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樹︱青眼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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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圖/任月麗

香樟樹︱青眼有加

新搬進的小區裡種著許多的香樟樹,雖每天經過,我並不知道它們的名字。

晚飯後我的雙胞胎女兒陪我去散步,夕陽還未完全退去,空氣裡瀰漫著若有若無的清香。

妹妹忽然看著前面的一棵樹說:“媽媽,我好喜歡這棵樹。”

“為什麼喜歡這棵樹?”我漫不經心地問。

“因為它好像一個母親的樣子。”

“為什麼覺得它像一個母親呢?”

“我也說不清楚,就覺得它像一個母親的樣子。”

我不再追問下去,一個人喜歡什麼是沒有理由的,世間總有些感情是無以言說的,譬如最最樸素的美和最最深情的愛。

抬頭仔細看去,平日裡只覺平常的一棵樹,忽然間感覺到它的清雋和飄逸。

象是一位身姿挺拔的脫俗女子,撐著一把蓊鬱蒼翠的傘,嫋嫋娜娜,恬淡溫馨,不言不語卻自帶文藝感。透過黃昏的疏影,我看到佈滿歲月苔痕的樹幹上貼著一個好聽的名字一一香樟樹。

香樟樹本是江南一帶的綠化樹,江浙一帶更有生女兒的人家,女兒出生時便在院中栽下一棵香樟樹,寓意長壽美好。

由於它木質細膩,又自帶香氣,防潮防蟲,更是女兒出嫁時做嫁妝的好材料。

香樟樹︱青眼有加

我所居住的城市裡,香樟樹並不多見。小區裡、馬路邊、公園裡多是茂密掛須的榕樹,或是夏季飄著果香的芒果樹、荔枝樹;更多的是花期較長,滿眼明媚的紫荊樹。

在這個小區的大院裡,香樟樹不知如何翻山越嶺穿過萬水千山在此紮根,因為某種熱愛,從此便在此超脫修行洇染歲月。

我放眼望去,一棵棵香樟樹,或粗壯或柔弱,堅韌挺拔地

依立在小區的各個角落。

正是新舊葉子交替的季節,同一棵樹上,老葉蒼鬱,新葉鵝黃,細密油亮的葉子凌空抖擻,隨風飄舞,清清爽爽,但卻看不到一點張揚焦灼之氣。

雖然已經在此居住半年之久,但柴米油鹽似一道綠茶沸騰著庸常的煙火歲月,我每天來去匆匆,步履忙亂。

很多時候,讓自己慢下腳步以靜影沉璧之心,安靜地去欣賞一朵花開的從容,或者去觀察一棵樹落葉的靜美,去體驗自然帶來的驚喜和感動竟成一種奢侈。

有麻雀在樹葉的縫隙裡跳來跳去,不遠的榕樹上有夏蟬執著單純的鳴叫。幾片樹葉隨著微風輕輕飄落,在時光小道上輕盈蹁躚。

姐姐撿起地上一片落葉,揉碎細嗅。“媽媽,香樟樹的葉子好香呢,難怪叫香樟樹。”“媽媽,她的香氣藏在枝葉裡面,不仔細嗅,還真聞不到她的香味。”

我接過女兒手中的葉子,那種帶著淡淡藥味的芳香撲鼻而來。拉著她們柔軟的小手,讓步子隨著越來越濃的暮色慢下來,一種綿密溫暖的感覺迅速劃過。

世事不停地變換,生活如此地匆忙。我只是憐惜愛護著她們童年少年時的柔弱單純,但卻忽略了她們逐漸明朗葳蕤的青春。

她們一個無意的牽手,一個簡單的眼神,已為我日益的蒼老和疲憊找到慰藉的理由。

香樟樹︱青眼有加

好似只是一瞬間的事,我的女兒已長大。

忽然間,眼睛裡泛起潮潤,無數個鏡頭,小松鼠般從記憶的漫天樹叢裡跳脫出來。

剛做母親的那些日子,每個晚上要媽媽抱著才可入睡,她們一個抱在我的胸前,一個摟在我的臂彎,聽著她們甜蜜均勻的呼吸,做母親的喜悅沖淡日子的艱辛。

記得有個夏天,我踩一輛紅色單車,前面圓圓的車籃裡坐著我的小寶,胸前的車把上坐著我的大寶,梔子花飄著夏日芬芳,風一般穿過家鄉小城的老街,我的黑髮飛揚腳下生暖。

我教她們唱:“竹子開花囉喂,咪咪躺在媽媽的懷裡數星星……”姐姐的臉上笑成了花,妹妹的眼睛眯成了小月牙。有路人輕嘆:這個媽媽在做雜技表演!

她們是懂事善良的孩子。有一次,妹妹不小心打壞家裡貴重的花瓶,我剛想數落和埋怨,只比妹妹大兩分鐘的姐姐拉著我的手,幾乎是懇求的語氣:“媽媽,請你不要怪她,妹妹真的不是故意的。”

盯著她們清澈如水的眼睛,我的眼前飄過她們每天放學的鏡頭,先放學的一個發現另一個放學時間不在校門口,便會飛一般衝到另一個教室去找,然後,兩個笑靨如花的孩子,手牽手走向校門口。

蹲下來拉起她們的小手,我卻一下子紅了眼睛。寶貝啊,願你們永遠這樣相親相愛,相知相牽。

小學即將畢業時,她們參加學校的一日遊活動,每人只許帶幾十元的買水錢。晚上回到家裡,她們給我和她們的外婆每人買了個戒指,給爸爸買了個鑰匙串。

雖然都是幾元錢的東西,但在我們心裡卻種下了甜蜜。

那個墨綠色的用塑料做成的戒指,我的母親一直戴在手上,直至八十多歲老去。她們重情重義沉默善良的外婆覺得,那比金戒指貴重千倍萬倍。

更有無數個平淡如水的日子,迫於考學考試的壓力,她們熬夜苦讀,看著她們單薄瘦消的身影在夜燈下凝神靜坐,我的心中總會湧起綿綿細雨般的疼愛和憐惜。

家中有個老式的樟木櫃子,那是十多年前,他們的爸爸有個中午頂著大太陽,滿頭大汗地用不菲的價錢買回。

南方多潮溼陰雨天氣,為了防止衣服受潮發黴,專門買這樣一個防蟲防潮的樟木櫃子裝她們姐妹的衣服,她們的衣服總是帶著我們的手溫潔淨乾爽散發清香。

期間曾搬家幾次,那個粘貼她們成長碎片的樟木櫃子,雖然顏色款式老舊與房間其他傢俱格格不入,但始終是我們的珍愛和不捨。

香樟樹︱青眼有加

風吹著香樟樹葉輕輕起舞,夜色把這個美的瞬間永恆。

牽著我的手,女兒們看到香樟樹會有莫名的喜歡,她們只是在那散發淡淡清香的成長記憶裡,聞到了不可複製的愛的味道。

我知道,有一天風會吹著香樟樹葉嘩嘩作響,我和她們的父親都會被風吹老。我多想她們扶著我們慢慢變老,就象我們扶著她們慢慢長大。

當歲月潮水般從腳下退去,所有生命裡的風雨、荊棘、泥濘,我們終將無能為力。

蒼老的我們會把那些掩埋在深處的無以訴說,淺淺光陰裡最瑣碎的深情變成沉默,我們只能仰望天空虔誠祈禱,願我的孩子能一世安寧,一生幸福。

我多想她們知道,大學讀書的日子即將告一段落,她們將走向嶄新的生活。

以後的日子可以平凡,可以成功,但那些都不重要,人的一生總有不可預知的挫折和痛苦,最重要的是學會如何在低空裡也可以快樂地生活,如何把她們甜美的微笑蒲公英一樣隨風飄散溫暖歲月。

我多想她們有一天會遇到一個可以牽手的人,象山間清爽的風,象古城溫暖的陽光,珍惜她們一生,鍾愛她們一生。

我更希望她們像香樟樹一樣,做個樸素端莊,自帶香氣的人,不畏艱難,不懼風雨,勤奮善良,以謙卑的姿態,把根深深植入泥土,堅定對天空的嚮往,執著對腳下土地的熱愛。

這是一個尋常的夏日,我和女兒從香樟樹下牽手走過。晚風輕拂不停,有落葉深淺,交錯時光。

*作者︱任月麗:河南省.魯山縣人、供職於廣州市花都區某事業單位,「青眼有加qyyjtcq」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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