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日本並非世界足球傳統強國，但在7月3日凌晨結束的一場俄羅斯世界盃1/8決賽中，日本隊差一點就爆出了驚天大冷門，一度在賽場上以2：0的比分領先世界排名第三、本屆奪冠大熱門比利時隊，要知道，日本隊排名世界第61位，是16強中實力最弱的球隊之一。雖然最後2:3惜敗，但日本隊雖敗猶榮，得到全世界的讚許。而賽後，日本球員將更衣室整理得整整齊齊，並留下千紙鶴和字條感謝世界盃工作人員；球迷們含淚把看臺收拾得乾乾淨淨，然後整齊有序退場。這種種表現，讓人對日本足球產生更大好奇，這麼多年，日本足球都經歷了什麼？日本足球攀上“巔峰”有什麼樣的背景和原因？
2050年奪得世界盃冠軍不是夢
雖然未能完成歷史性殺入世界盃八強的夢想，但這已經是日本國家足球隊歷史上第三次打進世界盃決賽圈16強了。日本隊在本屆世界盃上的表現堪稱高光亮眼，他們在小組賽中首戰即爆冷擊敗哥倫比亞，次戰平塞內加爾，雖然小組最後一戰1球小負波蘭，但還是幸運地以小組第二身份殺入16強，然後就有了差點兒將大熱門比利時拉下馬的驚人表現。事實上，日本足球早就已經開始走到飛速上升階段，日本女足在2011年即獲得世界盃冠軍，2015年奪得世界盃亞軍，險些蟬聯；而日本男足也自從1998年以來，從沒有缺席過世界盃決賽圈。日本足協曾提出一個遠景規劃：2050年以前再獨立承辦一屆世界盃，並在本土奪得世界盃冠軍，乍一聽，你一定會覺得這不是夢想是“妄想”，但從眼前這支日本隊的表現來看，你敢拍胸脯說人家奪冠是不可能的事嗎？今年5月，日本電影又斬獲戛納電影節金棕櫚大獎，如果說戛納電影節是足球界的歐洲盃，而此前幾年，日本電影再次獲得影壇“世界盃”——奧斯卡電影節最佳外語片獎，無論足球還是電影，這兩大項現代社會頂級視聽盛宴，日本已經遠遠走在了中國的前面。
一部漫畫開啟的足球道路
其實在大半世紀前，日本足球長期處於低水平狀態，曾多次負於中國隊，最慘烈的記錄是曾2:15負於菲律賓隊。一直到了上世紀70年代，日本最風靡的體育運動仍是棒球，足球沒有人氣，沒有職業聯賽，日本足球隊甚至不能從亞洲盃中突圍。意外地，日本足球被一部漫畫開啟了全新的歷史。1981年由日本漫畫家高橋陽一創作的《隊長小翼》（中國翻譯為《足球小將》）刊登了，漫畫主人公大空翼帶領足球隊克服了種種困難，堅持訓練比賽，最終實現夢想。大空翼成為一代年輕人追捧的偶像。漫畫刊登不久，日本體育用品商店的足球用品突然被銷售一空，人們驚奇地發現，週末在公園裡踢足球的人逐漸多了起來，甚至在現實中也出現了一個南葛隊（隊長小翼所在的足球隊）。就連作者也沒有想到這部漫畫對日本足球的影響力這麼大，漸漸地足球也成為不少學校的課程，到1988年漫畫《隊長小翼》連載結束，短短七年，日本小學註冊的足球運動員從11萬人躥升至24萬人，足球人口的攀升刺激了足球教育需求的擴大，很多退役球員跑到校園從事教育工作，而足球從業人員的壯大也吸引了更多孩子投身到這一運動中來，形成了良性循環。
但事情的發展永遠不可能一帆風順，1993年10月，在卡塔爾首都多哈舉行的世界盃預選賽亞洲區最後一輪，日本隊先是2:1領先伊拉克，距離世界盃的舞臺只有最後20秒，勝利局勢卻被反轉，日本球迷稱之為“多哈悲劇”。這一年，高橋陽一拿起畫筆，以“多哈悲劇”為開篇，隊長小翼再次橫空出世，而這次高橋陽一的目標直指1998年法國世界盃。自從多哈悲劇之後，日本國人開始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並且請來了有白貝利之稱的巴西足球傳奇巨星濟科，真正開啟了職業化探索，很快，日本足球聯賽J聯賽成立，現在從J聯賽走出的很多球員都能夠在歐洲職業足球俱樂部站穩腳跟。
1998年6月4日，日本隊第一次站在了世界盃決賽圈的舞臺上，高橋陽一的夢想讓熱愛足球的孩子等了17年，而替“大空翼”完成夢想的正是當年手捧漫畫的那群孩子。從那以後至今，日本隊再沒有缺席過世界盃決賽階段。
足球已成為日本中小學的必修課
2018年1月，在日本國家體育場舉辦了一場比賽，球場內有4萬名觀眾吶喊助威，球場外數十家電視臺轉播車嚴陣以待，大部分日本人都在關注這場比賽，但讓人意外的是，這只是一場日本高中足球聯賽決賽。在日本留學四年的於同學告訴本報記者，他在日本留學期間住在寄宿家庭，這個家庭中就有一個男孩子是他們高中足球隊的成員，足球已成為日本中小學的必修課，大部分學校都有自己的足球隊，水平高低不同，但只要你願意、愛好並且掌握一定的足球技術都可以申請，並不像我們一樣，需要被鑑定身材是否適合，需要進入專門體校才能從事足球運動。在普通高中裡，足球訓練也是十分嚴格和細緻的，但踢球絕對不可以耽誤學習。日本教練曾對我所在家庭的家長表示，培養職業球員並不是主要目標，人品比贏得比賽更重要。
日本高中足球錦標賽也具有非常悠久的歷史，已經舉辦了上百屆，全國關注程度絕不亞於世界盃比賽。本報記者瞭解到，目前，日本足協註冊的球員有104萬，18歲以下球員的人數達到63萬，這對於一個總人口為1.27億的國家來說已經是一個非常龐大的體系。日本國內有著非常健全的職業足球體系、青訓體系以及青少年競賽體系。
於同學對本報記者介紹，說起日本足球，我印象深刻的還有一個是場館非常多，在人口最密集、土地價格最貴的東京，圍繞著江河兩岸有大片的足球場和棒球場，但並不是每所學校都有草地足球場，發達城市或者水平較高的學校可能有，大多數學校的足球場地還是土地面的，但這不影響他們的訓練，在這樣的地面比賽，學生們會在賽前自己先平整土地，女生們則會在場地邊吹號加油，儀式感很強。有時候他們會訓練到深夜，就算天氣很冷，他們也會堅持短衣短褲訓練。
據日本媒體報道，一項日本孩子們“長大後最想當什麼”的問卷調查結果中，日本男孩子將“足球選手”定位為第一目標，並且連續6年都是。顯然，足球在日本青少年心目中的地位非凡。
對待足球運動的先進理念
俄羅斯世界盃期間，央視推出了一部名為《足球道路》的紀錄片，其中專門用了幾集篇幅拍攝日本足球。其中有一段情節讓人印象深刻，有一對日本兄弟來上海開辦了一家足球訓練俱樂部，他們想用15年時間為專業隊培訓職業球員，訓練理念和方法與中國所有的足球俱樂截然不同。這傢俱樂部不是以競技為目的，而重在培養孩子的品格和意志，比如孩子在比賽中摔倒了，一般教練都不叫停，而是繼續比賽，讓孩子自己面對。而且他們更注重以興趣為出發點，踢快樂足球。而這正是日本青訓最基礎的理念，但這樣的理念也讓很多中國家長覺得不適應，將孩子領走了，他們的想法是“等不及”。
於同學表示，日本足球灌輸給孩子最重要的理念是運動快樂，足球是人生啟蒙課，尤其對男孩子來說。家長送孩子去踢足球並不是希望他們一定成為球星，或者從事與足球有關的行業，而是讓他們從小學習怎麼處理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培養團隊意識和堅韌的品質，在遇到失敗與挫折時如何接受並重新振作。
一位旅居日本的中國母親王女士，她的兒子從幼兒園大班開始踢球到小學畢業，經歷過三四個俱樂部所屬的少年隊，接觸過十幾個日本教練。這位母親頗有感觸地說，“只要你自己不放棄，他們從不會淘汰你，你總可以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而對於教練來說，並不是說哪個學生踢出了名才最高興，一位日本高中足球教練說，當孩子們畢業的時候，能對足球部說一聲謝謝，最讓我們感到欣喜。
日本校園足球，為喜歡足球的孩子提供了一個最理想的平臺，不以培養職業球員為目標，卻在培養大批足球愛好者的同時“順帶”收穫了世界級球星。沒有急功近利，以一種平和的姿態對待孩子的興趣，與日本國家的足球夢想高度契合！
賽場之外的獨特魅力
本屆俄羅斯世界盃，負責場地工作的國際足聯工作人員在社交媒體上說，她在賽後來到日本隊的更衣室，結果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驚呆了：他們清理了所有東西（包括替補席和更衣室），還不忘用俄語留下了“謝謝”的字條。而在觀眾席，日本球迷含淚撿垃圾的圖片也打動了全世界。在足球之外的另一個“賽場”，日本球迷同樣贏得了另一份尊重。
於同學對本報記者說，其實在日本呆的時間長了，這樣的舉動早就習以為常了。首先，日本人處處強調感恩，尤其是在足球運動中，他們在哪怕只是一場訓練賽後，都會對場地工作人員、啦啦隊、教練員鞠躬致謝。而說到整理更衣室，讓我想到了日本還有一個鼓勵很多足球選手的紀錄片叫《最後的更衣室》，這個紀錄片主要記錄了每年8月舉行的高中足球全國大賽後，輸掉比賽在更衣室哭泣的年輕選手的樣子，以及教練的鼓勵感言。輸了比賽，很多人會選擇沮喪、發火，但在日本人看來，年輕人正是通過這樣的經歷收穫了成長與歷練，整理更衣室是最基本的要求。將這些高中足球教練鼓勵言論整理而成的《最後的更衣室》一書，在日本也是暢銷書。
至於球迷撿垃圾，本報記者發現，最近幾屆世界盃，日本球迷甚至淋雨都要撿，這源於日本國內的傳統，出門在外都必須帶一個垃圾袋放在揹包裡。雖然很多國家媒體都對日本球迷賽後撿垃圾的新聞進行了報道，但日本國內基本都沒有關注，因為這對他們來說早已是非常普通平常的事情。日本教育十分注重“不給他人添麻煩”，所以在公共場所將垃圾自行帶走處理，最大限度地降低給他人帶去麻煩的可能，是必須要做的事情。於同學說，我以前在東京留學的時候，每年夏天都喜歡去東京灣看煙花大會，有時候會帶著啤酒和壽司，席地而坐，邊吃邊看。結束後，也會像其他日本人一樣將垃圾帶走，儘量維護公共環境的整潔、減少給環衛工帶去的麻煩，算是入鄉隨俗。在日本期間，我也遇到過不守規矩、大聲喧譁、亂扔垃圾的日本人，但真是極其少見的。 （畢嘉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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