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黑手黨的傳奇還在繼續,今天奉上第十二集,第三代教父登場。
物競天擇代替血脈相傳,是第一代教父為意大利黑手黨立下的明智規矩。堅硬的信仰大過柔軟的精血,殘酷的戒律大過溫情的說教,在老教父眼中,強大的組織才是信徒的孃胎,沒有組織的人是不可靠的,沒有組織的人是難有作為的。
然而,創建一套信仰和戒律,非“神”級人物是難以達成的,但還有比這更難的,那就是重拾。
在荒蕪的大地上,眾人向來信神!但在血腥殘酷的世界裡,神往往是失效的,因為世人都長著一雙獠牙,一雙撕碎信仰和戒律的獠牙。在這樣一個世界裡想重拾信仰和戒律,艱難兇險可想而知——
二代教父唐·維齊尼死後,意大利的地下世界就是這幅血腥殘酷的景象,互齜獠牙,相互仇殺,每一個狠角色都想一口咬死對方,但最終又總是被另一個更狠的咬死。
黑暗世界似乎陷入了讓人窒息的死循環,人人是猛獸,人人又都是獵物。
可就在這個一切看似無盡頭時候,一個重拾信仰和戒律的黑幫梟雄出現了,他就是拉法埃萊·庫託洛。
當然,崛起之初,殘酷的現實讓他感受到的不是死局下的機會,只會是殘酷本身。
拉法埃萊·庫託洛,別名“拉費萊”,小名“拉費”,1941年12月10日出生在維蘇威山下的屋大維鎮,那裡距離那不勒斯有20公里。
山腳下的屋大維鎮貧窮而落後,紮根在此的庫託洛家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到他父親那一代,一家人的生活依舊全靠租來的一塊土地。勉強餬口的生活讓庫託洛很早就體會到了生活的艱辛。幸運的是他有一個好父親,他讓庫託洛讀了五年小學、兩年中學。
在貧苦的農村,這是不可思議的,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七年書不僅隱去了庫託洛本該有的獠牙,而且還賦予了他某種德性。
這兩點對庫託洛的將來影響很大,甚至是決定性的。
讀中學的那年冬天,庫託洛家遇到了大麻煩。他的父親被鎮上的地主召去,地主揚言不交拖欠兩年的地租,土地收回。那是庫託洛第一次走進大富之家,地主家的富麗堂皇讓他感到震驚,而父親的無助被辱更讓他感到萬分痛苦。
同為人,為何對面之人在天上,而他和父親卻跪在地下?
對現實的仇恨由此在庫託洛的心中紮下根來。
為了分擔家中的負擔,庫託洛隨後輟學了。然而跟隨父親在田中辛苦勞作,換來的卻是更糟的結果,家裡唯一的耕牛也被地主搶走抵債了。
面對地主的最後通牒,一向老實的父親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
他帶著庫託洛向山上走去。
庫託洛問父親,我們這是躲債嗎?
父親告訴他,我們去求助強人馬伊斯托。
聽到父親這個答案,庫託洛既興奮又感到不可思議。馬伊斯托這個名字他從小就聽說過,在屋大維鎮,這是一個近乎傳說的人物,嘯聚山林,劫富濟貧,但少有人真正見過此人,更別提打上交道。
如今,父親居然要去尋找這樣一位神秘的“羅賓漢”。走在尋找羅賓漢的山路上,尤其是如願以償見到馬伊斯托之後,庫託洛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因為馬伊斯托的一句話——你回去吧,你的牛明天就會回到你的牛棚中。第二天,庫託洛家的牛居然真的就回來了,而且還帶回了一張字條——欠租已免,安心耕種。
原來真正的強人是這個樣子!從此以後,馬伊斯托像一塊烙鐵一樣烙進了庫託洛的內心深處。
為了能成為像馬伊斯托那樣的強人,庫託洛隨後走出了屋大維鎮,去向了那不勒斯。在那不勒斯,庫託洛先後做過輔祭師、木匠學徒和肉食店的夥計,到他辛苦攢下一筆錢的時候,這位日後的教父為自己買了兩樣東西,一輛二手破車,一把槍。
直覺告訴他,一個男人需要這兩樣東西,一個來日的強人更需要玩熟這兩樣東西。
也許是宿命的緣故,不久,庫託洛就栽在了這兩樣東西上。
1963年2月的一天,庫託洛在半道上修他那輛破車。兩個站街的婊子見庫託洛長得一表人才,於是就走上前來想做他的生意。一心修車的庫託洛被糾纏了好一陣子後,終於憤怒了,他朝兩個婊子吼道,滾開!你這個婊子!
誰想到,這時候街邊冒出了一個帶槍的憤青,他走到庫託洛跟前,指著未來教父的鼻子說,你這個臭司機,如此不尊重女士,如果她們是我的姐妹,你今天就別想活著回去!
叫囂完,憤青順勢拍了拍自己腰間別著的那支槍。
就是這個動作激怒了庫託洛,或者說這個動作一下激發了庫託洛動物般的警覺。沒有任何猶豫,就像條件反射是的,庫託洛掏出槍來,當街就是三槍。
憤青倒在血泊中,當場慘死。
20歲當街殺人,庫託洛隨即遭到了逮捕,他被判了28年監禁,並被關進了西西里島西部的波焦雷亞萊監獄。
讓世人沒想到的,暗無天日的監獄卻是未來教父的崛起之地。
冥冥之中,庫託洛似乎早已接受了老教父關於“組織信條”的教誨——沒有組織的人是不可靠的,沒有組織的人是難有作為的。自進入監獄的第一天起,庫託洛就聲稱他是一個有組織的人,他是馬伊斯托的人,之所以當街殺人不為其他,只為那個混蛋損害了馬伊斯托的榮譽。
讓庫託洛沒想到的是,他這原本只為躲避牢頭欺辱的自作聰明卻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與他同處一室的牢頭吉吉涅洛居然是馬伊斯托的信徒,吉吉涅洛說,馬伊斯托是他的恩人,他就是為恩人坐的牢。
這是庫託洛第一次感知組織的力量,雖然此時的他不屬於任何組織。
幾句謊言就變身成了牢頭的同道摯友,如此一來,庫託洛輕鬆躲過了監獄新人一般要遭受的牢獄之苦。與吉吉涅洛越走越近後,庫託洛並沒有閒著,他開始有意識地向牢頭瞭解自己深處的這座監獄。
以前的耳聞終於得到了證實,波焦雷亞萊監獄中果然存在著一個秘密的地下組織。吉吉涅洛告訴他,秘密組織是意大利監獄中的古老傳統。早在十八世紀波旁王朝時代,意大利的監獄中就有一個叫“刮波”的秘密組織。“刮波”首領的每一道指令,無論是在監獄外還是在監獄內,無論是敲詐勒索還是刺殺要人,從來沒有打過白條。“刮波”首領才是監獄真正的主宰者,所謂的監獄長不過是首領的保鏢、僕從——
當然,“刮波”組織現在是不存在了,但消亡的只是形式,意大利監獄中的古老傳統是不會消亡的。吉吉涅洛告訴庫託洛,現在主宰波焦雷亞萊監獄的是“卡莫拉”,一個同樣古老而神秘的地下組織,現如今,“卡莫拉”的首領就住在波焦雷亞萊監獄的豪華單間中,他和庫託洛看到的大多數人都是“卡莫拉”成員。
得知這些內幕後,庫託洛表現的很聰明,他沒有著急詢問如何才能加入“卡莫拉”,而是將關注點放在了“卡莫拉”成員都是些什麼人這一看似司空見慣的問題上。
正是此舉讓庫託洛抓住了黑暗世界的脈搏。
在那樣一個時代,被投入監獄的要麼是殘酷殺戮的暴徒,要麼是被迫反抗的“受害者”,要麼乾脆就是歧途羔羊或者替罪羔羊——雖然他們加入了“卡莫拉”,但在眼下的時代,“卡莫拉”除了讓他們像兇器或者犧牲品那樣活著,並沒有給他們任何信仰和希望。
抓住這一點後,庫託洛意識到他或許抓到了崛起的制高點。
汽車和手槍這樣的硬貨不是當下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些能帶來信仰和希望的道具。
為此,庫託洛向吉吉涅洛提出了一個請求,他請吉吉涅洛儘可能多地幫他搞一些書籍和報紙。吉吉涅洛問這些東西有何用?庫託洛說,這兩樣東西能幫人渡過難關。
聽庫託洛這麼說,視庫託洛為摯友的吉吉涅洛照辦了。
憑藉“卡莫拉”的組織力量,很快搞到一批書籍和報紙後,庫託洛開始給其他犯人讀書讀報,一開始願意聽的人很少,但漸漸發現庫託洛的讀書讀報很有談天說地的樂趣,甚至有前途的指引後,聽的人開始變多,越來越多。
自然而然地,庫託洛成了眾多“卡莫拉”成員的老師,他們開始稱呼庫託洛為“教授”。
取得這個至關重要的榮譽後,庫託洛更進一步,他開始教自己的學生寫家信,寫申訴狀,寫一切能帶來溫情和希望的東西——
沒有任何懸念,信任和權威就這樣讓庫託洛悄無聲息的建立了起來。在波焦雷亞萊監獄中,年紀不大的庫託洛就像一個站在高地上的聖人,用他那無可挑剔的美德拔掉了眾人有可能齜向他的獠牙。
然而,就在庫託洛一步步得逞的時候,危機也在步步緊逼。
首先意識到權威受到挑戰的是牢頭吉吉涅洛,他覺得自己很愚蠢,幫助庫託洛結果換來的竟是他的步步取代,為此,吉吉涅洛有動刀子的衝動。
但庫託洛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如果說佔領制高點比的是智商的話,那對付一個牢頭庫託洛拿出的則是情商。
意識到這個問題後,庫託洛開始有意識地維護吉吉涅洛的權威,尤其在分監飯和犯人發生爭執的時候,庫託洛總會用他的方式來告訴眾人,吉吉涅洛永遠是他的老大哥。
除此之外,就是推心置腹、坦誠相告。
在兩人獨處的時候,庫託洛不止一次地對吉吉涅洛說,老大哥,這裡是你打出的天下,我不會搶奪你的位子,絕不會當這兒的頭,請相信我的真心話。加入卡莫拉,我只是想減少苦難中人的痛苦,帶給大家一些活著的希望。
結果,吉吉涅洛收起了刀子,張開了雙臂。
庫託洛之所以要這麼做,當然不是為了真心擁護吉吉涅洛。在庫託洛看來,只要這樣才是最精明的,在吉吉涅洛身後發展自己的勢力,一旦遇到致命威脅,他可以把吉吉涅洛推到前面當擋箭牌。
遺憾地是,庫託洛的算盤打得雖精明,但殘酷的現實卻繞過了他的精明,因為波焦雷亞萊監獄裡的“卡莫拉”總頭目斯帕沃內,直接感受到了來自庫託洛的威脅。
斯帕沃內的情婦告訴“卡莫拉”總頭目,監獄裡所有人都被庫託洛迷住了,包括她。所有人都心悅臣服地稱呼庫託洛為教授,都願意接受他的差遣,包括她。
自己的情人都成了此人的俘虜,怎麼辦?
“卡莫拉”總頭目斯帕沃內的招挺狠,他料定這個斯文的傢伙是個偽君子,他絕沒有拼刀子決鬥的勇氣。
所以他認為,當他拿出決鬥勇氣的時候,庫託洛就已經輸得體無完膚了。
就這樣,庫託洛接到了“卡莫拉”總頭目的決鬥邀請。
但讓“卡莫拉”總頭目始料未及的是,庫託洛欣然接受了這個要命的邀請,他告訴斯帕沃內,對一個20歲就敢當街殺人的人來說,勇氣就是他的罪名,就是他出現在波焦雷亞萊監獄的理由。
他不想殺人,但必須接受挑戰!因為一個缺乏勇氣的人是不值得別人信任的,他要對得起眾人的信任!
對於庫託洛的說法,斯帕沃內覺得這不過是偽君子的場面話,到了決鬥的日子,恐懼一定會讓他站不起身,邁不開腿。
可隨後出現的情景讓斯帕沃內的脊樑不禁冒出了冷汗,在等待決鬥的三天時間裡,庫託洛一直在輕鬆地幹著一件事,他找來一塊磨刀石,一邊磨匕首,一邊和他的學生信徒們談笑風生。
為什麼磨刀?庫託洛給了一個說法,長時間沒殺人,他要找一找殺人的感覺。
為什麼不安心磨刀?庫託洛同樣給了一個說法,殺人沒什麼了不起,他不能耽誤正事。
不知道這是庫託洛心理暗戰的高招,還是斯帕沃內本就是鼠輩偽裝出的強人,總之,在決鬥的那一天,斯帕沃內沒有出現。
庫託洛不戰而勝。
然而,在庫託洛取代斯帕沃內登上獄中大位的時候,他的臉上並無明顯的笑容,因為笑容會暴露他取勝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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