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夏,進山探茶。初入桐木關,山清水秀,是真正連石罅溪泉、苔間清流都青松挺拔的模樣。
它是靜的,任飛鳥掠過、茶人腳步、清泉流淌,都無法阻止似乎需屏息凝神才夠敬畏的靜謐;它亦是動的,每日的光影斑駁流轉,苔松林木窸窣拔節生長。
在極近自然的環境中,循著時間是再重要不過的事。不得戲謔,不得妄怠,時令一到,茶尖冒頭——
有時甚至不明白是時光推動了萬物的生息輪迴,還是行至枝丫生節、草木開花,這些新生和枯榮將時間推到了此刻。
總之,正是採茶時。茶農戴帽上山,人跡罕至甚至是“無路”的:幾日不踏,幾節不臨,青苔或野草便汲著溼漉漉的空氣和土地裡的水分生長起來。
數著這樣的幾次採青、萎調、發酵、上焙、精製,一季就過去了,一年就過去了。
茶,是時間的果實。
武夷山聞名遐邇,桐木關紅茶得飲山巒,因山因水而美好的名字,卻鮮少有人知曉這裡亦是世界紅茶的發源地。
400年前,一個植物學家偷偷帶走這裡的茶苗;400年後,人們只津津樂道英國皇室下午茶的歷史,卻漸漸忘了這個大山深處的世界紅茶之原鄉。
再山古法煙小種紅茶
採摘生長飽滿一芽兩葉的茶青
在桐木深處,木結構的老茶樓被當地人喚作“青樓”,如今,完好的老青樓也只剩七座。而要沿襲最古老的正山小種製茶工藝,首先便得延襲古老的木製“青樓”。
所謂古法,沒什麼傳奇,只是幾百年的日常生活形成的固有習慣而矣,以自然還原自然,在今天卻是一件難事。
煙燻正山小種,
正是在僅餘的七座“青樓”之一熏製。
揉茶季節,桐木關雨水較多,一般採用室內加溫萎調。
從臨近山場拖來的松木堆放在樓旁,製茶師傅將它們投入煙樓底層,連夜升起旺火來。在每年做茶時節都會有的雨水裡,煙樓冒著松木們焚燒的青煙,將古樹也圍在瓦間。
這個特殊的步驟在木房子的“青樓”進行。樓共三層,鋪竹蓆,竹蓆上鋪茶青;底層則是松木們在緩慢地燃燒,茶便有了特殊的松脂香氣。
這道工序持續三四個小時,茶農需要不定期翻炒茶葉,嫋嫋青煙噴薄而出,很容易被燻出淚水。
從萎凋上焙的煙樓裡彎腰走出時,已被煙燻得淚流滿面。一起製茶的老師傅輕描淡寫地說道:這可是眼淚茶喲,辛苦得很!
茶,是時間的果實。而生長在武夷山上的茶,幾百年來,竟只長了一米多高,分散躲藏在豐茂的植被之中。只有枝幹上肥厚的青苔,宣告它們經歷的無數個潮溼的春天。
這樣遵循古法所制的煙小種,一年一季;更有清泉從雲間順流而下,在林間川流不息。轉盞茶杯,分不清是泉的甜還是茶的甘。
煙小種茶湯澄紅明亮,甘滑醇厚
帶著濃濃的松木香氣。
小時候,常看父親泡茶。擇二三叢茶,壺起水落,蓋碗乒乓,清涼的湯色便落到了茶杯裡。他總是安靜地坐在茶臺前,或歇息,或得閒,或飽腹後的清流。我見他這樣愛喝,也央著嘗幾口,卻不懂這味道好在哪——重濁、苦澀,比起冰甜的汽水,難飲太多。
而未曾想到,年歲漸長,卻開始想念、習慣那味道了。
學會喝茶是離家後,乾渴需一味,清醒需一味,解膩需一味,思鄉需一味。而這些味道如百川入海,終匯於父親的茶碗中。
就杯飲下,好不容易才懂得,澀也非澀,甘也非甘,只茶湯氤氳於舌尖、口腔、肚腹,暖意瀰漫全身——頓頓的、笨拙的,想念的味覺才終於有了一個踏實的懷抱。
再山古法制茶(Z3)
「再山古法制茶」,是舊物君在老別墅經營破產之際,一度潛入桐木關,安心造茶,取名「東山再起」之意。因為在最難度過的日子裡,甚至沒有早餐的清晨,是暖甘悠長的正山小種陪伴度過。
我們所發起的
Z3計劃,它不止是一處高山的茶園,一間石頭房子的茶舍,一座古老的木製茶廠,它更是一種感動與尋找,是窮盡我們的生命來完成的一趟紅茶返鄉之旅程。萬物莫如迷,甘從初心起
每年春,舊物君都在山間
如此已五年
很多無法逆轉的錯過,比如每年的茶
所以總是年年鐵了心的奔去
這大概是保存春天最好的方式!
2017年,新茶下山
圖片︱山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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