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是男人的馬革裹屍,是女人的夜夜啼血

(王清茗)角黍包金,香蒲切玉。用這樣優美的文字形容山西粽子確實有一種精神上的享受,但不知這背後卻是血淚斑斑的歷史。

角黍是山西的一種古老食物,形似粽子。於僅靠鼎沸油烹食品製作工藝較為單調的春秋戰國時代裡,能用葦葉覆米尋找綠葉的清香算是種偉大的發明。製作角黍通常由女人們去完成。

在山西的靈山秀水間,女人嘛結伴而來,宛若江南浣紗女,一襲長裙溪水邊淘米,輕盈跳躍在水中摘香蒲採葦葉,伴隨的是山中燕舞鶯啼的世外桃源。

同南方相反,山西端午節並沒有過多的關於屈原的傳說,甚至在那個晉楚勢不兩立的時代中,仇楚的心理牢牢地佔據著他們。兩千年來綿山附近的人們堅信,粽子的起源在山西,角黍就是最初的原型。

端午,是男人的馬革裹屍,是女人的夜夜啼血

綿山 介子推及母像

這種說法的依據是寒食節的由來。還是春秋那個刀兵四起的年代,流亡十九年的重耳回到晉國做了國君,即著名的春秋五霸之一晉文公。大肆分封之下的晉文公居然忘記割股啖君的介子推。介公為了讓重耳不忘屈辱圖強興國,揹負老母上了綿山。幡然悔悟的晉文公在求賢不得情況下,火燒綿山試圖讓介子推出山。無奈介子推去意已決,於熊熊烈火中羽化而去。為明心志和紀念屈原,重耳下令是日前後為寒食節,舉國禁止用火。角黍作為當時為數不多的可以老幼冷餐的食物,在寒食節中被竭力推廣,同時也成為拜祀先祖和介子推的主要祭品之一。

但綿山看似桃花源,也是落花流水的天上人間。據史料記載,在長達八十年的晉楚爭霸中,死傷十萬人以上大規模的戰役就有五次,晉國在與強敵楚國對峙曠日持久的硝煙中積貧積弱,最終由韓、趙、魏三家瓜分而一蹶不振。晉國女子的男人南征楚國生死未卜,與其說是身在仙境,倒不如說是地獄般地煎熬與思念。

端午,是男人的馬革裹屍,是女人的夜夜啼血

一南一北的兩位死士藉助陽剛之火和溫柔之水完成了人生的最高理想和生命訴求,幾乎在同時代塑造了被後世高山仰止人格豐碑。但誰又能想到,中間能穿越親人生死別離戰場上魚死網破的不懂戴天之仇,融合水火的居然是一枚小小的粽子。

同樣這枚小小的粽子也將山西女人推向了那個時代被世俗看做的榮譽頂峰。為了消磨寡居的無聊,山西女人們將角黍做到了極致,或黍米,或糯米,配以紅棗,形成“黃金白玉裹瑪瑙”的詩意追求,不僅在口感上追求了厚實與勁道,更與夢寐以求的美好向往相吻合。但生活如此得繁重,所謂“手如柔荑,膚如凝脂”不過文學描述,雨雪風霜和歲月早已將皮膚磨得粗糙,採摘葦葉卻是身弱扶柳般的羸弱,無奈的只是回眸一笑的黯然銷魂。

孀居女子們長裙換成了白紗,相思變成了絕望,梨花帶雨自嘆紅顏薄命,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中憂傷以終老。這是那個時代永遠女人逃脫不了的宿命。

時間就這樣推移。山西一直是農耕和馬背民族交戰的主戰場,山西男人出生入死,山西女人在家以淚洗面。最遲在宋朝後期,她們將笨拙醜陋的香蒲換成了同香囊一樣五彩絲線,算是為灰白和索然無味的人生注入一些色彩與芬芳。但這個也必須是淺嘗輒止,不能過分斑斕豔麗,不然將會使這些可憐的女人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或者她們用香消玉損的極端行為來保持名節。

明萬曆三十年,在綿山腳下的靜升古鎮裡,王新命英年早逝,青梅竹馬的結髮妻子翟氏依制守節。不料被外姓一富賈相中,非要禮聘為妻,翟氏自斷其指以明志。富賈發誓非翟氏不娶。於是翟氏又自毀其容。富賈依然窮追不捨。翟氏只好自縊而亡。翟氏亡後,富賈痛哭流涕匍匐不起,後也投井而亡,終結了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迷離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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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升古鎮

靜升古鎮第一座貞潔牌坊就這樣立了起來,後來當地相繼一共有十八座牌坊被敕建。這段歷史,寫入了《綿山縣誌》。每年寒食、端午或者中秋時節,總有後人將五彩絲線或者香囊掛在牌坊冷冰冰的立柱上,用這種特殊方式祭奠那個年代女人們的美麗與哀愁。

因此端午這個節日,無論南方和北方,都成為國殤。是男人的馬革裹屍,是女人的夜夜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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