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百八一碗的白粥」里能夠吃出幸福感?

和所有的年輕人一樣,剛開始工作以後,工資收入並不高,但卻會面臨買房、結婚等必須解決的問題。買完婚房以後,除了按揭貸款以外,我還欠了幾萬元錢外債。當時的工資大概是一千五百元左右,每個月刨去一千一百多元的按揭,幾百元的手機、水電、網絡等固定支出後,就沒有多少錢可用於吃飯、過日子了。手頭特別的拮据,經常一個人在房子裡,忽然就覺得很窮,然後開始算賬,一般能把一個星期以來的賬務,精算到元、角、分。

吃飯都成問題的日子十分難過,更何況我還在我戀愛之中。好在老婆大人很獨立,外出只要陪著逛街,不用花錢。這時,我的工作也沒有起色,跟隨著一位老同志做業務,工作內容基本以跑腿為主,每個月大概有十五天以上的時間在出差。單位對於一般員工的差旅費控制的比較嚴格,標準是住宿50元,每天補助10元。通常為了節約點吃飯錢,一般總是選擇40元每晚的旅店去住。

有一次,到舟山出差,恰逢颱風來襲,我決定連夜往回趕。當天的班車只能坐到杭州,即使這樣,也總比被颱風困在海島上好。到達杭州的時候,夜色已深沉,東站門口各色各樣的人湊了上來,有黃牛、有開黑車的、有拉皮條的、也有開旅館的。浙江是富裕省份,省會杭州的住宿都不便宜,我正愁著怎麼捱過這一晚,忽然看到一人手上拿著“住宿30元”的牌子,於是就跟著他走了。

從“一百八一碗的白粥”裡能夠吃出幸福感?

汽車站邊30元一晚的旅舍,根本就沒指望有多好的條件,不就是暫住一晚嗎?雖然條件比我想像的還要糟糕。一個很小的地下室,一米二寬的鐵床上,放著泛黃、破舊的被單,門上連鎖都沒有,只有一個從房裡去插上的細鐵栓。

再艱苦的條件,都無法抵擋住疲倦和睏意。反正肚子也不太餓,連晚飯錢都省了,將就先睡上一夜再說。於是拿揹包當枕頭,和衣躺在了床上。疲倦的時候,入眠總是很容易,而且睡得很沉。

迷迷糊糊的睡眠,被耳邊很響很急促的敲門聲所驚醒。愣了幾秒後,我開口問道:“幹啥?”

“要 不 要 服 務?”一個女性的聲音傳了過來。

“不要!”我大聲的答道,並沒有害怕,只有點被吵醒的怒氣。

很快恢復了平靜,我又昏昏沉沉睡去。但似乎剛剛入眠,又被“咣咣”的敲門聲吵醒,帶著被吵醒的怒氣,我大聲罵道:“不是說不要嗎?煩不煩?”

騷擾沒有因為我的發火而消失,很快就再次重演。我的睡意也隨之而去,只剩下滿腔的怒火。也許是年輕氣盛,當時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反而想著:如果要是再來敲門,我就立馬揍她一頓。

敲門聲如約而至,“媽的,煩不煩,找揍啊!”我猛地拉開了門。

門口站著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婦女,大概沒有想到我會開門、發火,她的氣勢一下弱了下去,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低頭站在了門口。

看著她的可憐相,我的拳頭也沒有打出去,短暫的沉默以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她又弱弱的問了句:“大哥,你要 不 要 服 務?”。

“不是說了不要嗎?你為什麼還一直來敲門?到底讓不讓人睡覺?”

“你就要個服務吧,你要了,我就不來敲門了”她又弱弱的答道。

我忽然反應過來,眼前的婦女其實也無法決定自己的行為,這就是一個黑店。於是順著她的話問道:“多 少 錢 一 次?”

“一百”

“我給你一百,你別來敲門了,行嗎?”我已經準備妥協了。

“大哥,我們進去說可以嗎?”婦女又弱弱的問道。

“大哥,這樣不行,老闆不讓光收錢,不辦事”她進門後跟我說。

“那這樣,我給你100,你在這裡坐會再出去”

“好吧”於是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坐在了髒兮兮的床邊。

我忽然覺得很悲哀,十年寒窗以後,在杭州這樣一個陌生的城市,火車站邊的一個地下室裡,與一個矮矮胖胖的婦女,滑稽的坐在了一起。

現實是如此的骨感!在沉默的氣氛裡,心慢慢的變冷。“時間差不多了,你走吧!”我從癟癟的錢包裡抽出一百元錢,遞給了那個婦女。

“要不之收你70吧,我只上交70,自己得30。”也許是覺得過意不去,那個婦女說到。

她的話,徹底擊碎了我的尊嚴,在這樣一個骯髒的小旅館裡,我竟然需要一名失足婦女的憐憫。雖然後來再也沒人來敲門,但我卻睡不著了。躺在破舊的床單上,思緒翻騰。

我想到了故鄉,想到了童年,想到了父母和他們的希望,想到了理想和骨感的現實。忽然心中湧現出一個十分迫切的需求,我需要事業的成功!需要經濟條件的改善!但一切又是那樣的力不從心,迷迷糊糊之中,我又反覆質疑自己:就像這麼幹,這輩子到底有沒有可能還清債務?工作還有沒有前途?我的人生還有沒有未來?

當時如果有人對我說,能夠用生命為代價,去改善這種狀況,我也很願意!

從“一百八一碗的白粥”裡能夠吃出幸福感?

壓力就是動力,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努力的去尋找、發現任何可以上進的機會,絕不放過。短短的幾年以後,工作就走上了正軌,經濟條件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甚至遠遠超過了杭州那晚的最高期望。

前些天,在春光明媚的日子裡,帶著父母妻兒外出遊玩,微風拂面,鳥語花香,湖光山色,美不勝收。看著眼前的美景和健康的父母、賢惠的老婆、聰明的兒子,我忽然想到了十年前的那個晚上。

如果用當時的眼光來看,我現在的生活一定很幸福。即使放在大多數人的眼裡,我現在的生活,也應該很滿足、很幸福才對。可我為什麼還總覺得壓力巨大,總覺得焦躁不安呢?

隨著業務的好轉,我可以居住更好條件的賓館,從每晚40元的標準,逐漸上升至每晚80,然後是300,以至於更高。但我至今仍記得第一次住五星級酒店的經歷。

因為幫忙的緣故,朋友給我安排住進五星級酒店裡。第一次接觸高檔的酒店,沒有想像中的驚訝與愉快,反而因為路上太累的原因,甚至沒吃晚飯,就早早的睡了。也許確實是舒服的緣故,夜裡睡得很好,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早已日上稍頭,肚子已經“咕咕”的開始抗議。簡單洗漱以後,我趕緊下樓去早飯。

“哇噻,居然早餐有蛋炒飯”,一進餐廳的大門,我就看到了一大盆蛋炒飯,蛋炒飯的旁邊,炒菜、鹹菜、燻肉一概俱全。這已經超越了我對早餐的認識,幸福來的太突然,伴著菜餚,我接連吃了兩碗炒飯。

肚子飽了,人就會很滿足,坐在餐廳的位子上,我抬頭看去,“嗯,裝潢的確實不錯”,耳邊還有悠揚的音樂。“五星級酒店的餐廳,果然上檔次啊!”一邊感概著,我一邊起身,去尋找新的食材。這時才發現,這裡的早餐,除了有菜、有炒飯以外,竟然還有海鮮、烤肉、壽司,太多好吃的東西,而我的胃卻裝滿了炒飯,這下虧大了!

後來,業務越來越好,我更多的出入高級酒店。有一次,好不容易約到了一個人,他同意早餐時,在自助餐廳邊吃飯邊說事。

伴著清晨的涼意,前往他下榻的酒店。隔夜的宿酒,還在肚子裡燃燒。我暈暈乎乎的進了自助餐廳,一邊整理著說話的思路,一邊為自己的狀態擔憂,千萬不能搞砸這次說話。

朋友很快便來到了餐廳,我隨他一起去取食物。翻騰的胃也不想容納任何食品,我取了點小菜和白粥,開始邊吃邊談。熱騰騰的白粥下肚,胃立馬平靜下來,隔夜的宿酒也化作了汗水。等到談完事出來,我忽然回想起,一百八十元的自助餐居然僅僅只喝了碗稀飯,“可醒了酒,還談成了事,這一百多元錢花的真是太值了!”

無論是覺得吃蛋炒飯虧了,還是喝白粥賺了,這都是一種價值判斷、價值選擇。我們對每一件事,都有不同的價值判斷與選擇,正是在不停的判斷與選擇之中,度過我們的一生。這些選擇與判斷就構成了一個人的價值觀。價值觀的本身是一種慣性,一種會影響一個人生活狀態的慣性。

從“一百八一碗的白粥”裡能夠吃出幸福感?

所有人的生活軌跡,總被“動機”與“慣性”所支配著。我在杭州的小旅舍裡,感受到了生活的艱難,生存的壓力,開始努力上進,開始尋找一切能夠發展、前進的機會,目的是為了改善自己的窘境,這是我的初衷,屬於“動機”部分。但漸漸這種努力上進,漸漸就變成了一種習慣,雖然自己的情況已經發生了改變,但這種生活、心理上的慣性還在延續,仍然努力追求著一切機會,以擁有更多、更好的物質條件為目標。這讓我停不下腳,在這樣的“慣性”之中,在這樣急功近利思想的指導下,確實很難體驗到當下的幸福生活。時空是延續的、變化的,我們所處的環境也在不停的變化,因此,我們需要不斷的修正自身的價值觀、慣性,才能適應不斷變化的環境,這樣才能獲得較為持久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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