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年來，王明清從未停止尋找女兒的腳步，這位父親從青年走到中年，為了尋找丟失的女兒做貨車司機、網約車司機、無數次向路人講述自己女兒的故事；24年了，當年走失的3歲孩童“鳳娃子”如今已經成長為兩個孩子的母親。2018年4月，王明清終於與日思夜想的女兒團聚。
今天，王明清夫婦帶著女兒祭拜先祖，每祭拜一個人都要說上一句“鳳娃子找回來了”。之後，他們又驅車祭拜了女兒的養父。
尋女
故事要回溯到1994年1月8日下午5點。
像往常一樣，那天，王明清和妻子劉登英帶著3歲多的女兒王啟鳳（“鳳娃子”）在成都九眼橋附近賣水果。夫妻兩人幾年前從老家四川資陽來到成都，經營一個水果攤，平時把鳳娃子帶在身邊。
換零錢的功夫，鳳娃子不見了。夫妻倆找遍了九眼橋也不見孩子的蹤影。兩人崩潰、報案、求助親戚、一次又一次在孩子走失的地方搜索，但始終沒有孩子的音訊。
此後，兩人不再經營水果攤，王明清學了駕照，做起了貨車司機，他總覺著四處奔走的工作能幫助他找到女兒。在2015年，王明清又成為了網約車司機，並印製了大量的寫有女兒信息的卡片，發給每一位乘客。“年輕人都上網，我就學著上網，把我尋找女兒的信息發到網上”，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王明清尋女的事被媒體報道的。
心結
與親生父母相見的這兩天，鳳娃子總是又哭又笑。看到父母找到自己開心的模樣，笑了；和父母講述彼此過往的生活，又哭了；看到親戚不斷來家裡見自己，笑了；握著88歲姥姥的手時，又哭了。
4月4日是她回到老家資陽市安嶽縣通賢鎮帽石村的第一天。
前一天，4月3日，鳳娃子從吉林乘坐飛機到成都後，在回家的車上，這個24年沒有見過親生父母的女孩情緒突然崩潰，大喊一聲“全世界都說我沒媽，我有！”
回憶起過去的生活，鳳娃子始終打不開的心結是：沒媽媽。
這個心結是從童年被收養後出現的。“我小時候村裡總有人說我沒有媽媽，說我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說我是野孩子”，“鳳娃子”康英現在提起時，語言直白、瞪著眼睛、語氣裡仍是憤憤不平。因為沒有媽媽，“鳳娃子”康英時常受人欺負、遭人白眼。
童年
康英說，自己的養父一家人都對她很好，“即便家裡有一碗飯，這碗飯也絕對是給我吃的”。
“鳳娃子”康英童年經歷坎坷。6歲時，自己至親的養父過世，之後便跟著爺爺奶奶生活。一年多後，爺爺自殺身亡，康英記得在爺爺過世前與奶奶大吵過。那時家裡經濟困難，奶奶不想讓康英繼續上學，需要她幹農活，“扒地瓜”。“我清楚得記得，我爺爺跟我奶奶說必須讓我上學”。
沒有失學，康英養父家的其他親屬一直照顧著康英和奶奶。康英說那時候“四爸”跟她交流最多，“他永遠都是支持我的那個人”。後來康英考上了職業學校，上了一年多後，奶奶病重，為了照顧奶奶，她不再上學。“我已經經歷過爺爺去世了，我不想再有遺憾”。
後來，康英戀愛、結婚、生子，日子過得平平淡淡。但她始終沒有解開的心結是“我到底有沒有媽？”康英說最近的一次刺激讓她實在忍受不了，她打電話給自己的四爸，質問道：“四爸，你告訴我，我到底是有媽還是沒有媽，我媽到底在哪？是死了還是活著？”四爸一開始不告訴他，稱怕說了康英更難過。“可我想明明白白地活著”，康英在電話跟四爸說話的態度很堅決。
身世
“你是撿來的。你爸當年修自行車的時候，看見有個髒兮兮的孩子，沒人管一直在哭，就領回家了，連續幾天都是白天帶到路邊晚上帶回來，也一直沒人認領，心想送派出所肯定也給送到孤兒院，還不如自己家養著，反正誰養都是養”，康英回憶那天在電話裡四爸的原話。
後來，康英按照給自己畫像的林宇輝警官和寶貝回家網站的提示進行了採血、化驗，2018年4月1日，全國打拐DNA數據庫傳來雙方DNA對比成功的喜訊。康英的親大伯說，“那天我正在上班，接到我弟弟的電話，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這麼多年了，全家人一直惦記著鳳娃子”。
未來
4月4日下午，康英在老家帽石村的家裡對記者說，“這樣的結果是我做夢也不敢想的”。康英說自己現在很幸福，也很幸運。“我覺得我一直都挺幸運，一不小心丟了，被人撿走了，養父家對我很好，現在一不小心又找到親生父母了”，康英覺得每一次苦難之後都有個甜棗在等待著自己。丈夫覺得“她命挺苦”，康英卻很樂觀。
4月5日清明節這天，王明清一家人要到奶奶的墳前祭拜，“告訴奶奶，鳳娃子找回來了，我們一家終於團聚了”。之後再到康英的養父家探望，“去養父墳前祭拜，再找四爸表示感謝”。
康英說在老家待過這幾天之後就要回到吉林老家。家裡還有30畝地要種，自己的孩子也小，需要人照顧。對於未來，鳳娃子康英說，“現在回四川定居還不現實，但至少心裡面有了個惦記的地方、有自己最親的家人，自己會常回來看看，至於以後，說不定會回來呦”，鳳娃子康英笑著說。
祭祖
清明時節雨紛紛。4月5日凌晨，安嶽縣下起大雨，早上起來仍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清晨的帽石村格外安靜，早上8點多，王明清一家人圍坐在桌子上吃著早飯，早飯過後，他們要到家後面的山上祭祖。
氣溫驟降，鳳娃子康英沒帶夠衣服，媽媽翻出了自己的駝色呢子大衣給女兒穿好。母女倆體型相當，鳳娃子穿著媽媽的衣服很合身。
8點47分，王明清夫婦、大女兒鳳娃子康英和丈夫、王明清的大哥一起來到山上祭祖。“原來小的時候都來過，二十多年沒來了，這次終於回來了”，王明清帶著女兒給過世的太奶奶等人點蠟、燒紙、雙手合十鞠躬。
每拜到一位祖先都要說上一句“鳳娃子找回來了”。拜到鳳娃子康英奶奶幕前最為動情。“媽，鳳娃子我給你找回來了，二十四年了”，王明清說到這哽咽到說不出話，等到眼睛裡的眼淚流出才平復下心情說，“現在孫女也回來了，孫女婿也回來了，你看一下子，孫女婿正在給您上香。你保佑他們平平安安”。
一句“鳳娃子回來了”這位父親重複了很多遍。站在一旁的鳳娃子隨著低聲說，“奶奶我回來了”。說罷，一家人雙手合十鞠躬數次。
鳳娃子的媽媽劉登英說，很多次，她來到墓前對著鳳娃子奶奶的陵墓說話。“你的願望實現了。有很多晚上，他們都睡了我就坐在你面前說，一定要保佑我鳳娃子回來，回來了我就帶她來給你上墳。”這麼多年，劉登英從沒讓任何人知道她在婆婆墓前許的這個願望，劉登英一說出口時，站在身旁的王明清一臉驚訝的看著她。
圖/法制晚報·看法新聞 記者 楊小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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