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嘯龍吟》裡反覆出現《出師表》,諸葛亮燈下深情書寫奏表的那一段,感人至深。
“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
600多字的一篇公文,13次出現“先帝”,7次出現“陛下”,“報先帝”、“忠陛下”貫穿始終,不忘先帝“遺德”、“遺詔”,沒有一片忠心寫不出這樣深沉而真摯的文章。
文中被後世當作成語的有:三顧茅廬、妄自菲薄、作奸犯科、危急存亡、臨危受命、計日可待、引喻失義、陟罰臧否、苟全性命、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斟酌損益、感激涕零、不知所云、不求聞達……
真可謂字字璣珠!
寫得太好了,後主劉禪張嘴就能背誦。
還有司馬懿,背得更滾瓜爛熟。
咱南陽人民看了挺高興:諸葛亮、司馬懿都說“躬耕於南陽”啊!
但緊接著,諸葛亮又提到了襄陽。
諸葛亮大概想起了年輕時的躬耕歲月,那時他才20多歲,青春煥發,精力充沛,每天讀了讀書、思考就是下田幹活,偶爾抱膝獨坐,長嘯幾聲《梁甫吟》。
從鄉村青年成長為蜀漢帝國的CEO,是個人事業的成功,但有時難免也會讓人感到失落,因為逝去的青春一去不復返。
五丈原上,諸葛亮自言自語道:隆中稻田,想已荒蕪……
看到這裡咱南陽人民該零亂了:說好的南陽,怎麼突然冒出了襄陽呢?
其實這不是新話題了,是眾所周知的“南陽襄陽”之爭,關於諸葛亮的隱居地,一方說在南陽,一方說在襄陽,爭論已久。
“南陽說”最有力的證據就是諸葛亮的《出師表》,“襄陽說”最有力的證據是東晉史學家習鑿齒的《漢晉春秋》,其中記載:“亮家於南陽之鄧縣,在襄陽城西二十里,號曰隆中。”
習鑿齒不是普通的歷史學家,他當過荊州刺史,是襄陽的父母官,他曾在公元361年來過襄陽隆中考察,專門寫了一篇《諸葛武侯故宅銘》,此時距諸葛亮去世才120多年。
習氏是漢魏時期荊州大族,諸葛亮的部下、也是好朋友的習楨就是習鑿齒的先輩,他們世代居住在襄陽,諸葛亮躬耕地自然不會搞錯。
而且,從當時的情況分析看,諸葛亮也不會跑到南陽那麼遠的地方去隱居。諸葛亮是山東人,來荊州是為了避難,投奔的是劉表,諸葛亮的兩個姐姐都嫁給了荊州本地大族,襄陽一帶不僅有親人,還有他的親戚、老師和同學,龐德公、司馬徽當時都在襄陽附近居住,他不可能獨自一人遠遁他鄉。
那時的南陽稱宛縣,屬南陽郡,南陽郡雖然也歸荊州刺史部,但宛縣卻不在劉表的控制範圍內,這裡先由張繡佔領,張繡後來投降了曹操,這裡又歸了曹操。
劉表是曹操的對手,而諸葛亮又不願意效命於曹操,說他去宛縣隱居不合情理。
那麼,為什麼諸葛亮在《出師表》中要說“躬耕於南陽”呢?
這得從隆中的地理位置去看。隆中距襄陽城西門20裡,漢代1里約414米,20里約相當於現在8公里,這個距離相當於從北京復興門西行至萬壽路。
隆中是襄陽城的西郊,但當時它卻不屬襄陽縣管轄,也不屬襄陽縣所在的南郡管轄,它屬於鄧縣。從襄陽城西門一出來,走不多遠就出了縣界、郡界,所以《元和郡縣誌》載有一條古諺:“襄陽無西。”
鄧縣當時屬南陽郡,那時人們要說到一個地方,喜歡說郡國的名字,比如“汝南袁紹”、“常山趙子龍”、“河內司馬懿”,汝南郡、常山國、河內郡都是郡國的名字。說州太大,說縣又嫌太小,有的縣外地人可能都沒聽說過名字,而當時的郡國約100個左右,既能區分,又能為外地人所知。
所以諸葛亮隱居在鄧縣隆中,卻不說自己“躬耕於隆中”或“躬耕於鄧縣”,而要說“躬耕於南陽”,這是當時人們的一個習慣。
大約在元代之前這件事都是很清楚的,也沒有人提出過諸葛亮在南陽隱居的觀點。到了元代,南陽要修建一座諸葛書院,還要建武侯祠,武侯祠歷代以來有過不少,保存至今的就有十多處,這倒沒什麼。
只是諸葛書院建成後,元朝皇帝要寫一篇文章紀念一下,就讓一個名叫程鉅夫的人代寫,這位程先生於是寫了一篇《敕修南陽諸葛書院碑》,文中突然提出諸葛亮的躬耕地應該在南陽。
這是個新觀點,估計程先生也沒有什麼新的特別發現,只是想讓新修的書院增添分量而已,但後來修《南陽府志》,就把這塊碑記收錄進去了。
《南陽府志》記載說:“南陽城西七里,有岡阜隆然,隱起,曰‘臥龍岡’,有井,淵然渟深,曰‘諸葛井’者,相傳漢相忠武侯故居,民歲祀之。”
南陽雖已經有了“臥龍崗”,但與襄陽的爭論直到這時還沒有興起,主持修那部《南陽府志》的人名叫康孔高,是個很嚴謹的學者,他雖然收錄了碑記,卻使用了“相傳”兩個字。
現在去外地旅遊,導遊介紹本地輝煌歷史,如果前面加個“相傳”、“傳說”,大家其實都明白是什麼意思。
到明嘉靖時情況卻突然發生了變化,嘉靖皇帝20多年不上朝,想必有大量業餘時間讀閒書、發展個人愛好。某日,嘉靖皇帝突然來了興致,他要以皇帝的名義正式確定南陽“臥龍岡”是諸葛亮躬耕地。
嘉靖皇帝讓人刻了一塊碑石,上面寫道:“南陽郡城西七里許,有阜隆然,綿亙四十餘里,名曰‘臥龍岡’,乃漢丞相忠武侯諸葛孔明躬耕地也。”
皇帝蓋棺論定,卻沒說理由,是何依據不得而知,也許就是那部修纂於元代的府志。
此後“南陽說”逐漸興起,已經可以與“襄陽說”一爭高低了,雙方形成了兩派觀點,不斷爭論,自稱發現的“線索”也越來越多,把一件簡單的事扯得越來越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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