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铁株
世间只有藤缠树，哪有闻听树缠塔？
塔高十余米，呈八角状；树高二三十米，树冠如盖。塔顶着树，树发达的根系逐渐将塔身缠绕包裹；顶上枝叶葱茏，脚下佛塔生辉。塔中有树，树中有塔，宛若塔为树建，树为塔身，塔与树浑然一体，究竟是塔包树还是树包塔，都无不令人陷入魅惑中。
塔就是树，树也是塔吧？大自然总会给我们一些惊讶。
清代乾隆年间，云南芒市历经多次战乱都没被敌人攻陷，被誉为“铁城”。史载，土司为纪念战争的胜利修建了佛塔，因建在昔日的姐列寨，故傣语称“广母姐列”。
八角形水泥平台，将塔和树围在其中，塔内神龛均敬供佛像。四座圆锥形小塔分布大塔周围，并塑了四座傣语称为“拉嘎”的神兽蹲跨塔台四角，作为树塔的守护神。
树不会生塔毫无疑问，塔上长树，树长大把塔身拥入怀抱，因果互证了树塔的共生现象。
风雨几度，砖石结构的塔身裂开了纹痕，兴许，是云外飞来的种子落入塔顶缝隙中。微尘作沃土，滴雨作甘霖，于是，小小的种子发芽生根，吸日月精华长成一棵菩提树。
大树坐在佛塔上，却站成了一树菩提。
菩提是佛教圣树，寓意深长，树塔的怪异景象，不知是偶然还是佛祖的刻意昭示？佛家偈语有说：天上造化，一切皆为有缘。
自此，任烟云更迭，树塔老旧的时光牵扯了二百多年，诉说着世事的轮回和往事，记载着一座城市的沧桑巨变，见证了历史的风云变幻。
神明在左，祖先在右。从此，傣民在神的注视下生活。
芒市步行街中段，已经搬迁了的第一小学校园。进入一扇不起眼的铁门，乍眼就见到铁城塔和菩提树，但已经被建筑挡板围蔽隔离，孤处一隅就像个被遗弃的孩子。院内兀自荒凉，枯藤蔓草在四周乱窜，脚下厚厚的落叶覆盖了游人最初的预期。然而，烟氲似昨，香炷尚未湮熄，红烛仍在垂泪，是傣民祈求今生的福祉和来世的大愿？我忖测，是在稀释往日的张皇？冲淡当今的疑惑？寻找未来的位置？
门外是人间浮华，门内是一片萧索。
不久，这里将建成商业广场。没准哪天，树塔也会被拆毁弃？如是，众鸟难以回巢，众生难以安寝，众神难以归位。
琥珀色的夕照，恍似佛的灵光或吉光片羽。风起了，树叶簌簌喧响是神的叹息吗？
“当初一颗心，碧树已森森；塔受千根抱，风听万叶吟……”
在安谧然而嘘唏满地的氛围中，我怀着怏怏的心情，阅读这座小乘佛教的铁城塔，阅读这棵菩提树，慨叹塔生树未生，树生塔已老，祈愿树塔能摆脱混沌，在岁月之尘中飘荡永恒的梵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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