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青眼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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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圖/黃敬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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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不久,再次回鄉,一路由南至北,天尚是忽晴忽雨,相似的景重現。

遠處,隱隱山脈,在薄霧淺灰色的天空裡忽隱忽現,淡淡,慢慢,偶爾一隻飛鳥劃過天際,也飛過我空蕩蕩的心田,近些時日,我總覺得,我始終無法以豁達的心境,來應對一程一程的別離,一路一路的顛簸。

來回的奔走,身體毋庸置疑地疲乏,本以為會因沿路的風景而精神抖擻,卻於上車不久,“呼呼”睡去,睡得不久,車廂內的嘈雜,無法讓我安穩睡去。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處能看得到光與景的地方,讓我足夠的踏實,向來喜歡明淨的事物,猶如喜愛舒展的人。

我只是靜靜地望向窗外,看著層層密密的綠,從我的眼前掠過,耳邊只有似風非風的聲響,驀然發現,原來美一直在眼前,在心裡,即便萬里荒野,也能芳菲滿地,一縷微瀾的柔光遙對山川、河流。

歲月,亦能濁清分明,讓清的越清,濁的慢慢沉澱,化為生命的影子。

列車裡,遇到同一方向的人,她問我:“坐這麼久的車,不會覺得累嗎?”我只是淺淺一笑,答道:“會累,可一路還有風景呀。”

綠樹青山斜陽,若遇上雨天,飄落的雨花在車窗前歡騰,化為晶瑩透亮的窗花,則更為美妙。

匆忙的時光,過去真快,我常不敢去計算年歲,就恍若年歲會與同灰暗的天,一併吞噬了我。

入夏以來,身體更為倦散,江南的悶熱使之更為嚴重,若是雨天,我倒欣然出動,一個人,一把傘,不顧始終。若是晴空,頂頭的烈日,身體未動,汗水溺身,倒真的提不起半點興致。

前些時日,與母親來杭,這是母親有生以來第一次乘坐火車,一路上,母親亦是睡睡醒醒,路過長江,我輕拍母親的肩膀說:“媽,你看,這是長江。”

母親也振奮了精神,連聲嘆道:“呀,長江咋這麼長。”母親的聲音響亮,以至於車廂裡不少人抬眼望了望母親,我也抬眼看了看他們,空氣裡的寧靜讓我感覺不到一絲的嘲意。

沿路的麥田,金黃色的身影在風裡搖曳,我的雙眼被成片成片的金黃吸引了去,那種感覺,便是沿路走向一條陌生的街道,走走停停,轉轉繞繞,忽然相遇一座熟悉的老宅,憶起一段熟知的往事。

深夜裡,家人都已安眠,奶奶被疼痛折磨後,昏昏沉沉,也漸漸有了睡意。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耳邊是自己均勻而平穩的呼吸聲,窗外的風吹得綠葉沙沙作響。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失眠,大概這是閒了的日子自擾心的結果。

我抬眼望向窗外,一團一團的黑影向我湧來。故鄉的夜真是寧靜,一眼望去,燈火三兩,門前的那條小道只剩下靜謐。

躺下身體,閉上眼睛,只讓這一股靜謐將內心的愁緒洗滌得乾乾淨淨。夜裡沒有夢境,只有間斷地醒來,再次迷迷糊糊入眠。

散落︱青眼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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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駁的往事,如寂寞了的紅磚碧瓦,欲語還休。

兒時的記憶,西北風吹來,紛飛的雪花飄落,一位老奶奶,佝僂的身影,拉著一堆雜物雪地裡行進,她欲前進,車欲後退,車架的“吱呀”聲比行人的腳步聲更為響亮,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吃力。

那是我為數不多的縣城之旅,十三歲的年紀,相信一切事物的美好。不知是何種力量驅使,我只是大步向前,接過她手裡的車把,與她一步一步向前走著。雪花安靜地紛落,落在屋頂、枝幹、地面上,顯出了更為沉寂、潔淨的氣象。

我不記得我是轉了多少個路口才將她送到家,卻只記得那一片潔白的世界以及內心深處的歡欣感。

我初到威海,近十七個小時的車程,站票,去一座陌生的城市,從登車的第一分鐘起,便如劉姥姥進大觀園,驚慌、新奇、歡悅等各種情緒交融。

前六個小時的站立,尚是輕而易舉,第八個小時,勉強支撐,至凌晨一點,睏倦附加上雙腿雙腳的脹痛,讓我覺得如睡夢裡闖進一個黑衚衕,前方無盡頭也無法回頭。

不遠處一位老大爺,他似乎看到了我的疲憊,連忙向我招手:“丫頭,來,這邊坐會。”

“大爺,我不累。”

“站了那麼久,怎麼可能不累,快,你來坐著,我站著。”反覆推讓幾次,我終究執拗不過他,去坐了下來。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了眼底的潮溼。

走出去之後,恍然發現世界真是大啊,寬廣的海面,碧藍的天穹,高聳的山峰,行往車輛,來回船隻,迎朝陽夜幕,繁華擁春,竟不知要歸往何處。

車開了,故鄉的田地、樹木,搖搖晃晃,在我的眼前淡了去。我尚沒有酸楚,悲傷,倒有了更為平和的心情。看不到幾處熟悉的房舍、街道,我的腦海開始波濤洶湧。

我想起了奶奶,每一次的離開都會帶給她的清冷感,也想起了母親,有生以來的二十多年裡,我執拗,追隨的所謂的自由,卻只換來她一次次的失落,我還想起了每次回鄉之前,精心設計的所有安排,卻又因著時間的倉促而遺落的一片片空白。

來回奔走的日子,我開始思索身體或靈魂的歸所,漂泊不定或迷迷糊糊度日,倒真的讓人心生怯意。豐富多彩的生活,而我恍若是黑白摻雜,工作,讀寫,呆坐,沉睡。

有時候,我也找尋一天的聲音,最初的記憶,便是故鄉里各種熟悉的聲音,黎明時分,雞鳴犬吠,清晨,母親的“沙沙”掃地勞作聲或鄰家大人催促小孩吃飯的叫喊聲。土地是農民生活的一部分,於是,我也常聽到田野裡的鋤地聲。

生活在城市,最初的聲音,便是若隱若現的“吱吱”聲,很少聽到鳥鳴,某一清晨,聽聞一聲,竟會感嘆它的清脆是許久以來沒有感受到的。

我也會街道上尋找聲音,比如孩子的歡呼聲,女孩的柔聲細語,男孩聲音的鏗鏘有力,以及老人爽朗的歡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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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我是一個從不學習的孩子,偶爾房間裡坐上一天,提握的一支筆寫寫擦擦,父母繁忙的勞作也暫不打擾我,他們會以為我在寫字,殊不知我提起的筆早已在課本畫上各種小人物,腦海裡所想無關學習,只是獨自編想的各種小故事。

十六歲那年,我忽然變得孤僻、古怪,極愛一個人傻坐。

那年除夕夜,屋裡擁進一群熟人,問候聲完畢,不知是誰忽提起我,父親叫了幾聲,見我不應,便四處找尋,我不動聲色,手捧一本書,坐在房間的角落,堆積的麥子遮擋身體,聽著他們的聲響,不語,亦未笑。

想來,那段時日我是極怕與人相處的,而這種弊病,也多多少少滲進了骨子裡,至今沒有良藥治癒。

我尚不認為自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如若真的於某個雨天,雙眼朦朧,淚欲落,那真是有人,有景闖入心田。有人對我說:“感覺你的生活太乏味。”我不會爭論,我學不會說話,卻學會了如何閉口。

窗臺的百合花,在舍友的精心侍弄下,正吐露著芬芳,有風,正穿過窗口,送來縷縷清香。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散了,不是刻意為之,卻有些許的不甘心。

憂能傷人,一個人的時光,只有將記憶放大再放大,寂寞的影子淡了去,才能感受到來自遙遠時光裡的清香。心,只有像大樹,在緘默中佇立,既能承載大地的厚重,亦能風雨裡包容。

夏天的氣息,愈來愈濃,平日裡總喜愛讀些愁傷悲慨的文字,多少也受些影響。欲雨的天,未出口的話,只是一併,散落。

*作者︱黃敬敬:筆名花開無聲、杭州市.浙江省中醫院急診科護士,「青眼有加qyyjtcq」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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