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變成暗戀對象的兒子

一覺醒來變成暗戀對象的兒子

醒過來的時候,宋威還是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入眼皆是刺目的白,伴著濃濃的消毒水味,平白惹得人不大高興。

他努力回想著最近一次的經歷,越發摸不著頭腦。

也不過是被暗戀了一年多的女神拒絕了啊。

可是不應該啊,幾天前跟兩三個兄弟出去浪,喝了十幾瓶也沒見得有什麼後遺症,總不至於就這一次情場失意連酒量都他媽還回去了吧。

一想到這麼丟臉的事有一天發生在自己身上,宋威竟忍不住抖了抖——他想爬起來——

咦,怎麼不大動得了?

他嘗試去夠自己有些痠痛的肩膀,卻發現被不知名的柔軟物體束縛住了,伸展不開。

不僅如此,此刻身處的環境也特別奇怪,四面都有圍欄,多多少少有些突兀壓抑,就像……在一個半封閉的空間裡。

他扯開嗓子想說些什麼,只是……

下一刻。

震耳欲聾的嬰兒啼哭聲在這小小的空間響起。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小姐姐聞音急速趕來,抱起小小的嬰兒來回搖晃著,並輕拍著他的背。

而他,明明是想停嗓停止這荒謬的一切,卻只能順著生理反應不停地抽噎著……

1

如果說這是一場夢,那一定是一場噩夢。

一覺醒來變成嬰兒,是穿越的淪喪,還是重生的不古?

誰會想好不容易考進大學,還沒來得及瀟灑,就要重來一遍啊?

儘管眼前這個人是他浪蕩人生二十年唯一喜歡的女神,也抵擋不了他滿心的臥槽感。

就問你剛剛被拒絕了尷不尷尬?現在又重逢了驚不驚喜?

也許昨天的他還在想,以後怎麼遊戲花叢,好好做人,可是現在,不得不屈服於現實的淫威。

對的,沒錯,現在這些都無所謂了!只要現在他還是宋威那個殼子,他大可以當什麼都沒有發生,然後繼續做朋友或者陌生人都無所謂,再差不過情傷個幾年,然後到最後他還是那個瀟灑的公子哥兒。

只是現在?這個場景總覺得變故四伏。

宋威咿呀咿呀半天,不停揮舞著手臂,想著跟女神進行交流——既然荒謬的事情已經出現了,那按照正常劇本,總應該有什麼金手指,比如有個人能跟他交流什麼的。

可是女神只是快步走過來抱著他親了又親。

然後,沒了。

沒了!

不僅如此,親吻的時候宋威不舒服地推了推,竟然不可抑制地在女神臉上塗上口水泡。

宋威:“……”那是口水泡啊口水泡!

雖然是從我嘴裡出去的口水泡可它本質上還是口水泡啊!

難道不是應該郎才女貌,你情我願,纏綿中交換了一個吻嗎——為什麼買家秀完全!不符!

幾個月大的嬰兒暗自神傷。

好的女神我知道你現在愛我,但是麻煩,請先把我們的關係解釋一下好吧。

你再不解釋,會給我一種這一下就亂了輩分的錯覺。

告訴我我還是正常的,我還是我,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宋大爺!

哪怕,是那個被你拒絕了的宋大爺。

他手舞足蹈,認真地進行交涉,發出的卻也全部是咿呀咿呀的嬰兒聲。

宋威:“嚶嚶嚶……”好嘛,現在是真的想哭了。

2

“怎麼了小寶貝兒,怎麼今天這麼鬧騰啊,是不是想媽媽了,媽媽去上班了……這樣才有錢給你買奶粉……”她嫻熟地抱起兒子,拍拍他的背,柔聲安慰著。

以往跟宋威做普通朋友的時候,她還是一個話不多的人,待人總是禮貌而疏離。

不想有了孩子之後,一反往常的高冷範兒,少有的話癆不少。

沒有經歷成為嬰兒的宋威應該會很高興,可現在這個宋威,屁點喜悅都沒有。

倒是覺得冥冥之中有什麼紫色的電流從頭頂一路蔓延而下,糯糯的說不出話來。

問:你的告白對象一覺醒來變成了你的父母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你還想怎麼辦?

現在面臨這麼一個問題,他真的好想睡一睡死一死啊。

天啊,這麼荒唐的夢,趕快結束啊喂。

宋威睜大雙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

“今天孩子怎麼了,怎麼看著不大有精神,是不是病了……”

耳邊,徐萌的聲音漸漸,恍如隔世。

3

時鐘一圈圈在走,日子就這樣過了好幾天,宋威終於接受了這一現實。他這才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

連著幾日生理需求吃吃睡睡,一天大多時間混沌不清,少有清醒還要忍受來自各種人群的逗弄,他幾乎喪失了原來宋威的智商,竟然沒有想到這個身體身份的問題。

所以目前其實有很重要的一點擺在面前——那就是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給他宋威擺了一道!害得他現在這個鬼樣子!

如果說幾天不見面還能算很正常的話,那麼讓一個女人自己帶孩子,並且說話間完全沒有提及這個男人的存在,那就不能算正常了。

宋威仔細回想徐萌拒絕自己時說的話,最終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那個害得他愛情受挫的男人,連是誰他都不知道。徐萌的話裡只透露出有這麼個人,是大他們兩級的學長,然後其他一概不說。姓什麼叫什麼,身高體重家庭情況,甚至都讓人不死心地想,是不是這個人只是為了拒絕,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變成嬰兒在徐萌身邊的第五天,他開始刻意豎起耳朵聽關於那個男人的情況。

就算在昏昏沉沉裡,聽到信息也會強撐著多堅持一會兒。明明是小小的嬰兒身體,偏偏在這一點上執拗得不像話。

“徐小姐一個人帶孩子也沒見她先生來過,她是不是……”

“徐小姐可偉大了,她一直在支持她丈夫的夢想,賺錢供對方旅遊創作,這都幾年了也沒搞出個什麼名堂,可是徐小姐還是任勞任怨給供著……”

“聽說徐小姐最近忙得要死,那個活兒不好乾哪,現在孩子還生病,又上班又帶孩子的……哎,要我說啊,以徐小姐這樣的條件,也不知道為什麼眼瞎嫁了這麼個人……”

“徐小姐……”

“徐小姐……”

所有的故事都是以徐小姐開頭,最後落不得一個好的下場。

宋威默默側過身去背對著他們,他本就不是什麼淚點高的人,從小就沒吃過什麼苦,受過什麼委屈,這一下竟是忍不住流淚了。

這種自己愛的人,到別人那兒卻什麼也不是的感覺,真的……糟透了啊。

徐萌寧願選擇這麼一個人,也不會去跟這麼在乎她的自己試一試嗎。

下午徐萌下班了再來照看他的時候,他少有地乖巧,還主動糊了徐萌一臉的口水。

4

宋威病了。

自從他告白被拒後,便去酒吧狂喝酒,不知道是不是時運不濟,或者招惹了什麼髒東西,他這一躺下去,就沒有再醒過來。

宋威現在,是個植物人了。

他那做大老闆的父親,終於想起來花時間陪伴這個便宜兒子,只是怎麼也改變不了如今這個既定事實。

宋威那個溫柔的母親從見到宋威那一刻開始,便渾渾噩噩的,不復當年慈母模樣,每天掛念著掛念著,這人啊,就得了病,是失心病,一種瘋病。

這個家,如今還三個人和和美美地維持著,卻全是貌合神離的假象,明眼人都知道,算是徹底地完了。

沒有盼頭啊。這日子一天天的,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呢。

一切都因為一個女人。

沒有人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宋威說不出,旁人不肯說。

本該是爛到棺材底的故事。

一個二十歲的大學生,前途無限,為了一個女人,這樣的事情,宋父也說不出。

丟人哪。多丟人啊。老淚縱橫的時候,他顫抖著手點燃一支菸,靜靜燃盡。

可是血濃於水……這是宋家唯一的血脈啊,宋父奮鬥了這些年也沒怎麼陪陪他,現在到這個地步,孩子都醒不來了,怎麼可能還忍心怪得了他。

那怪什麼。

“怪命——”

是命不好。

宋家的命不好。宋威的命也不好。

他怪宋威這麼大成天流裡流氣,怪自己明明有能力卻沒做過什麼好事兒,神靈不肯護他。

5

徐萌就是故事裡那個女人。

宋威一醉不醒,她也是後來輾轉而知。彼時距離告白已經幾個星期。

沒人肯告訴她。誰都不想告訴她。因為天不由人,誰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何必平白去增添一個青春女孩的煩惱。

可徐萌知道了。她不但知道了,還默默關注了這個家庭八年——從大學在讀到讀研結束,從她一無所有白手起家,到身家千萬,宋威就這麼一直躺著,他那個家庭也就這麼陪他一直耗著。

他不肯醒,徐萌不敢放手。

索性畢業後,徐萌一邊管理著一百多個人的公司,一邊抽出空來學習看護知識,等到公司發展穩定了,便去了宋威家。

她去打工。為自己的曾經付出代價。

她也是真真切切去打工的,正巧聽說在找一個看護,然後面了試,在一眾大爺大媽裡面脫穎而出,便就這麼去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說不出來為什麼,是愧疚之情,卻或許也還夾雜著什麼別的因素。

可是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很愛她的男朋友。儘管到後面激情退卻,可是總歸,該是她的責任與義務。

這個時代不是真愛所能解釋的,總歸該有些底線。她的底線,便是認定了的男友。

6

徐萌的男友姓蔣,名子琪。翩翩公子,如琢如磨。他是一個畫家,平日愛好旅遊。

本來其實是說好,等他們畢了業便一起去環遊世界。

可是公司在發展,走不開。等到能走開的時候,徐萌又去了宋家。

徐萌失言了。

他們是徐萌進校前認識的,少有的一見鍾情。當然,是徐萌對蔣子琪一見鍾情。

青春期的女孩,哪怕之前經歷再多,遇到愛情,也還是喜歡海誓山盟。

可那時候,蔣子琪拒絕了一個女孩幼稚的喜歡。

這個女孩子說,她會等。

等到畢業了,再來問問。看可不可以試一試。

她真的單身到了畢業。蔣子琪敏感而害怕受傷的心也終於願意為她開一扇窗。

可是畢了業的這個女孩子,成熟得厲害。她能一個人承擔風雨,也能為人遮風擋雨。

可她卻偏偏少了最開始那股子衝動勁兒,少了那種很拼命的愛。

最可怕的是,她說她要去償還青春期的債務。

她要去宋威家,照顧宋威。以一個看護的身份。

他們在一起後的第三年,徐萌完完整整地給他講述了宋威跟自己的故事。

子琪不認識什麼宋威,只是宋威也曾和徐萌一起出現在他的畫裡。

也能算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本以為也就是一段青春歲月,沒有什麼。可是不曾想,三年後的又三年,她會提出要去宋家。

那天他少有地發了火,可是他太懂徐萌了。他攔不住她。

更何況徐萌早早地喪父,生活在單親家庭裡,極度渴望家庭的溫暖。

這樣的人怎麼能容忍自己造成一個家庭的缺憾呢。

還能怎麼辦呢,他拉上行李箱。

徐萌拒絕了他另找別人的提議。那他就一個人去完成當年的誓言。

故事到最後被擱淺了的,可能就該是愛。

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也許,徐萌不會離開他吧。

誰知道呢。

不管怎樣,等他回來,自然會有個了斷。

早就過了那個為愛衝動的年紀,當然想更加追求舒服啊。

蔣子琪關上門,臨走前他看了看剛剛兩個月的兒子,最終還是下了狠心,去進行一場為期不知多久的旅行。

7

“叔叔阿姨,你們不要太擔心,沒什麼的。我聽說每日按摩便可以不讓肌肉萎縮,這樣哪天醒過來也不用花太多時間康復。”徐萌剛剛結束了對宋威全身的按摩,頗有些疲憊地捏了捏鼻尖。

她的嘴角掛笑,倒沒有半分嫌棄。

“辛苦你了,丈夫不在家,你一個人要帶孩子,還要趕過來照顧我們威威,每天來來回回的……都怪我以前沒怎麼陪他,只知道給錢,不然也不會慣出他那麼個驕縱性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到頭來把自己搭進去了……”

徐萌搖了搖頭,她觀察著睡夢中少年的眉眼,回想曾經他很認真地跑到自己身邊只為了打聲招呼的樣子,認真道,“我想宋威應該是個很溫柔的人,因為有你們這樣愛著他的父母,所以他對人也該是充滿愛的。”

她的餘光注意到阿姨又偷偷走近宋威,忍不住起身,攬住她的肩膀。

“阿姨,您這樣,他會擔心的。”

“我們家威威什麼時候醒啊?”女人目光呆滯,她小心翼翼地想碰碰宋威還顯稚氣的臉,卻好像也知道自己不該去碰他,瑟瑟縮縮道,“你不知道我夢到我們威威醒來喊媽媽,他說讓我給他煮疙瘩湯……他爸,他小時候最愛疙瘩湯了,總是說媽媽煮的疙瘩湯是家的味道……他一定是想爸爸媽媽了……”

宋父背過身,靜默不答。

徐萌順著目光去看一躺就是八年,卻依然美好得如睡公主的人。她今天早上剛給宋威颳了鬍子,現在露出那張和曾經一模一樣的臉,徒增了幾分懷念的味道,道,“會醒的。”

徐萌抬頭掃視了一眼這個原本該是溫馨,如今卻多多少少顯得蒼白的家庭,物是人非事事休,很多東西都沒變,很多卻也改變了,她強調道:“總有一天,他會醒的。”

不知道是為誰的心聲訴說。

8

臨走的時候,宋父給徐萌帶上了疙瘩湯。

他把飯盒強塞到徐萌手裡,用力地拍了拍徐萌的手,然後轉過身去,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可是徐萌知道,這個父親,應該是落淚了。再要強的父親,對於子女,最終都會選擇妥協。

他的頭髮比起幾年前第一次徐萌偷偷去見他的時候,白了許多,也蒼老了許多。

但大概,這就是人生吧。

徐萌轉身離開,如果她的父親還活著,或許便也是眼前這樣。

他會為自己做的所有,好的壞的,都毫不猶豫地買單。只因為自己是他的女兒。

徐萌坐車回了家,孩子最近病好了,家裡面請了保姆。她只是思索片刻,便把原本給孩子準備的米湯默默放入了冰箱,把宋家的疙瘩湯熱一熱,給孩子作晚餐。

“你要記得這個味道。”她右手食指輕點坐在嬰兒車裡的宋威的頭,任宋威摸不著頭腦地看她。

這小妮子今天又是吃錯了什麼藥?

直到徐萌把疙瘩湯端到宋威面前,他整個人還是懵的。

那天,剛剛出院沒多久的宋威喝到了熟悉的味道。他有些不確定地看著徐萌,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遠處,徐萌抽出一本塵封已久的畫冊,高瘦的背影靜默著。子琪走後,她曾經把他所有的作品翻過一遍,以期增加一點理解。

而現在,昏黃燈光下的女人靜靜翻開畫冊,她嫻熟地找到某一頁,二十歲的宋威比著“V”字,對著陽光笑得燦爛。她的手指拂過那張生動的臉,眼底有著掙扎。

“咿呀咿呀~”宋威嘗試撲騰來吸引她的注意力。

“寶寶別鬧,媽媽來了來了——”女人一驚,突然想起還有個孩子,急得把畫冊放下,似乎太急了,竟然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時機正好。徐萌快步走上前輕輕搖晃著宋威的嬰兒床哄他,可宋威在間隙中用力瞥,也不過見得一個“V”字手,徒勞無功。

9

“對不起,我們不合適。”如果把時間倒退回那一天。

梧桐滿地,白衣佳人。

可女孩吐出的話卻冰冷,風陣陣,身體也跟著冰涼。

徐萌一如既往地冷淡,她美如畫布,卻至始至終,只有一個冷色調。

宋威感受著她的無差別對待,似乎只是在說一個玩笑話,腦子裡突然在想她是否曾經很認真地哭過笑過,才會像現在如水恬靜。

電影裡女主角問:“你有沒有為誰拼過命?”

會不會只有在衝動過後,才會如此這般淡然呢。

他本想追問為什麼,卻最後選擇隨她吧。

可能一切本就只是一場一廂情願。那又何必。

只是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

因為不肯相信只有他單方面付出了感情。

“還是朋友,對吧。”他說。細碎的落葉飄落在地,正如他繁雜的心事。

然後很自然地跟徐萌握手碰肩,就好像所有都只是遊戲罷了。

“嗯,還是朋友。”徐萌認真地看著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眼睛裡滿是釋然。

他們簡單聊了幾句,最後在食堂樓分道揚鑣,一個往左,一個往右。

之前特意為他們留出二人世界的舍友默默跑過來拍了拍宋威的肩,擠眉弄眼,“怎麼樣,威哥,成了嗎?”

宋威眼神幽幽,也不說話。靜默半晌,他突然拉起舍友轉身就往食堂門口走,道,“哥帶你去喝一趟大的。”

後來便是燈紅酒綠,煙影重重。

至於他發了什麼,連他自己都不再記得。

10

變成嬰兒在徐萌身邊的第十天,宋威終於如願。他見到了他的名義上的父親——一個青年畫家,也是他的學長,蔣子琪。前學生會部長,在校的時候便有聽說畫畫功底極強。

徐萌真的沒有騙他。他迷迷糊糊地想。

男人剛剛結束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旅行,回到家,也顧不上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找為了給他接風洗塵請了一天假的徐萌。

“我想你了。”他深深埋進徐萌的懷裡,有些委屈道。然後用他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徐萌的臉。本來高冷的一個人,在戀愛裡,竟然幼稚得像個小孩子一樣。

“怎麼不讓我去接你?”徐萌回抱住他,又自然地跟他拉開些距離,然後把他礙人的劉海全部撥弄上去,吻了吻他的額,道,“你知道的,我今天沒什麼事。”

子琪乖乖地任她親吻擁抱,長長的眼睫毛耷拉著,透過眼簾看去,他的眼睛溼漉漉的,眷戀迷離。

“還不是因為擔心你。”他小聲嘟囔著,卻並沒有半點不滿。

相處十年,相愛六年,徐萌懂他的口是心非,感受著對方冰涼的手慢慢磨蹭著自己的皮膚,帶來酥酥麻麻的感覺,便伸手捉住。她的身體慢慢地靠近,子琪自然地閉上眼睛,有些急促的溫熱呼吸就這麼撲灑在徐萌臉上,終於她湊上前,蜻蜓點水一樣親吻了好看的唇瓣。

一觸即離。子琪閉眼半天也不見有新的進展,忍不住睜開眼,疑惑地看著她。

“還想要……”他指指自己。

徐萌把他攬入懷中,安撫著他的背,輕輕地咬耳朵,道,“寶寶在看著呢。”

這一下,蔣子琪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從耳根一直紅到了臉頰。

暗中觀察的宋威:“呵呵。”

“你剛剛怎麼不提醒我?”

“剛剛不是看你太想我了不忍心嘛。”

“誰想你了?明明是你想我我才回來的……”

“是是是,我想你了我想你了,都是我想你,這樣算好不好?”

“嗯……我也還是有一點想你的。”

宋威默默聽著他們的你儂我儂,閉上眼陷入了沉思。

原來徐萌喜歡這樣的人啊。他想,高高瘦瘦白白嫩嫩的,喜歡撒嬌也很傲嬌,跟自己這種陽光孤僻自行封神,只願意做應該去做的事情的人,完全不是一個路子啊。

黑暗中,他終於感受到自己的心,在這一刻死了。

只是鳳凰浴火重生,卻又彷彿活了過來。

11

徐萌沒有繼續去上班。她徹底結束了看護工作。

也許是因為宋威醒了,她不願意去面對即將到來的尷尬情景。也許是因為子琪,愛撒嬌的學長早就吃透了她的心思,在冷靜下來後,沒有前幾次的大吵大鬧,而是自己退了一步以期跟徐萌有關這件事的和解。

既然子琪沒有再走,宋威也不再需要她,她自然地就回到了正常生活,一邊管理著新興公司,一邊顧著那個小小的家——每天回去,子琪都會放下手中的創作,像最開始那樣過來討一個長長的吻,彷彿回到了最開始見面的那時候,讓她半點也不敢耽擱這個小祖宗。但總的來說,感覺不錯。

徐萌似乎真的把有關宋威的一切都忘了,連照片都默默地壓在了箱底。這不是自欺欺人,徐萌心裡明鏡得很,她是真的放下了。

因為有些東西遠比喜歡更重要。那是責任,是一個人的擔當。

如果先遇到宋威,可能會有不一樣的故事吧。

現在不是這麼個性子也說不準呢。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

是蔣子琪率先闖入她的生活,那以後便只會是有蔣子琪的生活。

這就是生活。

並不是妥協。

兩個擁有同等可能的先來後到。僅此而已。

偶爾也會想起那時候宋威傻傻的追求,說著傻傻的話,經常在自己面前喪失宋大爺的幽默風趣。自己佯作不知,刻意保持好距離,只待告白之後致命一擊。

那時候的她,著力在給予一個不知未來的人安全感。

而蔣子琪默默接受著她的好,卻在所有人面前裝作一副不認識的神情,只是偶爾網上默默撩撥一下,不願意她離開。

她選擇甘之如飴。

那便是青春啊。固執又死板的徐萌,熱情卻膽怯的宋威,高冷也自卑的子琪。組成一個人全部的青春。

12

距離告白八年零一個月,宋威在某天清晨恍惚中醒來。

他急著去看時間,而後與前來照看的父親打了個照面。

小小的宋家於是又開始雞飛狗跳。

醒過來的宋威慢慢彌補上親情的缺失,他跟父親的感情逐漸升溫。

躺了八年,很多事情都來不及參與,他要把這幾年丟掉的時間撿起,用一切零碎的時間段去補全他所缺失的東西,然後跟著父親學習,早點接管父親手下的產業,把這個家重新撐起來。

母親還是一如既往地愛他,如果忽略掉她更加愛煮疙瘩湯——她總覺得是疙瘩湯讓宋威能夠醒過來,以及頭上白了很多的發,宋威都覺得這幾年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他還是昨天那個二十歲的少年。

有時父親也會提起曾經作為看護照顧他的那個女人,只是怎麼也描述不清故事的來龍去脈,只覺得是一個奇蹟。

直到有一天他興沖沖地跑來,指著宋威的相機裡曾經合照的某個人,道,“就是這個女娃子,就是這個女娃子——”

宋威看著那張照片,順著照片想起某個青春的日子,他舉著相機,攬著徐萌的肩,道:“來跟我一起比個V,然後給本大爺笑一個。”

徐萌敷衍地淺淺抬眸,比了個V,算是答覆。

遠處,蔣子琪拿著畫筆,悄然為他們畫像。

“怪不得她對你那麼好,原來你們認識啊,我說這孩子怎麼這麼年輕就出來幹這一行……”

宋威突然奪門而出,他想去找徐萌,再見一見她,問問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只是最後卻停在大門口,慢慢地癱倒在地,對著遠方一動不動。竟淚溼滿面。

父親在身後擔心地喊他,他也暫時不想聽了。

燈紅酒綠,二十歲的少年在巨大的喧囂中藉著酒勁兒給遠方心愛的姑娘打電話。

“徐萌,我真的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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