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老家的炊烟

在乌鲁木齐呆久了,看惯了高楼大厦,听惯了车水马龙,心中难免会想起故乡来,也不禁想起故乡的炊烟。

一直以来,中国人对柴米油盐酱醋茶、对一日三餐的推崇、对故乡的迷恋是如此的浓烈和虔诚。故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她给了我生命和力量,即使走的再远,也不会像断了线的风筝;炊烟给了我慰藉和温暖,伴我走过了成长的历程,让我充满感恩和怀念。怀安老家的炊烟

炊烟就是故乡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这道风景每天分时段出现,它出现的时间与黎明、晌午、黄昏密切相连,它出现的时候又因为朝霞、艳阳、余晖等底色不同而或浓或淡,为故乡勾勒出三幅不同的水彩画图景。

炊烟每天伴着故乡从黎明中醒来。当一股股的青烟陆陆续续地从各家各户的烟囱里钻出来袅袅地升向空中,沉寂了一夜的故乡开始了新一天的沸腾:大人一边唰唰地扫着院子,一边一声高过一声地喊着孩儿的乳名催他们下炕;才放出窝的鸡欢快地跑着叫着,不时拉下一泡粪便,气恼的人扫帚一挥,院子里登时鸡飞狗跳;各家各户的门“吱吱呀呀”地开了,鸡狗抢先蹿出门来,男人们有的挑着扁担去井边挑水,有的去猪圈倒生活垃圾,有的扛着锄头到地里先忙活一阵儿。怀安老家的炊烟

晌午时分,袅袅炊烟再次升起,像是先期回家做饭的女人向还在地里顶着炎炎烈日干活的男人发出的无声的信号:回家吃饭了!

太阳落山了,只留下一抹余晖,炊烟又陆陆续续地升起来了。故乡的小路上随处可见下地归来的人们,有的扛着锄头、铁锨三三两两地走着,有的坐在牛车、马车、驴车上不停地挥动鞭子吆喝着慢悠悠地往家走。放学归来的孩子们远远看见自家的烟囱里冒着烟,蹬蹬地跑起来了,娘在家里呢。

乡亲们的一日三餐不像城里一年四季都卡点,它是跟着季节走的。农闲时节,乡亲们烧火做饭相对正常,家家户户升起炊烟的时辰差不了多少;农忙季节,乡亲们起早贪黑恋着干活,烧火做饭便没了准点,有早的有晚的,早的跟晚的能差两个钟头,总之要先紧着地里的活干,吃饭早点晚点不要紧。怀安老家的炊烟

故乡的炊烟和柴火紧密相连。乡亲们烧火都是就地取材,棒秸、茬子、玉米轴、干树枝、树落叶,什么季节有什么烧什么,玉米轴、干树枝,柳树根材质硬,火硬烟少,棒秸、枯树、乎乎叶材质软,火苗挺高冒烟不少就是火不硬,得不停地往里续柴火,烧棒秸的时候还得不停地摔打棒秸茬子上的土,颇为费劲。秋后,乡亲们便到树林里捡树枝、扫落叶,我也常常一早一晚或趁着礼拜天去拾柴火,拾柴火是那个年代的孩子们共同的人生必修课。

故乡的炊烟杂揉着太多看不见的辛酸。坐在狭小的灶火旁,一手拉着风箱,一手往灶膛里续着柴火,烟熏火燎,常常熏得人流泪呛得人咳嗽。最怕连阴天或者起风的时候,连阴天,若是赶上刮风“扑烟”,灶火旁就更难熬,柴火生出的烟出不去,反倒被倒灌到烟囱里的风逼到灶膛外面来,整个灶火屋里烟雾弥漫。可再熏也得忍着继续烧火,好几次我感觉母亲从灶火屋里出来,被烟熏的眼睛红红的,声音都变得嘶哑了。那些年,天天下地干活,还要围着锅台转伺候一家人吃喝的母亲,不知道遭了多少罪?!怀安老家的炊烟

故乡的炊烟最喜人的时候是过年。八十年代中后期,乡亲们的生活一天天好起来,过了小年,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打破一天三次的规律,一反常态地密集升腾起来,煮骨头、蒸馒头、炸糕、压粉条,不分早晚,家家冒烟,户户飘香。尤其蒸黄糕,蒸出来的黄糕在大笸箩里堆得跟小山似的,过完年都吃不完。这时候烧柴火都用材质硬的,这样的柴火炖肉烂得快、蒸馒头熟得快。煮肉、炸糕,一般爹娘不让我们烧火,都是自己烧火,怕我们掌握不好火候,蒸馒头的时候烧火就是我们的活儿了,他们要忙着揉面搭碱搓馒头,烧火又不需要把握火候,只要锅里有水,算计着时间烧就行。我很乐意干这个活儿,馒头出锅的时候好揭上面的嘎巴吃!

故乡的炊烟,就这样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地起了又落,落了又起,伴着乡亲们走过艰难的岁月,伴着孩子们度过难忘的童年。

弹指一挥间,离开故乡已经近四十年了。眼下再回故乡去,街上院落没有当年随处可见的柴火垛,很多人家的屋顶上也没了烟囱,袅袅的炊烟更为少见,乡亲们的日子好起来了,都把原来的灶台换成电热锅和电磁炉了,不怕刮风下雨,通电就着,还不冒烟,要多方便有多方便,只是有一点,电磁炉里做出来饭食不如当年灶火铁锅里做出来的饭菜好吃!

故乡的炊烟就这样被时代的风吹得无影无踪,只能在回忆中相见。每当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总是看到朝霞、艳阳、余晖、炊烟与房屋、村落、窑洞构成的立体画面,总是看到母亲戴着围裙拉着风箱烟熏火燎做饭的场面。

想着想着,那呛人的烟雾竟好似弥漫到了眼前,我被辣得泪流满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