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合矿务局,二矿广播站,现在开始今天的第一次播音……

河口记忆

文 / 清丰

澄合矿务局,二矿广播站,现在开始今天的第一次播音……

再次回到这里,我站在山梁上,注视着远处的黄土塬,注视着眼前的这条川道,注视着这条蜿蜒流向远方的河,注视着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依稀中,那远去的声音,远去的一张张熟悉面孔,远去的一道道街景,远去的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又汇聚在我的眼前,汇集在我的记忆里,那久远的生活画面瞬间在我眼前展开。

初夏清晨

“澄合矿务局,二矿广播站,现在开始今天的第一次播音,这次播音的节目内容是这样的”--------。随着山顶广播的声音,阳光撕开了沟底的一层薄雾,远处山坡生产队上工的钟声也“铛铛铛”响了起来,从四处汇集的社员聚拢在河口的桥上,等待着队长分派农活,东方红的序曲又一次催动工人上班的脚步。

整个河口通向各个台,各个山坡的路上都有了走动的人,河边女人捶打衣服的声音隐约传来,男人挑着水桶沿着山前的坡道往河边走去,河边的沙坑里已渗出了一坑清水,男人打满水桶,弯腰挺身,沿着来时的路朝家里走去,“哗哗”两声响,空着的水缸多了许多清凉,几个来回后,水缸满了,随后拎起板凳,坐在自己门口,从烟袋中挫起一撮烟丝压入烟锅,划燃火柴,“滋溜”一声,长呼出一口,眼前升起一团烟雾。

几袋烟后,男人伸展一下腰背;冲着河边洗衣处,喊那么一声,“我去河口转转,洗完赶紧做饭”,不用喊名字,谁都知道谁家人,然后,沿着山坡缓缓走了下去。

河口街道上菜农已经摆好了摊点,带着昨晚露珠的蔬菜绿莹莹摆在苇席上,菜农头顶着一顶草帽,招呼着走动的人,秤杆子挑的老高,卖豆腐的高声叫卖着,遇到买主的时候,就在豆腐框里撒些清水,再掀起笼布,切下豆腐一角递给买主品尝一下,然后按买家的要求切那么一块下来,豆腐散着豆香,还带着一点点酸酸的味道。

河边的菜地绿油油的一片,豆角,黄瓜,西红柿挂满支架,地里的毛桃也已熟透,向阳的葵花在菜地中央泛着金黄,杨树叶子哗啦啦在响着,柳树荫下几个幼童吹响着柳笛,槐花已在初夏的时间绽放完毕,只留下那断了的枝头在风中摇曳,下游的水打磨,水车吱扭扭响着,几个婶子正端着簸箕往磨盘里喂着粮食。

放学的时候到了,去往河口的公路及山坡道上簇拥着回家的孩子,或三五成群,或四五一团,或调皮的攀岩在路边的墙头飞檐走壁,或推着一个铁环,或奔跑着扒住下坡的车辆,鞋底子都磨出飞絮,广播电杆下总会有一些孩子围坐,专注的听着刘兰芳的评书-----杨家将。

大河口那边山路上,工人村孩子居高临下,在麦田里堆起好多土块,看到落单的河口娃就用土块使劲的砸,遇到人多时,双方对攻,土坷垃在麦田间“嗖嗖”飞过,尘土飞扬,攻防就如战场一样;双方没有约定,腰间的弹弓也从不作为攻防的武器,战斗的结果是,双方都有伤者,土坷垃扔完了,各回各家,总的说来还是河口小孩攻击力强,常把工人村的孩子撵的没地方跑,跑的慢的被围住就惨了-----。

时间就这样被这些孩童在玩闹中丢失在远方,夏天的日子总是在热闹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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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中午

河水翻着圈儿向前奔跑着,河滩上几个少年在泥地里打着滚一身的稀泥,随后光着屁股跳入桥下的水潭嬉闹起来,滩石上放着一堆破衣服,另一拨少年正忙着提水“憋潭”----。

我坐在河边的树荫下,用毛毛草挑拨着跑动的蚂蚁,无聊的听着河水的声音,旁边不远处,母亲和几个婶在岸边的石板上搓洗着衣服,望着桥洞处的喧闹,我恨不得马上起身跑过去,又惧怕母亲的责骂,不敢动弹。

天上的太阳像似着了火一样,空气中一股躁烈,树上的蝉知了知了的叫着,公路上一阵风吹来,荡起一片灰土,河边地里的菜苗明显的蔫了下来,一个花簸箕从椿树上飞落,落在草丛里觅食的雏鸡脚下,小鸡蹒跚的追逐着,河水拐弯的地方,一群花鸭向上游来,猛一下扎入水中,衔起一只鱼儿,甩着脖颈递给跟着的小鸭,岸边的大白鹅扑棱着翅膀,昂声鸣叫。

我走到大商店门口,华的书摊前没有一个人光顾,于是我俩就躲在商店墙边的阴凉处,枕着破砖头丢起盹儿。旁边的汽水摊,水被烈日晒的冒着烟儿,红站在商店二楼,穿着干净的连衣裙,手里攥着一根冰棍,眺望着远处山头夏收的人们,一脸惬意,华“哼”了一声,用脏兮兮的脚丫子往上挑了一下,像是告诉红,“看把你张的”。

远处山头上,莲正背着一捆麦子从山坡上往下走,后面她爸还催着她快点,绳子嘞着她的肩膀,红底的花布衫已经变得像泥蛋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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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暑傍晚

路边的石子一堆堆堆放着,等侯着量方人的到来,旁边的男人正抡圆大锤敲打坚硬的青石,送饭的女人拎着饭盒等在一边,远处桥头传来张家姥姥呼唤孙儿回家的声音。

避难府的瓜车停在树荫下,瓜车上布满了瓜秧,油油的西瓜从绿色瓜秧里探出头儿,旁边条桌上切开的红沙瓤看着就让人眼馋,吃瓜的路人呼噜噜发出的声响让少年忍不住想拿砖头拍他一下,吃瓜人吐出的瓜子没等落地,就被妮伸出的小手接捧在手里,放入身后的瓜皮框里。

下河方向过来几辆装满片石胶皮车,台庆爷挥着长鞭吆喝着牲口走在前面,石头车上捎着几个装满猪草的布袋,拔草的女人和孩童帮忙掀着石头车缓缓前行-----。

远处,石子堆前量方的人正指手画脚,卖石子的男人赶紧指使女人去商店买几盒好烟,憨子娃不知从哪又背来一根旧铁轨,准备去换些饭食,几个半大的孩子脸上抹满煤灰,挎着笼,或拉着四轱辘的笸篮小车,笸篮里,笼里装满了从小煤窑偷捡来的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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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暑夜

夜幕降临,大店里搭起了戏台,久违的豫剧开始在这里演出,穿着戏服的演员,在台上卖力的表演,生旦净末丑,演绎着世间风情,唱到精彩处,台下响起一阵掌声,有时候,戏班子也会被请入人家,为老人祝寿,也是一番热闹。

大商店门口的场地上摆满了板凳和砖头,商店墙上挂着白色的银幕,放映机正来回调试着投影光源,人声嘈杂,有嬉笑斗骂的,有窃窃私语的,电影还是那些放映了不知多少次的老片子,电影里的台词下面的人都能背诵下来,虽然这样,但在寂静的夜里也是河口人一种娱乐的方式。

后来电视慢慢普及,各家门口或窑背上多了许多天线杆,每当调试信号时候,总是有左邻右舍帮忙,河口又多了一个了解外面的窗口。

澄合矿务局,二矿广播站,现在开始今天的第一次播音……

夜深了,漫天的繁星在夜空中闪烁着,河口人坐在自己的门前,旁边铺一个凉席,大人们摇着蒲扇聊着天,幼童则躺在凉席上数着天上的星星,蛐蛐的叫声时隐时现,流淌的河水里传来几声蛙鸣,天空的银河织起银色的玉带,河水泛着的鱗光,哗哗的朝前流动着,夜静了,整个河口进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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