點津貼夠剛好夠我吃糠咽菜,出去住的話我只能住天橋底下了好不好?!”津島鬱江頓了一下,嘆了口氣,“要麼我跟你同居好了。”

  “你認真的嗎?”

  “呀……說出口總覺得有點尷尬。”津島鬱江憋住氣沉思了一會兒,還是洩氣了,“要麼我再去考一次證算啦。”

  “跟輔導員再溝通一下吧。好好說明,不行就死纏爛打好了。”

  “嗯,其實我跟大老闆說了這個事。”津島鬱江的眼神有點遊移,“我跟他提起過你的事情,他說如果你願意參加我們的考察項目,就去給我換個寢室。你……有沒有……”

  你是為了這個來的麼?曹敬眯起眼睛看著她,試圖看清她無辜表情下面的真容,脊椎後的固定器傳來了一絲微弱的刺激電流。

  “參與實驗的受試者,有補貼。”津島鬱江說了一個數字,抿起嘴,“我們要不五五分賬吧?給你講,待遇真的不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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