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抑鬱症不想工作,母親每天以淚洗面,而父親卻天天指責我

我得了抑鬱症不想工作,母親每天以淚洗面,而父親卻天天指責我

去年十二月,我確診了抑鬱症,中重度,至少服藥兩三年。

它是蓄謀已久的罪犯,一下子就將我逼入了絕境。那時候我在市區上班,然而家住在郊區,每天六點起床,橫跨整個上海,要用時兩個半小時。那是最尋常的一天,冬天寒冷,我靠著毅力艱難地從被子裡掙扎起床,刷牙洗臉,趕早班車。

我家離車站很近,每天六點一刻從家裡出來,走十分鐘的路,乘六點半的高速到地鐵站。在我家和車站之間,有一條河。十二月正是深冬,最冷的時候,河面上結著一層薄薄的冰。

我看著看著,停下了腳步,認真地思考起了我要不要跳下去。這個念頭出現地如此自然,彷彿像“今天想吃什麼”一樣正常。

我得了抑鬱症不想工作,母親每天以淚洗面,而父親卻天天指責我

醫生大概三十多歲,男性,說話挺溫柔的。我坐下的第一句話就是,醫生我覺得我得了抑鬱症。就像瀕死的魚渴望著水,就像溺水的人抓著浮木,我也將醫生當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他一點也不驚訝,耐心地詢問我近況,有沒有失眠,食慾怎麼樣,有不好的想法嗎,具體是什麼念頭。

這次對話對我而言是很痛苦的,因為我不得不直面鮮血淋漓的內心,因為我不得不承認坦白最晦澀最陰暗的想法。我們聊了二十分鐘左右,醫生讓我做了個量表測試,然後就給我下了診斷,我確確實實得了抑鬱症。

那一刻我就奔潰了,眼淚突然爭先恐後地跑了出來,我身體不住地顫抖,哭得撕心裂肺。我至今記得那時候的害怕和絕望,我害怕在閃過自殘念頭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讓自己後悔莫及的事情。

結束第一次就診前,醫生寬慰我,抑鬱症其實就是精神上的小感冒,讓我不要想得太嚴重。

我得了抑鬱症不想工作,母親每天以淚洗面,而父親卻天天指責我

我那時候是急性期,非常危險,醫生給我配了兩種藥,一種是進口的抗抑鬱藥物,另一種是安定類藥物。晚上一片安定藥物,從九點睡到早上八點,醒來吃個早飯,吃一片安定藥物和抗抑鬱藥物,繼續睡,睡到下午兩三點。清醒的時間沒有多少,一直感覺很困。

可是我怎麼開心呢?

有一次我終於回應了她,我指著自己的胸口,語速緩慢地對她說,不是我不想快樂,媽媽,我這裡感覺不到任何感情,感覺不到快樂和開心,我是生病了,不是想不開。

她立刻哭了,背對著我擦了擦眼淚,再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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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我父母都完全沒有接受我生病了這個事實。

在我的家庭中,我媽媽屬於較為開明瞭那一類家長,而我爸爸則非常傳統。但他們對抑鬱症的態度卻如出一轍,那就是諱莫如深。

我媽媽會查很多資料,會開導我勸慰我,會盡她最大的努力幫助我。但是她自我確診以來就一直告誡我不要告訴其他人我得了抑鬱症,她會將我的藥盒全部拆掉用兩層垃圾袋包得嚴嚴實實扔到隔壁兩棟樓的垃圾桶裡去。我跟她因此有過爭吵,但她總是以過來人的口吻對我說,我這是為了你好。

而我爸爸對我的病症更加難以理解,我由於工作原因受到挫折後從鞏固期又變成了急性期,我整天躺在床上以淚洗面,我爸爸就會指責我,他會嚴厲地跟我說要堅強一點,不要為了點小事要死要活的。

父母都是從苦日子一路走過來的,他們經歷過太多挫折,在他們眼裡,我們這一代從小活在蜜罐子里長大的,衣食無憂,哪來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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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會理解我們的孤獨和寂寞,我們精神世界的空虛與渴望。

我媽媽愛我的方式是給我做飯,爸爸則是給我錢花。他們從不會關心我讀了什麼書,我寫了什麼文章,我在想什麼。

所以我至今二十年的人生中,我一直感到很孤獨。但抑鬱症也有好處,它麻木了我的情感之後,我就再也感覺不到孤獨了。

後來,我紋了身。

我在腳踝處紋了一個心電圖,紋了英文字母“To live”,我想讓自己牢牢記住這個刻在皮膚上的底線——活著。

我曾經加入過一個抑鬱症病友群,這是一件讓我非常後悔的事。

我在家的時候從不會跟父母說一些負面的話,我不想讓他們為我擔心,再難過再絕望我都會自己一個人默默地熬過去。

但是在病友群,是不用顧忌這些的。我們白天分享彼此的工作生活、好看的電影,有趣的事,然而到了深夜,絕望蔓延至心頭,這裡就成了最好的發洩場所。因為我們都被抑鬱症所折磨,我們都有著同樣的痛苦。

我被嚇壞了。我看著一個群友發的割腕的照片奔潰大哭,那種絕望使我深深地受到了傷害。

我很難說出我珍視生命的話,因為作為一個抑鬱症患者,我在腦海裡自殺了無數次,但是我的驕傲不允許我就這樣被抑鬱症控制,被它打敗,被它折磨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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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出了病友群,並且刪除了所有的病友。

我沒有勇氣面對這些,他們使我感到痛苦。

也是當天夜裡,我連夜上豆瓣找了紋身師,訂好了紋身時間,選好了紋身圖。我不想自殘,即使再痛苦,也不想,這是我的底線。所以我想將我的決定刻在身體上,讓我時時看見,讓我刻刻銘記。

活著,我一定要好好活著。

如今六個月過去,我再次進入了鞏固期,藥量翻了倍,依靠兩種抗抑鬱藥物維持現狀。不算太壞,也不算太好。

抑鬱症患者不是正常人眼中的“想不開而已”,它通常伴有強烈的自我厭棄,思維遲緩,認知能力嚴重下降,活動意識減退。抑鬱症不是“想太多”,恰恰與之相反,抑鬱症是“什麼都不想”。

我雖然維持了正常的生活,但卻徹底地失去了情感。

我得了抑鬱症不想工作,母親每天以淚洗面,而父親卻天天指責我

在我患病地大半年裡,除了我的父母不能理解外,我兩個最好的朋友也不能理解。他們也會去查找關於抑鬱症的資料,也很關心我,但總是認為我就是想太多,無論我解釋多少次都沒有用。

我以前少年時候喜歡寫日誌,總是無病呻吟,假裝多愁善感,也在不懂事的時候開玩笑說自己得了抑鬱症。沒想到天道好輪迴,我竟然真的得了抑鬱症。

寫這篇文章的初衷是為抑鬱症“去汙名化”獻一份力。因為是抑鬱症患者才切身地體會了汙名化對我們的傷害。除了身邊最親近的人,我牢牢地守著這個秘密。我內心也是贊同我媽媽的,因為我不想接受別人或同情或異樣的眼光。

可為什麼同樣是生病,我們卻要像見不得光的老鼠東躲西藏呢?為什麼明明那麼痛苦,我們卻還要假裝快樂呢?為什麼明明是身體出了問題,我們卻還要揹負別人的誤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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