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斐遠
上船,下船;上船,再下船……那年,我軍校畢業分配到舟山這座島城。沿途雖一路輾轉,那船、那海、那島,卻成了腦海時常影映的風景。
島城四面環海,是"千島之鄉",古稱海中洲。常聽人美,島城有品不盡的海鮮美味和賞不完的海上風光,但它最吸引我的還是那股特有的濃郁軍味。
一年四季,島上村民是聽慣了軍號起早的。天剛擦亮,部隊的起床號響,山坳裡的村民便開始聞令而動。漁民開著"小四輪",車後鬥載滿漁具,迎著海風趕往港口。菜農則不緊不慢,挑筐提籃的,扛鋤捉鏟的,走個幾十米遠,忙起菜地活兒。出營區跑操的官兵滿眼田園景色,都誇路邊成片的菜地,一壟壟、一畦畦十分規整,有稜有角的,頗有部隊的"範兒"。
住在同一個村落,山坳裡的官兵和村民們就像"一家人"。三月三,天暖了,大娘、大嬸到營區附近挖薺菜,幹部、士官的家屬見了,也組成"追野族",拿把剪刀挎只"苗籃",蹲在地上搜尋。夏日裡,村民們每週都聚在部隊的"露天影院",吹著海風看電影,要是碰上喜慶日子,還能走進禮堂看場晚會。楊梅熟了,柚子黃了,果農都將果子低價賣給部隊,讓官兵們即時品嚐當地果實。天冷了,村民收了菜、捕了魚,都會將新鮮的果蔬、海鮮及時送進部隊,供應管夠。也不知從幾時起,當地漁民還給一種海魚取名"解放軍魚",給戰士餐桌添了一道特色美味。
數數,島城多年禪聯全國雙擁模範城。"鐵道游擊隊"所在部隊、"勤儉創業修理連""東海前哨模範營""洛陽營"……這些享譽全國的英模部隊,老老少少都耳熟能詳。人們都說,雖然島上多發颱風、山林火災、海難海損等災害,但駐島的部隊和海邊泊著的軍艦就是他們最放心的屏障。
是啊,許多戰友和我一樣,駐防的島個個立海而居。鋼槍旁的每一個崗哨,雖時隱時現地漂於海上,卻恰似國旗上環抱大紅星的四顆小紅星,堅定地立在大海天邊日夜守護著祖國大陸,又宛如月兒邊上的星星盞盞時刻爠爠閃耀。
廟子湖是漂於公海邊上的一個小島。島上只有2.65平方公里,一年120多天濃霧籠罩,160余天刮8級以上大風。戰士們常年生活在孤島,卻用詩的語言美麗艱苦——"風的王國、雨的溫床、霧的故鄉、浪的搖籃"。他們從不覺小島遠離大陸而隔世寂寞,反而常人前炫耀微微泛黃了的明星合影,話裡總揉著盼望和喜慶:碰上好點兒的天氣,說不準還來位藝術家上島採風,歌唱家李雙江都來島上好幾次呢!在礁石遍佈的小島上,他們"摳"出一塊塊"巴掌地""鞋底田"和"海上盆景",還在山頂用鵝卵石構築中國地圖,將"祖國在我心中"6個鮮紅大字堆嵌其中,神奇地在"東海極地"建起美麗的海島家園。
"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或許,在向佛的人心裡,我國"四大佛山"之一的普陀山,就像觀世音菩薩撒落在大海深處的一顆念珠。戰士們在這島馳譽中外的"海天佛國""南海聖境"站哨,日夜守護的卻是香客們佛前五體跪拜時的滿身虔誠,是五湖四海賓朋心心暖熱的真誠祈願,是世界友人塑面大海參禪靜悟時的天下太平。他們每天面對來自世界各地熱鬧的現代文明,他們的心卻如矗立海天的那尊百米多高的觀世音像一樣,捧懷著世人萬端景仰的脫俗寧靜。說起戰士們的好,當地的人們還有句順口溜:南京路上好八連,普陀山上好炮連。聽說,好炮連的戰士每年都有十來人被當地政府選為"文明使者""十大好公民",他們的美名佳話遠揚千里。
戍守世外桃源桃花島,在一個偏遠清幽的山坳,戰士們住在紅瓦屋裡,說著南腔北調,同唱一首歌,同吃大鍋飯,過著普通而平凡的生活。戰士們每個月都會特地抽個空閒,像"過節"一樣地在崖邊小聚,每個人都來同一個節目——喊海!他們把大海當成親人、愛人和友人,想家了、失戀了、受挫了……心中積壓時日的酸甜苦辣都一股腦兒地向大海傾訴。戰士們的心靈是如此豐富的單純,他們都說,大海有最寬容和溫暖的胸懷幫他們珍藏心事。雖然常年默默無聞地守望著那片蔚藍而無邊的海,每天守著山坳特有的清幽與寧靜,但人人都很快樂、有勁頭,都像金庸筆下的"東邪"黃藥師一樣,把自己當成小島的主人,當作守島人,關於他們的故事優美而動聽。
戰士們戍守的這片海域,綿延大大小小島嶼千餘個。他們好像都不願把自己跟小島的故事單個講給人聽,但都愛說起一塊兒寫的小詩《我就是島》:"島,島,島。我從島外來,回到島中去。我在海中漂,卻在海中立。"戰士們說,如果作個自我素描,和所有的"老海島"一樣,他們也是立海為家的島。
"雲霧滿山飄,海水繞海礁,人都說咱島兒小,遠離大陸在前哨……你可知道戰士的心願,這兒就是我們第二個故鄉!"著名歌唱家李雙江優美的歌聲已拂過島城47年,而今的島城徹底告別長期依靠舟楫與內陸往來的歷史,迎來一橋跨海變通途的"大橋時代"。然而,不管島城通往何方,一如詞作者張煥成老戰士當年描繪東極守衛的地方,那城、那島、那兵,永遠是我眼裡最美的《戰士第二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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